第61章
不管其他大臣如何想, 楚锦佑不慌不忙,提出一个无法让人辩驳的法子:
“诸位大人的眼光定然是极好的,不过吾有更好的法子定下新帝的人选, 你们不妨试一试。”
“如今西戎与大顺之间的形式较为严峻,不妨先从此方向入手, 哪位皇兄皇弟若能完美解决西戎之事,谁便是新帝,如何?”
西戎对大顺造成的威胁随着时间的推移,定会越来越严重。
边境百姓的日子过得水深火热, 人身安全和钱财均受到了威胁。
其实核心问题主要还是边境的兵力不足,粮草不丰, 面对强大的西戎士兵,边境军的底气略微不足,不敢随意与之发生冲突。
大顺的安全的确是最为紧要的,楚锦佑提出的建议也正中下怀。
“好主意,那便这么办, 若诸位殿下遇到难处, 我等必会全力支持,其他大人意下如何?”左丞相摸着发白的胡须点了点头。
“我等倒是没意见, 不过你们别忘了, 西戎的使节还留在京城当中,且时日不短,此人究竟是何目的,也未可知, 此人该如何处置呢?”
镇国大将军对西戎人没有一点容忍度,每当他出门看到那个性格乖张的西戎使节在眼前晃悠,连游玩的心情都没了。
一听要对西戎动手, 便想着顺便把京城里成天晃悠的那个西戎使节给解决掉。
“对,先帝殡天之际,正好那个西戎人也在场,太医们虽说先帝是因患不治之症而亡,但为何不能是西戎人将咱们先帝给克死的呢?”又有一位姓刘的臣子脑洞大开。
楚锦佑讥笑,这会怎么不说是他克父呢?以前不是说得挺熟练吗?
其他朝臣也连声附和。
“刘大人言之有理啊,万万不能对任何西戎人心软,否则悔之晚矣。”
“对啊,反正边境那边已经跟西戎撕破脸了,管西戎使节是何目的,我们要让所有西戎人去死!”
“西戎欺人太甚,对大顺的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简直是丧尽天良,此仇不报非君子!”
“……”
“那哪位殿下愿意去往边境安抚百姓呢?”左丞相迟疑,视线在几位皇子身上打转,心中也在盘算着什么。
“论最合适的人选,难道不应该是五皇兄吗?这么多年来,边境军的军饷都是五皇兄在收集,虎符也在五皇兄身上,五皇兄若不去,谁还能有资格去呢?”六皇子楚锦玉将楚锦佑推出去做挡箭牌。
那晚的一刀之仇,楚锦玉永远不会忘记,现下正是坑楚锦佑的大好时机,他怎么能不出手?
“五殿下啊,的确合适,不过五殿下的腿恐怕不是很方便吧?”左丞相看向楚锦佑,“五殿下是如何想的?”
“好像的确是这个理,不过……”楚锦佑话锋一转,打得众人措手不及,“谁说虎符在吾这里的?”
“五皇兄说笑了,虎符向来都是你在保管,不在你那在谁那?”四皇子楚锦宏说了句实在话。
楚锦佑盯着楚锦玉,“在六弟的府上吧,你说的对吧,‘文丑’先生,你来吾府邸就是为了窃走虎符,但吾府上的暗卫还是比较争气的,跟了你一路,最后为了掩盖事实,一把火将自己的府邸烧掉,而后捅了自己一刀,这场戏吾看得叹为观止,自愧不如。”
“若是现在去六皇弟的府中搜查,怕是只能翻到虎符的灰烬,六皇弟自己惹出来的事,这趟边境之行,你是不去也得去,去也得去。”
其实是楚锦佑自己将虎符扔进火堆,还捅了自己弟弟一刀,但真相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这些大臣和皇子们又不是当事人,如何能得知真相呢?
楚锦佑就是想让这些人知道,没有虎符,边境的那些兵卒究竟以谁为尊。
让他们认清现实。
他拿银子和粮草养出来的边境军,不是区区一个虎符就能号令的,凭何他辛苦费力地养兵,成果却要让他人去采摘?
天底下就没有如此便宜的买卖。
“你!”楚锦玉气极,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楚锦佑,好一会都没说出个完整话。
“五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身为兄长,怎么能让自己的弟弟去做如此危险的事呢?”大皇子楚锦盛不赞同地看向楚锦佑,就算是弟弟再怎么不对,也不应该让弟弟去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有事的话,合该让他们这些做兄长的顶上才是。
楚锦佑懒得跟拎不清的大皇子计较,没理他。
“是吾说笑了,既然你们都不愿意离开京城,那这趟边境,吾便走一趟。”楚锦佑收起咄咄逼人的架势,一反常态地答应了下来。
三皇子楚锦锋皱了眉,“大顺无人了?让你一个瘸腿去战场上凑热闹?别平白让西戎的人笑话,我和你同去。”
楚锦佑讶异了一瞬,神色又归于平淡,点了点头,“嗯。”
其他皇子究竟准备在哪方面做事,楚锦佑并不关心,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他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下朝。
新帝的人选依旧没有明确,但好歹有了微乎其微的进度。
楚锦佑刚好回到自己的府邸门口,便看到沈亦初在那等着,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对他表现出小狗扑飞盘般的热情。
“你为何如此开心,可是遇到什么好事?”楚锦佑见到他,原本阴霾的心都变得舒朗不少。
沈亦初从同达手中接过轮椅,兀自将人往府内推,边推边说,“老楚,我觉得光建立教育机构还是不够,还应该尽早将医疗体系完善起来,我想在城郊圈一块地充当医院,但是我这边的资金有些不太够,你看……”
沈亦初早就想将医院建起来,但他无权无势的,想成事的话还是得抱紧楚老五这条大粗腿。
“亦初,我不久后会离开京城。”楚锦佑一句话砸下来,沈亦初顿时感觉天都要塌了。
“啊?为什么啊,你要被流放了吗,要去哪啊?!”沈亦初懵了。
他的外卖行业、保洁行业、粥铺和报社都才刚刚起步啊!为何这么突然?
“谁敢流放我?”楚锦佑无语,“是我自己要去的,我的势力大多盘踞在边境,此行我是准备去边境收拢势力,做出些成绩。”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不想成日坐在轮椅上,京城的势力渗透不到边境,他去边境后,轮椅可以放进库房吃灰了。
“哦,你想走就赶紧走吧,慢走不送。”既然不是流放,那就无所谓了,沈亦初见不着楚锦佑,也乐得清闲自在。
试问哪个打工人不希望自己的老板长时间地出差?
这跟带薪休假有什么区别?简直不要太爽!
赶紧走,赶紧走。
“听到我要走,你很开心?”楚锦佑偏头观察沈亦初脸上的表情,正好看到沈亦初翘起的嘴角,一时间心情有些微妙。
同达落后一步,小声嘟囔:“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沈亦初无视同达的小声念叨,立马端正态度,颇为狗腿地笑着对楚锦佑说:“怎么会呢,我还想着和你一起建学校和医院的,没有你的帮助,可能事情不会发展顺利,没有你在,我真的是太惋惜了!”
好耶!太棒喽!心机大魔王终于要走了,撒花!
沈亦初的内心很雀跃,就差当场给楚锦佑来一段即兴秧歌,也幸好他理智尚存,这种行为艺术被克制住了。
“不必惋惜,你也得去。”楚锦佑怎么会不知道沈亦初在想什么,八成在想他去边境之后,自己该如何快活呢。
想得美。
“我?为什么啊?!”沈亦初停下脚步,满脸不可置信。
楚锦佑笑得如沐春风,“你是我的暗卫,主子都走了,你怎能不去?”
沈亦初感觉世界都变得灰暗了,长期的带薪休假取消,可能还会有更多的工作内容等着他。
这不就属于换个地方猛加班吗?
以老楚的性子,他可能连加班费都混不上……不扣工资就不错了。
“在发什么呆?想喝西北风别带着我,赶紧推轮椅。”楚锦佑拍了拍轮椅扶手,示意沈亦初回神。
“哦。”沈亦初蔫了,说话都开始有气无力,他推轮椅往前走时,净挑些小石子路。
小样,看他颠不死你!
同达远远地跟在后头,看得心惊肉跳的,他怎么也料想不到,暗十竟这般胆肥,敢公然捉弄殿下。
关键是殿下还不生气,容许暗十耍小性子。
这……
同达只感觉自己的存在稍微有点多余,想走又不敢走,内心纠结极了。
“什么时候动身?”沈亦初问,他需要尽早安排好京城的一应事宜。
报社、粥铺、外卖、保洁是他目前相对成熟的项目,好歹辛苦了这么长时间,他得对员工们有所交代。
报社由钱铁嘴全权负责,他会将一整本红楼梦印好交给老钱保管。
粥铺交给知秋,知秋性子稳重,他很放心。
外卖就交到言生手中,言生性子活络,最适合做外卖员和顾客之间的沟通桥梁,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他想将保洁行业交给沈淮川手中,但他不确定川川是想跟他们去边境,还是留在京城发展,所以他还是需要提前跟川川沟通一下。
既然要走,那么医院和学校这两个项目也将被无限期地搁置下来,沈亦初还是感到有些遗憾的。
他想将大顺改成他熟悉的样子,想DIY一个异世界的现代社会。
但目前看来,他的美好愿景算是遥遥无期了。
第62章
“西戎使节尚在京城, 在前往边境之前,还得将此人也打发走。”楚锦佑说道。
沈亦初无言,他差点就忘记图力格还在京城, 这人都留在京城这么长的时间了,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在沈亦初看来, 图力格来大顺就干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参加楚锦佑的乔迁宴,顺便比试了一番。
第二件事,见证了先帝殡天。
表面看, 图力格似乎并没有对大顺表现出丝毫的恶意,甚至都没有为死在碧春楼的六个西戎人讨个说法。
而且在楚锦佑去六皇子府捞他的时候, 图力格却能精准地出现在六皇子府,并将他从水牢中带出来。
那时事发突然,且天色昏暗,沈亦初并不相信世间有如此多的巧合。
当巧合过多,那就是别有预谋。
“我总感觉图力格这个人有些不太对劲, 你多注意一下, 省得自己哪天阴沟里翻船。”沈亦初将自己对图力格的猜想都告诉楚锦佑,让楚锦佑提高警惕。
楚锦佑欣慰地笑了, “还不算太笨。”
“你说, 这人到底图什么?为什么这么些天都没动静?”沈亦初百思不得其解。
“我大概能猜到一些,但此人表面功夫做得极好,我还需要多观察一番。”楚锦佑并没有将此人放在眼中,心中早就有了些成算。
“我讨厌谜语人。”沈亦初气闷, 随即展开了头脑风暴,试图猜测图力格的行为动机。
“他是西戎人,西戎近期跟大顺边境摩擦不断, 图力格一个人前来肯定不是来投降的,既然如此,那肯定是来给大顺添乱的,我说的对吧?”沈亦初笃定道。
“这还用得着你猜?”楚锦佑倒是想听听他还能说出点什么,“继续猜,可以大胆猜一下。”
“半年来,西戎人在京城附近非常活跃,比如刚开始你和我遇到的打不死的药人和西戎的秋萝草之毒,可见西戎势力对大顺已经渗透得很深了,但事情过了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肯定是大顺的权贵已经跟西戎有了勾结。”沈亦初拿出玩狼人杀的脑子,费心费力地推理着。
“不错,那你可以再猜一下和西戎勾结的人是谁。”楚锦佑笑了。
沈亦初猜不出,摇了摇头,“不会是你吧?”
楚锦佑否认,“错,此人你绝对猜不到,因为他已经死了。”
沈亦初脑子没转过弯,他瞪大眼睛,指了指天空,“是他吗?”
“正是。”楚锦佑为他鼓了鼓掌,“这也是为何相关案件查不出的缘由,苍天授意,如何能查?就算查出来又该如何?”
二人说的幕后黑手,正是已经死去的先帝。
大顺天子主动勾结西戎外敌去刺杀自己的儿子,这操作也是够炸裂的。
幸好这癫公皇帝已经死了,要不然下一个该疯的就是他俩了。
“那图力格此番前来,是不是想通过面见先帝,跟先帝沟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剩下的几个字,沈亦初不敢说出来,他继续又猜:“但图力格也料想不到,先帝会在关键时刻殡天,才会逗留京城,以此来等待西戎那边传过来的下一步行动安排?”
楚锦佑点头,正是老皇帝自己作死,他才会卡着时机,跟太医一同将先帝的死亡时间提前,打断了先帝跟图力格的密谋。
“剩下的想法不适合说出来,你自己心中有数便好。”楚锦佑说道。
不过,他也有想不明白的地方,图力格打算找先帝谈何事,为何先帝已经逝去,图力格还不肯返回西戎,反而选择逗留在大顺的京城。
“炸裂,太炸裂了,你们皇室的瓜都这么小众吗?”沈亦初忍不住吐槽。
“瓜?你饿了?”楚锦佑没听懂沈亦初的现代词汇。
沈亦初耐心解释,“此瓜非彼瓜,就是人与人之间闲聊的八卦就是瓜,你也可以理解为‘谈资’。”
“你们那的词还挺别致的。”楚锦佑不禁感叹,他越是了解沈亦初,便越是对沈亦初的家乡感兴趣,连带着对沈亦初家乡的各种文化也接受良好。
“我家乡那边,有意思的东西多了去了,你学不完的。”沈亦初心中的骄傲油然而生,人也显出了几分孩子气。
楚锦佑又惦记上沈亦初那的一大堆现代书籍,“掉头,去你那,同达不必跟过来。”
同达:……殿下终于开始嫌弃他了是吗?
“你这么重的黑眼圈还想着去我那,也不怕累死。”沈亦初拗不过,推着楚锦佑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
同达恨不得将耳朵堵起来,听听,听听,殿下都在暗十那边累着了,他今后该如何跟殿下已逝的母妃交代啊……
“殿下,滋味再好,也要节制啊。”同达忍不住劝说。
“多嘴。”楚锦佑斜了同达一眼。
沈亦初也听见了同达的话,脸都红了大半,“你在胡说些什么啊!我跟老楚是清白的,你把自己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清一清再发言,好吗?”
“是,暗十大人。”同达一副什么都看透的样子,对沈亦初的态度更加恭敬。
都管殿下叫老楚了,还能清白到哪去?
他早就观察过了,每次殿下去暗十的小院,暗十房间里的灯便会亮一宿,还说是清白的。
同达跟了主子这么久,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既然主子们不愿意承认,那他就装傻吧。
“你就这么急着跟我撇清关系?”楚锦佑不满。
沈亦初光速认怂,“倒也不是,这不是担心你以后取不上媳妇嘛。”
“杞人忧天,快些走吧,趁着天还亮着。”他还能多看几本。
“哦。”
……
沈亦初将楚锦佑昨日未看完的史书又拿出来,递给他,“除了史书,地窖里还有其他书,你可以慢慢看。”
“嗯,多谢。”楚锦佑接过书,翻到唐朝的历史,接着往下看。
“也不知这么多书,到时候能不能也一同带到边境呢?两万多本呢,不太好运啊……”沈亦初一想到这,就脑壳疼。
楚锦佑将视线从书上挪开,也认真盘算着这些书该如何妥善保存。
京城里,他谁也信不过,否则可以直接将这些书托付给信任的人,不必再为此烦忧。
“不若,让匠人们辛苦一些,将这些书籍多印刷几本?”楚锦佑刚说出来,便打消了这一念头。
不太行,时间太紧,来不及的。
“我有更好的办法。”沈亦初狡黠一笑,“不如来个灯下黑,把这些书籍放在你房间内最显眼的地方,将每一本的书皮都包装得旧一些,任谁也想不到这么珍贵的书会被摆放在明面上。”
“这些书,你不打算带走?”楚锦佑深觉可惜。
“把一些传记之类的书留下就行,只带走记载着各种知识的书,毕竟此去一别,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沈亦初对繁华的京城也很不舍。
“那便好。”楚锦佑也放心不少,只要不是一本都不带就行。
楚锦佑继续看书,沈亦初则去看看隔壁的川川在做什么,这两日孩子早出晚归地忙事业,他心疼得紧。
川川这孩子,还不知道他要跟着楚老五去边境的事情呢,若这孩子在家,他也该跟孩子好好沟通一下此事了。
他出卧房,去隔壁,发现川川并不在家,并只能从地窖中翻出一本教折纸的书,回楚锦佑这边打发时间。
他跟楚锦佑用同一张桌子,两人隔着一张桌子面对面坐着,楚锦佑在对面看书,他在不停地折各种可爱的小动物。
有小兔子、千纸鹤、会蹦跶的小青蛙、蝴蝶……
最后他又折了一罐子的五角星。
沈亦初折的东西过多,桌子上都有些摆不下,连带着楚锦佑的手边都摆了一大一小两只萌萌的纸兔子。
楚锦佑看了一眼一桌的纸动物,莞尔一笑,又继续看史书,直到他看到了华夏的近代史,气得浑身发抖。
楚锦佑一砸桌子,“荒谬!不过是倭人罢了,为何能如此嚣张!”
沈亦初叹了口气,“因为那时候,我们太弱了,谁都想来分一杯羹,但好在先辈们用血肉之躯为新生代铺出一条康庄大道,华夏才有了日后的辉煌。”
“弱国无外交,这是从小到大,老师在课堂上告诉我们的道理,就像现在的大顺,若是大顺真的国富民强,西戎可还敢对大顺动粗吗?”
“老楚,我还想再看一次太平盛世,你来帮我吧?”
沈亦初想起华夏那段屈辱的历史,眼眶便忍不住泛红,书中短短的一句话,便是一部分近代百姓的一辈子。
每一场战争所记录下的伤亡数字都是那么触目惊心,他在课堂上学习这一段历史的时候,几乎是带着情绪学的。
班上的好多同学都已经哭了出来,不忍再看。
沈亦初厌恶战争,但又不得不随楚锦佑一起,直面战争。
如果没有意外,这辈子他会在大顺生活,所以他不想让大顺也重蹈覆辙,便想着潜移默化地提升百姓们的生活水平。
但事发突然,他要跟楚锦佑去一趟大顺的边境,去亲眼目睹边境百姓们的生活。
一开始他承认,自己不够成熟,只考虑要远离老板,带薪休假,并没有考虑到边境百姓水深火热的生活。
但楚锦佑看华夏近代史的时候,点醒了他,他不能逃避了,否则算是白来一回。
灼热的泪水滴落在桌子上,楚锦佑心中触动,抬袖为沈亦初抹去泪水,语气极为轻柔:
“嗯,我们一起努力,共建太平盛世。”
第63章
沈亦初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变得如此煽情,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尴尬了,他怎么突然说出这种难为情的话?!
事实证明,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装作很忙的样子, 沈亦初脸色微红,将注意力重新放到手边的折纸书上。
想折点别的让自己显得更自然一些。
可对面的人存在感过强, 沈亦初折纸的动作都变得磕磕绊绊起来,一只纸青蛙被他折得乱七八糟。
最终那只纸青蛙还是被他折成了废纸一团……
“蛙蛙被我折死了。”沈亦初郁闷地摆弄着那一团废纸,顿感可惜。
楚锦佑抬头看过去,只见沈亦初正捏着一团废纸, 兀自郁闷着,他只觉得就算是川川来了, 看起来都要比沈亦初成熟。
“幼稚鬼。”楚锦佑毫不留情地打击他,并拿过沈亦初手中的废纸团,动手折起来。
他的手指上下翻飞着,竟灵活地将一团废纸折成了一盏宫灯。
这还是他的母妃教的,他从来都没有忘记。
“给你, 这不就好了?”楚锦佑将纸做的宫灯摆在沈亦初的面前, 对沈亦初眼中的惊奇很是受用。
“哇!折的真好看,可以直接拿出去卖钱了!”沈亦初捏住纸宫灯的提手, 惊喜道。
楚锦佑将纸宫灯抢了回来, 上下打量他,“你穷疯了?”
一团纸也想着拿出去卖银子?!
“这不是在夸你折的好吗,又不是真的拿出去卖银子,你急什么?”沈亦初没想到楚锦佑的反应会这么大。
刚才老楚还说他幼稚, 但看老楚的反应,明明他自己才是那个幼稚鬼。
“罢了,如此劣质的纸宫灯, 想来也无人会喜欢,随你如何处理。”楚锦佑又将纸宫灯摆回桌面,眼中潜藏着一丝怀念和痛苦。
斯人已逝,往事不可追。
纸宫灯皱皱巴巴的,但依旧被人折出了棱角,其轮廓同真的宫灯除了材料不同之外,仿佛没有任何区别。
若不是上了心,是折不出如此漂亮的宫灯的。
楚锦佑片刻的沉默令沈亦初心中也有些难受,他不明白,只是一盏纸宫灯,为何楚老五会这般伤感。
就像某些现代人每到半夜都会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哭鼻子似的,emo感拉满。
“那要不,你把这一盏纸宫灯送给我吧,我替你好好保管?”沈亦初像对待易碎品似的,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楚锦佑的情绪。
他见楚锦佑没反对,便将纸宫灯收起来,并将一只拇指大小的纸青蛙递到楚锦佑的掌心。
“你把纸宫灯送给我,作为回礼,这只蛙蛙就陪在你身边好了,别嫌弃我的手艺,我也是第一次学折纸。”
楚锦佑愣了,手指无意识地触碰了一下纸青蛙的屁股,纸青蛙很是灵巧地蹦到了桌面上。
就像是真的活过来似的。
“呵,哄孩子的东西。”哪怕嘴上这么说,那只小青蛙还是被楚锦佑收进了袖中,情绪也平复了不少。
“亦初,大顺真的会像华夏那般,变得如此强大吗?”总感觉书中的一切都写得不太真实,楚锦佑有些不太相信。
人怎么可以使出那些神仙手段?
可以遨游于穹宇,触碰星辰。
可以遁入万米深渊,与鱼群嬉戏。
甚至可以实现千里传音,不惧任何天灾人祸。
“可以的,我们华夏的先辈就是用不到百年的时间,将这些科技制造出来,而我地窖的那些书就是参考答案。”沈亦初一提到祖国的繁荣昌盛,整个人又开始支棱起来。
国富民强,就是自信!
沈亦初放在地窖里的那些书,品类丰富,几乎任何内容都能涵盖到。
虽然他只是一名平平无奇的骨科医生,但只要拥有这些书籍,大顺未来的发展是指日可待的。
“亦初哥哥,川儿回来了!”沈淮川回家后的第一时间便是找沈亦初,从这孩子的语气中可以听出,定是遇到好事了。
沈亦初去给自己的义弟开门,待他看到川川捧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回来时,对川川大夸特夸:
“川川真厉害!已经可以自己挣银子养活自己了,在外面累了一天,饿了吧?想吃什么,哥哥亲自下厨做给你吃!”
沈亦初心疼这孩子才七岁就这般懂事,知道给家里人分担压力了,明明才是个小学生,正是需要读书的年纪,就在外面这般拼。
沈淮川看到沈亦初在家非常高兴,但当他看到屋内的楚锦佑时,脸色一变,“哥,人不能,但也不能够出卖色相,川川已经长大了,可以养哥哥了!”
沈亦初敲了敲沈淮川的小脑袋瓜,无语道:“你这孩子一天天都在想什么呢?他就是我的书搭子,你别多想。”
他和老楚是一起看书的交情,纯的不能再纯了,怎么能说他出卖色相呢?
“只是书搭子?”沈淮川又不放心地问了一遍。
“对,只是书搭子。”沈亦初点了点头。
事关他自己的清白,他必须得说清楚。
“那便好,那便好。”沈淮川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膛心有余悸。
近期,他的亦初哥哥每日几乎跟五殿下形影不离,整得他晚上做梦都能梦到亦初哥哥被五殿下欺负的一幕。
他哥哭得那个惨啊,还好只是梦。
“哥,我想吃你做的火锅。”沈淮川馋这一口好久了,“我来帮忙!”
“何至于那般麻烦,让府中的下人们处理食材便可。”楚锦佑插了一句。
他也很好奇火锅是什么,不过他更想品尝到沈亦初烧出来的饭菜滋味到底如何。
有人帮忙,沈亦初也乐得清闲,不过考虑到先帝才逝去不就,此事不宜铺张,“可以,不过特殊时期,还是要注意影响,分两桌吧,让我那些暗卫兄弟们也一起尝尝。”
楚锦佑颔首。
这一顿饭吃得尽兴又低调,一众人皆是在沈亦初的小院里吃的饭,没有小厮和婢女从旁侍候。
只是楚锦佑在这,其他暗卫都拘着性子,没敢太过放纵,即便如此,也被火锅的霸道味道征服了味蕾。
一顿饭结束,暗卫们在离开之前,将残局收拾妥当,便瞬间消失在小院中,空气中还弥漫着火锅的余味。
吃完饭,沈亦初也该跟川川谈谈正事,他叫住川川,“川川,哥哥要跟五殿下一同前往边境,哥哥想问问你,有什么打算?”
“是想跟着哥哥一起去边境,还是留在京城巩固自己的事业?”
闻言,沈淮川毫不犹豫地说道:“川儿要跟在哥哥的身边,哥哥在哪,川儿便跟去哪。”
“那你手底下的女员工想好怎么安排了吗?”沈亦初问道。
沈淮川明显还没想好,但他也有了一点想法,“哥,这段时日她们已经为自己打出了些许名气,况且,阿婆和阿姊们比川儿年长,想来做事应该比川儿更加周全。”
“所以,川儿打算将保洁的相关事宜交给刘姐姐,刘姐姐做事稳重,也比较机敏,川儿相信刘姐姐能做好店掌柜一职。”
“再者,川儿本来就是为了改善她们的生活才将她们留下来做事,这么做也算合适。”
沈亦初欣慰地摸了摸沈淮川的头,“川川真棒,既然已经决定好了,便早些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她们吧。”
“嗯!明日川儿便跟阿婆、阿姊们说。”沈淮川上一秒活力满满,下一秒便将身子倚靠在沈亦初身上,“哥,川儿好累啊,川儿今晚能不能跟哥哥一起睡?”
“没问题啊,你去洗漱吧,我去将被子铺开。”沈亦初失笑,又撸了一把沈淮川的头发。
沈淮川跑去洗漱,沈亦初折回房间,打算去铺被子,边铺边对不远处看书看得正起劲的楚锦佑提醒道:
“老楚,天色不早了,你不会今晚也赖在我这了吧?我房间的床小,可挤不下三个人,不然你回去睡?”
“谁说这是你房间?”楚锦佑挑了一下眉,意思不言而喻。
这间房已经被他征用了,今晚他是不可能走的,他要留下来看书。
他正史看完了,正看野史呢,刚好看到大明朝的某个皇帝被瓦剌俘虏的一段。
据沈亦初家乡的话来形容,好像管这个叫留学生?
做皇帝做到这份上,他真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楚锦佑把野史当乐子看,看得很是上头,连带着心情都愉悦了很多。
沈亦初被他的话噎住,破罐子破摔,“行,那我也不走,今晚咱们三个人就耗着,谁忍不住谁自觉去打地铺!”
他从橱柜里抱出被子就往床榻那走,手脚麻利地收拾出两个人的被窝,收拾好便出去洗漱。
等他回来一看,自己刚铺好没多久的被褥已经跑到床榻下面去了。
而罪魁祸首正气定神闲地在看书,丝毫没有心虚,甚至还对他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看我作甚?”楚锦佑轻飘飘地问,又惹得沈亦初肝火大动。
“啊啊啊啊啊!楚锦佑,我当初真是脑子进水了,才让你来我这看书!我刚收拾好的被褥,你就给我丢地上了!我不管,今晚我肯定不会打地铺的!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沈亦初气得过去箍住楚锦佑的肩膀,给了他一个结实的头锥,主打的就是一个伤敌一千自损两万五。
“嘶。”楚锦佑没做丝毫准备,硬生生地吃了这一记头锥,捂着额头缓了好一会功夫。
“你属羊的吗?额头这般生硬。”
楚锦佑难得吃瘪,沈亦初不禁哈哈大笑,“活该,谁让你扔我被子!”
第64章
沈亦初终究还是低估了楚锦佑的厚脸皮, 本来他想跟川川一起睡床的,楚锦佑爱睡哪睡哪。
然现状是,他和川川打了个地铺, 楚锦佑却在床上睡得香甜,真是奇耻大辱。
他的房间, 他的床,现在正被一个不要脸的家伙霸占着。
真是美醉了。
不行,他必须支棱起来,给川川做一个好榜样!
思及此, 沈亦初蹑手蹑脚地来到床边,将楚锦佑整个人往床榻里侧踹。
他成功了, 但楚锦佑也醒了……
“胆子肥了!下去!”楚锦佑被人从睡梦中吵醒,头也不回地将枕头朝沈亦初的方向砸去。
顺带一提,这扔过来的枕头是实心的,分量不轻,若是被砸中, 会很疼。
沈亦初眼疾手快地接过砸过来的枕头, 并将枕头放回床榻上。
行,他惹不起, 但川川年纪小, 不能跟他一起打地铺,这是他的新底线。
“老楚,求你做个人吧,我打地铺也就算了, 为什么川川也要睡地上,太子府这么多个房间不够你住,非得跑过来跟我们兄弟二人挤是吧?什么毛病!”
沈亦初不想吵醒川川, 仅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控诉楚锦佑,试图让楚锦佑自己良心发现。
楚锦佑没说话,但身子却往床榻里侧挪了挪。
沈亦初嗤笑,算老楚识相,不然他肯定连人带被子扔到……另一个房间的床榻上。
他先是将床榻外侧的位置重新收拾一下,才动作轻柔地将川川抱到床榻上,而自己则挤在床边不敢乱动。
省得一不小心掉下床。
“既要睡觉,便安分一些,再闹我,我便直接将你挤下去。”楚锦佑感受到身后小孩子的体温,便知道沈亦初也上了床,语气微冷,警告了一句。
“不要脸。”沈亦初捏着被角愤愤不平。
任谁也没发现,沈淮川睡着睡着便滑到两人的脚边,这下沈亦初跟楚锦佑的距离无限接近。
约莫只有一拇指的距离,二人背对着的肩膀便可以撞在一起。
沈亦初终究没能抵挡住困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知不觉就滚进楚锦佑的怀中。
楚锦佑睁开眼,垂眸一看,借着月色看清沈亦初恬静的睡颜,本来想将人推开,却鬼使神差地止住动作。
他任由沈亦初依偎在怀中,不知为何,竟感觉心中被一股温热的暖流填满,就想这样纵着他,维持现状。
这时,楚锦佑感觉到自己的腿被一双小手抱着,偏头一看,川川趴在他的腿上睡得正香。
他搂紧沈亦初,将下巴搁在沈亦初的头上,勾起唇角沉沉睡去。
……
次日,沈亦初醒来,床榻上也只剩他自己,他揉揉睡蒙了的脑袋,起身洗漱,将自己好好收拾一番。
川川不必说,一早离开自然是出府忙他的保洁事业去了,至于楚锦佑去了哪,沈亦初才不管呢。
既然知道自己要去边境,沈亦初将报社半年之内能用得上的知识都准备出来,准备交给钱铁嘴。
外卖那边,沈亦初早就已经做了甩手掌柜,即便十天半个月不管,知秋和言生依旧能打理得很好。
保洁那边由川川自己去处理,但考虑到大顺依旧是一个男权社会,如果保洁团队中没有人护着,迟早会吃亏,所以沈亦初还是想让外卖行业的那些男子多多看护着些女保洁们。
粥铺暂时歇业,等他回来再开也不迟。
这些事情并不算繁琐,沈亦初用了一天时间便已经处理妥当。
至于在离开京城之前的这段空闲日子里,沈亦初将地窖中的医书找出来,认真钻研。
只要稍微不注意,古代的一些小病小痛就能要了一条人命,作为一名医生,他还是要将自身的专业技能巩固一番的。
不仅仅是骨科,他将重点放在战场急救术和防疫指南上,边境那种地方,流血牺牲肯定是存在的,他也是为了保命。
除了学习医学知识之外,沈亦初每天都在各大医馆搜罗名贵药材,什么百年人参、太岁、灵芝之类的他都一股脑地买了下来。
最重要的青霉素,他必须利用现有条件提炼出来,为此,他开始没日没夜地将自己关在制药室中,不停地做实验,连小院都不回了。
然而,一封密信打破了某人的心绪。
图力格收到那封来自西戎的密信时,心情一瞬间降至谷底,他拿出从西戎带过来的匕首,神色晦暗不明。
他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的,不是吗?
为今之计,他只能认命,为西戎奉献一生,以促成西戎的强国大计。
不行,他不甘心,还是想再等等。
图力格收起匕首,准备去太子府见见沈亦初,但到了地方,他却被守门的侍卫客客气气地拦在府外。
若问其缘由,侍卫只说是五殿下的吩咐,说是近期五殿下要闭门谢客,不见任何人。
图力格闻言,直接盘腿坐在门口,一个人静静地等着。
周围路过太子府的行人见状,无一不对图力格指指点点,对他投以怪异的目光。
“图力格哥哥,你怎么坐在门口呢?”沈淮川抱着一大堆阿婆阿姊们送的礼物准备回府,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府邸门口的人。
图力格一看是沈淮川,便立刻站了起来,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才解释,“我,我来找沈兄。”
沈淮川的身高才仅仅到图力格的腰间,他费力地仰着脖子,盯了图力格好一会,才迟疑地回答:
“哥哥最近很忙很忙,比川川还忙,图力格哥哥要是有要紧事,我会帮图力格哥哥转达,但川川并不能保证一定能帮你把哥哥约出来。”
图力格连忙说:“感谢你!我就在这里等。”
沈淮川点了点头,抱着一大堆礼物进了府,将礼物安置回小院,他便去制药房找沈亦初。
到了地方,他敲门,房间内没有任何人回应,心中便有些担心。
“哥!你在里面吗?哥!”沈淮川慌了,用力地拍着门。
可就是这么大的动静,房间内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沈淮川再也绷不住,环视四周,看到不远处放着一把大斧头,心一横,愣是将斧头抱起来,朝着门板砸去。
门打不开……
泪水续满了沈淮川的眼眶,他动作不停地砸着门,一下又一下,还大声喊着‘救命’,企图将其他人吸引过来帮忙破门。
“来人啊!救命啊!谁能过来帮帮我!”
幸好制药房的位置不算偏僻,且沈淮川这边的动静足够大,几个在府中巡逻的侍卫被吸引过来,帮忙将门破开。
沈淮川见门一开,立即冲了进去,第一眼便看到沈亦初昏倒在地,手背上还有一大片针眼,手腕附近的皮肤青了一片,就像是中毒一般,一堆玻璃器具碎了一地。
满屋子都是狼藉。
“哥,你醒醒!别吓川儿,川儿怕!”沈淮川想将沈亦初从地上扶起来,但他身板太瘦小,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沈亦初的呼吸开始急促,脸色都开始变得苍白,身体表面的温度都凉了一些。
侍卫们见状,认出此人正是他们五殿下的绯闻对象,顿感大事不妙,便急匆匆地跑去找府医。
制药房内没有床榻,被留下的那个侍卫便将沈亦初扶到房内唯一一张贵妃榻上躺着。
一刻钟后,府医没来,宫中的太医倒是来了一大堆,楚锦佑跟在太医们的身后,神色急切,差点将轮椅扔了自己跑过来。
“诸位太医请速速为吾的门客诊断,若治好了,重重有赏!”楚锦佑看到沈亦初躺在床榻上,心漏了一拍。
“是,五殿下。”太医们说完,便一同挤在贵妃榻周围,对沈亦初仔细检查一番。
太医们检查了一番,皆神色古怪,其中一位太医将沈亦初的情况告诉了楚锦佑:
“回五殿下,沈大人这是过敏了,且伴有呼吸急促的病症,需要将沈大人视野开阔的树林子里,或者帮助沈大人呼吸,不然沈大人会有窒息的危险。”
“沈大人还有失温的症状,需要注意保暖才是,其他的请恕我等无能为力。”
楚锦佑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脸色极为难看,对侍卫们吩咐道:“照着太医们的说法去做!”
侍卫们得到命令,将贵妃榻和人一同搬出房间,依照楚锦佑的吩咐,将沈亦初搬到翠竹苑中。
翠竹苑,顾名思义,整片园子都是青翠的竹子,视野也算开阔。
深秋天凉,沈淮川机敏地跑回自己的小院,回来时,手上抱着两三床被子和一个软枕。
孩子跑得满头大汗,小脸红通通的,气喘吁吁的,因惦记着沈亦初,沈淮川来不及休息,一股脑将软枕塞到沈亦初的脑袋下面,还将两三床的被子盖在沈亦初的身上。
忙活了一番,沈淮川担忧地扒着贵妃榻,观察着沈亦初的状态。
“殿下,属下在方才的房间中找到了一张纸条,请您过目。”一侍卫将纸条递到楚锦佑的手上。
楚锦佑展开纸条,看清了上面他所熟悉的字迹,纸条上写着:青霉素提取方法……
他将注意力放在最后一行的小字上:对青霉素过敏者,轻则肤冒皮疹,重则休克窒息而亡。
楚锦佑瞬间就想明白沈亦初要做什么。
这是在用自己试药啊!
他又往下看:青霉素适用于敏感细菌所致各种感染……
感染,感染……
楚锦佑忽然想起沈亦初曾经给他做膝关节置换术之前所说的话。
他记得沈亦初说过,伤口一但感染会很麻烦的,严重的会直接导致丧命,所以一定要做好消毒工作,预防感染。
而沈亦初为了能制出预防感染的药,竟不惜赌上自己的命,以身试药!
太乱来了!
眼下沈亦初还昏迷着,难不成他们一群人就在此干瞪眼?!
第65章
“看好他, 别让他死了。”楚锦佑丢下一句话,便转着轮椅来到沈亦初小院的地窖那边,从地窖里翻找着, 试图找到治疗之法。
幸好沈亦初平日里经常整理地窖里的这些书,很快, 相关书籍就被楚锦佑翻了出来。
但无奈,楚锦佑看不懂。
第一步停药,平卧抢救,他能理解, 但第二步的注射盐酸肾上腺素是什么东西?
第三步辅助病患吸氧又该如何做,第四步静脉注射地塞米松又是什么东西?!
前几步他都看不懂, 更别提后面的步骤。
楚锦佑一拳锤在轮椅上,心中顿感无力,将书放回去,他又快速折返回翠竹苑。
此时沈亦初的呼吸已经渐渐弱了下来,身体的温度也在慢慢变冷, 嘴唇逐渐失去血色。
沈淮川吓坏了, 连忙脱下鞋子,钻进被窝, 抱着沈亦初, 企图用自己的体温将沈亦初的体温拉上去。
“哥!你不要睡,不要睡!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成了这番模样?!哥,你不要死!呜呜呜……哥, 不要丢下川儿一个人……”
沈亦初的眼珠子动了动,这一细微的动作立马被太医们捕捉住。
“孩子,你兄长有反应了, 继续哭,不要停,多刺激刺激他。”
沈淮川心中一喜,哭得更加卖力,“哥哥若是死了,川儿也不想活了,川儿给哥哥送完葬便一头撞死在墓前,如此的话,如此的话,黄泉路上哥哥有川儿陪着,倒也算不上孤单……”
“哥,川儿命苦啊,川儿才活了七年,每日吃不饱穿不暖,好不容易遇到了哥哥,有了点盼头,却没想到哥哥会这般快地撒手人寰,川儿不想后半辈子凄苦地过着,如今死了也是正好!”
楚锦佑刚到,便听到沈淮川哭得撕心裂肺的声音,然沈淮川不经意的一句话将他定在了原地。
楚锦佑视线失焦,喃喃道:“沈亦初,死了?”
谁准他死的?!
楚锦佑机械地转着轮椅,来到沈亦初的面前,观其脸色,看到沈亦初脸上、唇上没有丁点血色,再加上沈淮川哭得伤心的模样,这才相信沈亦初已经‘死了’。
“沈亦初,若你死了,我便把你那些书一把火全烧了,我说到做到!别装死,起来!”楚锦佑伸手推了推沈亦初的身子,然沈亦初没有半点反应。
“你若不醒,你的报社、粥铺、外卖、保洁之类的行当,我都给你毁了,一件不剩!”
沈亦初的眉头微皱,这一反应让楚锦佑看愣了,“没死?”
既然没死,为何不醒?
楚锦佑询问地看向周围的太医,太医接收到楚锦佑的视线,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方才,小公子哭得厉害,沈大人因此才有了些许反应,我等便让小公子再刺激刺激沈大人。”
“原来如此,没死便好。”楚锦佑心中紧绷的弦顿时一松,庆幸着。
“老楚,你大爷的。”
这时,沈亦初虚弱地说了一句,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他眼睛未睁开,一开口便骂人。
楚锦佑这才彻底放心,没好气道:“天底下怎会有你这般蠢的人,竟拿自己的身体试药,不要命了?”
“你管我?”沈亦初缓缓睁开双眼,看向楚锦佑,哪怕身体发虚,依旧嘴硬。
沈淮川开心地抱住沈亦初的腰,将鼻涕眼泪都蹭在沈亦初的身上,笑得不见眉眼。
“我刚才都有什么症状?”沈亦初看向太医们,问道。
太医们实话实说。
沈亦初听完,笑了,“太好了,我成功把药做出来了。”
楚锦佑脸色一黑,拂袖离去,什么话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哥,川儿害怕,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事好不好?”沈淮川心中涌起一阵后怕。
若是哥哥没了,他又会变成没有人疼的孩子了。
“川川,对不起,是哥哥的错,哥哥太心急了,试药的时候没注意药剂推进体内的剂量,下次哥哥注意。”沈亦初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光速道歉。
“还有下次?!不行!”沈淮川急了。
太医不赞同道:“沈大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你怎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呢?”
“我发誓,以后不会这么莽撞了!”沈亦初尴尬地笑了一下。
沈淮川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一拍脑门,“哎呦!哥,我忘了告诉你,图力格哥哥想见你一面,他在府邸门口等着你呢,你现在这种情况也不方便见人,我去帮你回绝。”
一提到图力格,沈亦初心情复杂,这人来找他做什么?是不是上次对这人说的话不够重,竟还来找他。
也罢,既然来了,有些事一次性说清也好。
“不,川川,我去见他一面,有些事情需要说清楚,不能耽搁。”沈亦初说着,就想下榻。
他感觉身体还是有些疲软,不过没关系,翠竹苑遍地都是竹子,从地上捡一根结实的竹竿来充当拐杖并不难。
“感谢诸位太医不辞辛苦跑过来救我,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等我缓过劲来,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恩情。”沈亦初给太医们行了一礼。
“不辛苦,不辛苦,我等也在沈大人您的身上学了很多东西,就当付束脩了。”太医们都是人精,一早就看出来沈亦初在楚锦佑心中的分量,不敢托大。
沈亦初不允,说什么都要感谢太医,“不如这样吧,我那里有些医书,我到时候将这些医书多印刷几份,赠与诸位大人,如何?”
太医们脸色越发和善,没再推辞,“多谢沈大人。”
沈亦初颔首,拄着竹竿便朝着府邸门口的方向挪去,沈淮川担心自家义兄的身体,也在一旁搀扶着。
他好不容易挪到府邸门口,便看到图力格坐在门口的石砖上,视线时不时地往府里的方向瞥。
“你找我有什么事?”沈亦初问道。
图力格见到沈亦初,眼睛一亮,但看到沈亦初如此虚弱的模样,大吃一惊,“沈兄,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将自己整成这幅模样?”
“我没事,只是出了一点小意外而已,倒是你,为何找我?我记得上次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了,你不应该来找我的。”沈亦初态度冷淡。
图力格本来还想同沈亦初叙叙旧,但他看出来沈亦初不想同他有过多的攀谈,心口一滞,无奈,只能选择开门见山。
“沈兄,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没有别的意思,我怕今日不见,日后便再也没机会见你了。”
再怎么说,图力格好歹也算救过他,沈亦初的态度软了下来,“图力格,我不知道你这些天在大顺的京城逗留有何用意,但我想说的是,若你还想坚持实施自己的计划,那我们注定走不到一起。”
如果图力格来大顺不是为了捣乱,那么他直接吃。
一个西戎人,在两国边境发生摩擦的情况下选择来大顺京城,总该不会是为了郊游的吧?
沈亦初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图力格此人。
“你知道了多少?”图力格试探性地问道。
沈亦初笑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已经都知道了,纸是包不住火的,你的计划再怎么周密,也终归会有露馅的一天。”
其实除了楚锦佑告诉他的那些,他什么都不知道,之所以这么说,也只是为了诈图力格,看看图力格是什么反应。
“不管如何,我是不会伤害你的,你放心。”图力格摸不准沈亦初到底知道多少,模棱两可道。
沈亦初面色微冷,“图力格,我是大顺的子民。”
“既然如此,我便是说再多也无用,希望你日后能安好,我走了。”图力格定定地看了沈亦初一会,便决然转身离开。
……
秋末冬初,气温骤降,街上的百姓们皆换上了厚衣服,咳嗽的人也多了起来。
这两日,医馆的生意十分火爆,风寒散都快要卖脱销了,也不见那些百姓的病症有所缓和。
直到有些百姓家中的年老者因病去世,百姓们才开始惊慌,像个无头苍蝇,天天往医馆里挤。
“我先来的,大夫,先把药卖给我吧!我出双倍的银子!”
“大夫,求求您可怜可怜我吧,家里的老母亲眼见着快不行了,您慈悲心肠,就把药卖给我吧!”
“我家主子皆是名门望族,哪有你们此等小民说话的余地,大夫自然要先紧着我们这种身份的人才是,快滚到后面去!”
“大夫!卖给我吧!”
“……”
沈亦初早就开始留意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规模风寒,第一时间将外卖、保洁、报社暂时关店。
尽量保证手下员工们的生命安全。
他回到小院,勒令沈淮川不许出门,而自己却已经戴好自制的口罩和一次性手套便想出门。
太子府的所有门都禁止通行,沈亦初只能翻墙出去,却被府中巡逻的逢春抓了个正着。
“站住!你不要命了?你难道不知道外面是何等情况吗?!竟然还想着往外跑!”逢春将沈亦初喝止。
“是逢春啊。”沈亦初没有被人抓包的自觉,笑得依旧灿烂,“我没想出去,就是想在墙上坐坐,你误会了。”
“你最好如此!”逢春就是不信,都戴上面罩了,不是想出府是什么?
沈亦初笑着催逢春,“我就是在上面坐坐,你不必这么紧张,你去忙自己的事吧,不用管我。”
逢春站在原地盯着他,任沈亦初的脸都笑僵了,都不走。
“我怀疑,京城里散播的病症不是风寒,而是疫病。”逢春说道。
第66章
疫病?!
沈亦初心中一紧, 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逢春兄,你为何知道外面传播的病症不是风寒而是疫病?可否同我详细说说?”
逢春也不瞒他, “我年幼时,村里爆发过疫病, 幸而村长将病人赶出村子,其余的人才得以幸免,所以我知道患上疫病的人都是什么样子的。”
他的弟弟就是被村长赶出村子的患病之人。
逢春透过沈亦初,看到了他弟弟的影子, 若是他弟弟还在,恐怕也该和沈亦初一般年纪了吧。
怕沈亦初不相信, 逢春还特意将京城患病百姓的症状说出来,希望能让沈亦初悬崖勒马,打消出门的危险念头。
沈亦初心中出门的念头却更加坚定,然面色不显,摆出一副惧怕的表情, 想将逢春糊弄过去, “啊?这么可怕啊,那我不坐墙头了, 天哪?怎么会这么吓人啊!”
他承认自己有点戏精附体, 但效果还是好的,逢春已经成功被他糊弄了过去。
“知道怕了就行,我丑话说在前面,现在你若是出了府, 到时候再想回来,可没人敢让你进府。”逢春严肃道。
“嗯嗯,知道了, 知道了,放心吧,逢春兄,我不会出去的!”沈亦初乖巧地点点头。
在他的连声保证下,逢春才放心去别处巡逻。
沈亦初经过逢春的这一番提醒,回到制药房,将一大包青霉素药剂带走,还带了许多抗感染的药,以及一大包防护用具。
他从制药房出来时,拎着大包小包的,活像是刚从主家财库中偷银子的贼。
东张西望,蹑手蹑脚的,生怕被人发现他的行踪。
他熟练地绕开巡逻的侍卫、小厮们和侍女们,再次来到府中偏僻的墙角,利索地翻墙出去。
沈亦初这边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去楚锦佑那边通风报信。
“殿下,暗十他……背着一个包袱翻墙出府了。”暗六将消息告诉楚锦佑。
不是他不想拦沈亦初,而是他发现的太晚了,来不及拦,人便已经翻墙出去。
见到人出去的第一时间,他便过来告知殿下,不敢有一刻耽误。
楚锦佑阖上眼帘,心中气闷,“还管他作甚,他自己愿意作死,便是死了也是他自己的命数,怨不得旁人!”
姓沈的是不是真以为自己有了一身医术,便可以学书中的华佗,悬壶济世?
愚不可及!
疫病是多少人避之不及的不治之症,可这人偏巴巴地上赶着找死!
蠢货!
暗六低垂着头,不敢发声,听殿下这意思,是不是不打算去救暗十了?
暗六不禁有些同情沈亦初。
楚锦佑顿感头疼,睁开眼,神色疲惫,“罢了,暗六,你多叫几个人,去将人带回府,关起来,不得有误。”
暗六有一瞬间的诧异,应了一声,便去找其他暗卫出府捞人。
暗六走后,楚锦佑盯着手心的纸青蛙,兀自出神。
……
沈亦初刚出府,便第一时间将报社作为自己府外的据点,报社里还有钱铁嘴在,也不算是孤立无援。
他进了报社,跟坐在收银台看书的钱铁嘴打了声招呼,便将背上背着的大包袱一股脑扔到一楼的某个空房间。
沈亦初忙完,打算先找钱铁嘴聊聊外面的情况,便来到钱铁嘴的面前。
“钱先生,你的身体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吧?”沈亦初关心道。
钱铁嘴连忙摆手否认,“怎么会,我好得很!多谢老板关心。”
沈亦初将一个口罩扔给钱铁嘴,笑了笑,“你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单纯只是关心一下你而已,实不相瞒,我也是一个郎中,即便是你身患疫病,我也不会将你往外面推的。”
“更何况,这段时日多亏了你,报社才有了如今的成就,我怎么会过河拆桥呢?”
钱铁嘴却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沈老板,我的妻子病了,求您救救她吧!”
沈亦初收起笑容,将钱铁嘴扶起来,“我可以试着救一下,你别急。”
钱铁嘴哭诉着,原本挺直的腰板因此而佝偻不少。
“沈老板,您不知道,无论我去哪家医馆,都买不到药,所有跟风寒相关的药材几乎都已经被各路权贵一抢而空,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机会。”
“买不到药啊,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沈亦初拍了拍钱铁嘴的肩膀,安慰着他,心中对那些枪药的权贵鄙夷不已,“你别慌,你先把你媳妇接到报社来照顾吧,这边空房间不少,住的开。”
钱铁嘴一脸感动,就差没给沈亦初磕一个,但他还是选择拒绝,“老板,我妻子是重要,但对我来说,您的性命也是一样重要的,我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私心,将你推进险境当中,我还是将自己的妻子安放在家中照顾吧。”
钱铁嘴的家距离报社有整整五条街,远得很,走路的话,一来一回少说也得花半个时辰的时间。
“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就别分左右了,听我的,把你媳妇接过来,这样也方便一些。”沈亦初果断道。
钱铁嘴抹了一把泪,连说了三声好,戴上沈亦初给的口罩,便急匆匆地出了报社。
钱铁嘴刚走,一只手搭上了沈亦初的肩膀,“暗十,胆子不小,敢在这种节骨眼出府。”
沈亦初认出了来的人是暗六,轻轻拂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知道事情败露,遂问道:“你怎么也出来了,殿下那边怎么说?”
“殿下很生气,让我把你带回府。”暗六突然拿出一捆绳子,试图将沈亦初的双手缚住。
沈亦初反应快,躲了过去,果断拒绝暗六,“我有办法对付此次的疫病,要回你自己回,反正我迈不过心中的那道坎。”
太子府的门能挡住一时的疫病,但却挡不住一世,现在疫病还处于早期症状,仍然有治疗的机会。
若连他都袖手旁观,那他为何要考医科大学?
面对危险,总得有人逆流而上,他手上有那么丰富的疫病应对措施,为何还要龟缩起来?
“我接到的命令是,将你带回府,关起来。”暗六态度坚决,摆开架势,准备对沈亦初动粗。
沈亦初平静地问:“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
“那就没办法了。”沈亦初原地做了一套腿部肌肉拉伸动作,原地蹦了几下,调整好状态直接翻窗逃跑。
他走之前还撂下了一句,“有本事就来追我,没本事别叨叨。”
暗六面无表情,紧随其后。
两人在房顶上来回窜着,跑在面前的人游刃有余,落在后面的人闷不吭声地就是一顿追,像是游戏里的npc照进了现实。
“你弟弟好像也生病了,确定不回去吗?”暗六一句话让沈亦初停下脚步。
沈亦初心中一惊,“你说,川川病了?可前两日不是还好好的吗?”他有些不确定暗六是不是在骗他回去。
“小孩子身子弱,今日一早便没能起身,你夜里是睡在药房的,如何能知晓?”暗六语气平淡,让沈亦初摸不清真假。
他知道自己最近为了研制青霉素,没日没夜地将自己关在制药房中,确实是忽视了川川,但川川没出过府,又是怎么得的病呢?
沈亦初百思不得其解,但川川是他捡回来的弟弟,他要对川川担负起兄长的责任,他不敢赌。
“我可以跟你回府,不过,钱先生的妻子好像也病了,我需要给钱夫人看完病才能回去。”沈亦初说道。
如此,应该也耽搁不了多长时间。
暗六却拒绝了他,“殿下的命令是,见到你之后,将你立即押回府,你应该能听懂殿下说的话是何意。”
“你油盐不进啊!钱先生是一个身怀大义之人,他媳妇病了,我又身怀医术,怎能不帮?”沈亦初突然想给暗六的脸上补一对腮红。
一个人怎么能这么轴呢?!
“殿下的命令是……”暗六还在强调。
沈亦初心态有些崩了,“你是人机吗?!怎么就会说这两句话,能不能说些别的!”
“能。”暗六又继续说道:“我是殿下的暗卫,殿下怎么说,我便怎么做。”
沈亦初无语。
算算时间,钱铁嘴差不多该带着媳妇到报社了,他与其跟暗六在房顶上瞎扯,不如回报社看看钱夫人的情况。
“跟你说不通,你爱咋咋地吧。”沈亦初朝着报社的方向窜去,暗六依旧紧随其后。
报社中,钱铁嘴背着妻子喊着沈亦初的名字,喊了半天都没人应,正当他心灰意冷之际,沈亦初推门进来,心才放回了实处。
“老板,您终于来了,快来看看我妻子,她这到底是怎么了?”钱铁嘴焦急道。
沈亦初安抚他,“你先别着急,先把你媳妇安置下来,就安置在一楼最东边的那个空房间吧,也比较清静,适合休养。”
说完,沈亦初便将府中带出来的包袱打开,从里面取出一管微量的青霉素,还有他自己调配的辅助药剂。
他见暗六没有走的意思,便给暗六扔了一个口罩,自己也戴上一副口罩,才将药带到钱夫人那边。
沈亦初沉静下来,对钱夫人进行一番详细的诊断,虽然知道外面的病症是疫病,对此也有了心理准备。
但钱夫人的病真正被他确诊为疫病时,心还是沉了下来。
第67章
“怎么样了, 我妻子还有救吗?”钱铁嘴迫不及待地问道。
沈亦初叹了口气,将暗六和钱铁嘴赶出房间,“我们出去说, 别打扰钱夫人休息。”
三人走出房间,将门掩好。
“钱夫人得的是疫病, 但好在发现的早,尚有治愈的希望。”沈亦初将结果全盘告诉钱铁嘴。
钱铁嘴听到这话,感觉天都要塌了,他紧紧地抓住沈亦初的衣袖, 将沈亦初视作唯一的救命稻草。
“老板,求求您救救我妻子, 我愿意自贬为奴来报答您的恩情!”钱铁嘴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幅情真意切的模样,让沈亦初为之动容,再加上钱铁嘴是报社的老员工,他也不能见死不救, 便准备答应下来。
“暗十, 殿下对你不薄,我话说到这, 既然你冥顽不灵, 若以后出了事,你自行承担,我这便回府,究竟如何思量, 你早做决定。”沈亦初软硬不吃,暗六只能放弃将人带回。
“想想你弟弟。”临走之前,暗六还不忘记提醒沈亦初。
只要人有所牵挂, 终究会回去,但他刚才说沈淮川病了,可并没有撒谎。
“老板,小公子病了?既如此,您不如先回去看看小公子,我的妻子自有我来照顾。”钱铁嘴忍痛道。
他虽然担忧妻子的病,但沈老板待他极好,他怎么忍心让老板的弟弟饱受病痛折磨呢?
沈亦初弄清楚钱夫人的病症随意挑个空房间充当配药室,当场为钱夫人配药。
钱铁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后面,欲言又止。
“我先把药配出来,耽搁不了多长时间的,你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沈亦初边配药边说,不慌不忙的模样极大地安抚了钱铁嘴。
“那便多谢老板。”钱铁嘴没办法帮什么忙,只能多说几句谢谢,并暗自发誓,日后要好好给沈亦初做事。
沈亦初快速配好药,并特意为川川多备下一份,将钱夫人那份药交给钱铁嘴,让钱铁嘴自行熬制汤药。
以防万一,他在临走之前还留下了一部分青霉素和防治疫病的药方。
青霉素是治疗疫病的基础药,除此之外,沈亦初还特别添加了一些中草药辅助治疗,应该能缓解一下病人的症状。
将所有的注意事项都告诉钱铁嘴后,沈亦初才安然离开。
……
回太子府之前,沈亦初优先给自己的全身进行烈酒消杀工作,才翻墙回去。
他第一时间便回小院看看川川是什么情况。
沈亦初一打开门,便看到楚锦佑在跟川川玩手绳,川川脸色看着有些发红,不一定是生病所导致的,也有可能是玩得太开心了。
“川川,暗六跟我说你病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沈亦初来到川川的面前,抚上孩子的额头,发现体温的确有点不正常。
好像发烧了。
“哥,你忙完了?川川只是感觉身子有些烫,并没有感觉到不舒服。”沈淮川的声音轻飘飘的,听着稍微有些无力。
沈亦初瞪了楚锦佑一眼,又扔给他一副口罩,“川川都病了,你还跟着瞎胡闹,把口罩戴上!”
“舍得回来了?”楚锦佑脸上没有丝毫笑意,收起指尖的花绳,“你从前不是向来惜命吗,为何如今却甘愿让自己身陷险境?”
“我并非全无把握,我们那个世界对疫病的防治已经趋向于成熟了,我有信心助大顺度过难关,相信我!”沈亦初保证道。
楚锦佑却不买账,冷笑一声,“你要我如何信你?”
他算是看出来了,沈亦初这是把自己当做救世主了,敢情若是没有他沈亦初,京城的百姓都要死绝是吗?
他以为自己是哪位大贤附体?竟如此托大!
沈亦初将药方和配好的药剂递给楚锦佑,“就凭我已经将药炼出来了,包能治好的。”
楚锦佑瞥了一眼药方,“不信。”
在他的眼里,沈亦初的药方跟沈亦初本人一样不靠谱。
“你信不信不重要,药有没有效,要试过才知道。”沈亦初刚说完,楚锦佑便黑了脸。
沈淮川扯了扯楚锦佑的袖子,“殿下,我哥哥他不懂事,您别跟他一般计较。”
沈亦初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我?不懂事?”
“哥,你都不知道殿下有多担心你,前两天你拿自己的身子试药的时候,殿下发了好大的一通火,而刚才你又默不作声地出府……”沈淮川以不赞同的目光地看向沈亦初。
“一个孩子都如此懂事,你却连个孩子都不如。”楚锦佑面色不善,“你莫不是还想拿自己的身子试药?”
“呃,倒也不必这么紧张,我也是为了百姓们的安危着想。”沈亦初讪讪道。
“太医们都死绝了?需要你去出面!最近你便在府中待着,哪也不准去!”楚锦佑直截了当地说道。
沈亦初没太当回事,凉凉地看了楚锦佑一眼,便将心思全放在川川的身上。
他问川川一些问题,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再观察一下孩子的舌头,这才对孩子的病情有了初步的了解。
“如何?”楚锦佑问道。
沈亦初舒展眉梢,轻松道:“只是普通的发烧罢了,多喝热水,多跑几趟厕所就行,不是疫病。”
保险起见,他还是为川川开了点药,顺便去小厨房将药熬成汤,给川川喂下,盯着川川睡着才安心些。
“去我的房间聊。”沈亦初敲了敲楚锦佑的轮椅扶手,率先出了屋子。
两人一同来到小院中的另一间房,沈亦初找了个凳子坐下,打算跟楚锦佑深入聊一聊。
“我认为此次疫病蔓延很是蹊跷,一般疫病在传播之前,要么当地的环境发生了污染,细菌滋生导致疾病在人群中出现,要么就是京城中进了一个疫病传播源。”
“京城每日都有百姓清扫,环境卫生这块肯定没毛病,那么只能是第二种情况,有人将疫病带进了京城。”
“可若是此人身患疫病,那么沿途经过的村镇必定也应该受到了疫病的侵害,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一点很反常。”
“所以我怀疑,京城的疫病是有人刻意而为的,若不尽早将疫病控制在最小范围内,大顺就危险了。”
沈亦初神情凝重,说出这番话主要还是想让楚锦佑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治疗疫病的关键药剂可都在他这里,若他被楚锦佑憋在家里不让出去,那外面究竟会变成什么样的人间炼狱。
真的不敢想象!
“依你之见,该当何如?”楚锦佑依旧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沈亦初让楚锦佑在房间等一下,自己则去了一趟地窖,将疫病相关的书籍翻出来,交到楚锦佑手中。
怕楚锦佑看不懂,他还特意在旁边解释着。
书上的内容极为详尽,如何消杀、如何给患者分级等知识,简直是保姆级教学。
“我会吩咐下人,让他们将治疗疫病的药材买回,你在府中制药,其他事由你便不用管了。”楚锦佑立即决定,不给沈亦初任何反驳的机会。
“恐怕各大医馆的药都已经被京城中的达官显贵抢购一空,若想再买到药,难!”沈亦初出去了一趟,也对外面的情况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那些药材都已经被有权有势的人垄断了,就算是他想买,那医馆也得有得卖才行啊。
“嘭!”楚锦佑一拳锤在轮椅扶手上,额头上的青筋直跳,“都是一群酒囊饭袋!”
“其实他们这么做也很正常,人都是自私的,没有人会大方地将能救命的东西让出去,你也不用大动肝火,现在我们需要考虑的事,是如何让那些人将药材吐出来一些,别耽误救人就行。”沈亦初在医院实习,早已见惯了生死。
他见过有两个家庭因为一个血袋而发生争执,互不相让,跟这些大顺的显贵们也没什么区别。
都是为了自己的命,谁都想活着,没办法。
“我来解决药材之事,你只管专心制药便是。”楚锦佑将事情全揽了下来。
沈亦初点点头,“那你动作快些。”正好他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多准备一些青霉素药剂。
次日,沈亦初又将自己关在制药房中提取青霉素,对外面的事丝毫不知。
他并不知晓楚锦佑在外展开了雷霆手段,直接将那些包揽药材的权贵抄家灭族。
这一招杀鸡儆猴令京城其他包揽药材的权贵们吓破了胆,为了保命,将府中囤积的药材送至楚锦佑那边。
如此操作下,才不到两日,楚锦佑便已经收集到了相当可观的药材,这些药材被批量运送至沈亦初的制药房。
除此之外,宫中的太医们也被楚锦佑一同请至府中,让他们与沈亦初一起熬制治疗疫病的汤药。
沈亦初见到太医们就像见到了亲人似的,泪汪汪地看着这些太医们。
太医们被沈亦初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沈大人,殿下吩咐我等前来相助,不知我等能帮上您什么忙?”
“你们来得正好!我现在教你们如何提取青霉素,首先是这样,其次是那样……”沈亦初三两步将太医们请到工作台上,将提取青霉素的详细步骤仔细将给他们听。
太医们听得异彩连连,顿时,他们看沈亦初的眼神都变了。
第68章
将提取青霉素的操作方法都吃透, 太医们展开了讨论。
“沈大人大才!竟然将此等秘术无偿说出来,我等真心佩服沈大人!”
“上次沈大人以身试药,便是试的此药吧?可见此药并非所有人都能使用, 仍需要试一下病人是否对此药过敏才是。”
“是这个理。”
沈亦初低头思考片刻,又道:“那便先给病患做过敏反应吧, 针对那些对青霉素过敏的病患,我会对他们进行针对性地治疗。”
太医们并无异议。
沈亦初跟太医们敲定治疗方案后,便开始配制治疗疫病的药材。
制药房的油灯亮了三个晚上,他们这些人才将药材全部处理完毕。
本来沈亦初已经答应楚锦佑, 除了制药,其他的事都交给楚锦佑去办, 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种关键时期,他们这些给人看病的郎中龟缩在后头算什么样子?
沈亦初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楚锦佑必不会同意让他出府,既然如此,那他还是翻墙吧。
可谁知他刚到墙角附近, 便看到每隔一段距离, 便会有一个侍卫站在墙边。
楚锦佑这是防着他呢……
翻墙不行的话,他还可以打地洞, 就不信了, 还出不了府了?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这趟门,他出定了!
他记得偏院有一处洞口,那边鲜少有人, 如果从那处洞口出去,应该不会有人发现的。
可待他到了偏院,看到原本被爬山虎挡住的洞口被填平后, 心中郁闷极了。
“跟我来。”逢春突然出现,将沈亦初拽走。
沈亦初一惊,“你是从哪冒出来的?”
他这具身体的五感已经很敏锐了,为何对逢春的存在没有丝毫的察觉?
“别废话,我送你出府。”逢春也不解释,直接将人带到太子府花园的假山处,熟练地在石头上按了几下,一处暗门便出现在二人的面前。
沈亦初被逢春一把推进暗门,暗门便随之关闭。
“可别死了,但愿你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逢春对着暗门喃喃自语。
沈亦初猝不及防地被人推进暗门,周围伸手不见五指,他有点害怕,踹了几脚暗门,试图破门而出。
不知暗门是何材质做成,他踹了几脚,无事发生。
“逢春!放我出去,你大爷的!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放我出去,咱俩打一架!”沈亦初喊得很大声,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外界的回应。
他渐渐冷静了下来,开始如盲人一般摸索着周围的环境,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
安静的环境下,他只能听到自己强烈的心跳声。
摸索了大概十分钟,沈亦初才发现此处正是一条经久不用的密道,就是不知道终点是哪里。
密道没有岔路口,也没有任何机关,沈亦初的胆子才大了起来,顺着这条密道一直走。
约莫走了半个多小时,他才一头撞到另一端的门上。
虽然脑壳有点疼,但好歹是走到了终点。
沈亦初揉了揉额头,摸索着面前的这道门,由于在密道待的时间太长,他的双眼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
他隐约能看到门的旁边有一个圆形的东西,上前一摸,试了试,才发现这是一个可以转动的圆形机关。
他拧一下机关,面前的这道暗门便开了,视线豁然开朗。
这……这不是皇宫吗?
这道暗门怎么会直通皇宫?!
沈亦初惊呆了。
他缓缓走出暗门,身后的暗门便自行关闭,任他怎么打都打不开,正巧此时,有一队兵卒正朝着他的方向巡逻而来。
沈亦初不想多生事端,便用极快的速度窜到不远处的阴暗角落,成功躲开了这一队兵卒的巡逻。
“这暗道的进出口位置,我实在是懒得喷。”沈亦初无力吐槽了一句。
一端是太子府,另一端是皇宫,谁有如此雅兴,建这么一个破暗道?
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还有,连楚锦佑都不知道的暗道,逢春是如何知道的?
之前不让他出府的是逢春,现在送他出府的又是逢春,这人究竟在想什么呢?
矛盾,真矛盾。
但不管怎么说,他好歹算是出来了。
沈亦初观察了一番四周的情况,见周围没有人,便施展轻功朝着宫外飞跃而去。
他速度极快,宫中没有几个人能捕捉到他的动向,他也顺利地回到了京都略微冷清的长街。
与先前乱哄哄的街道相比,眼前的街道只有一小部分人身穿白衣,面戴口罩,往各家各户门口喷洒着什么液体。
沈亦初不戴口罩便站在大空地,那些白衣人一下子便注意到了他,他们凑近一看,当场便认出了沈亦初。
“东家!您不是在家里待着吗,怎么会跑到街上?快回去吧,这里危险!”其中一个白衣人焦急道。
“你们是……”沈亦初还没认出这些白衣人的身份。
白衣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勉强拼拼凑凑出京城当下的局势。
“我们是‘吃了么’外卖员,这段时间若不是东家您肯赏我们饭吃,恐怕我们的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也正巧了,五殿下出来主持大局,将病人们都统一安置在城郊,医馆的郎中们都按照五殿下的吩咐,将这种药水撒在大街上,说是能消毒。”
“京城的大街小巷,我们熟得很啊,便想着也过来帮一把,我们把活干好,五殿下还管饭嘞!”
“唯一的问题就是,郎中们都不敢去城郊给病人们治病,死得人越来越多了。”
沈亦初郑重地对白衣人们说了一句,“你们辛苦了,注意安全。”
白衣人们对沈亦初笑着挥了挥手,便继续投入到消杀工作当中。
上次他离开地匆忙,还没来得及给钱夫人准备更多的药,他得赶紧去看一眼。
沈亦初加快脚步,朝着报社的方向赶去。
到了报社,沈亦初便看到钱铁嘴和钱夫人正在打扫报社的卫生,空气中充满了烈酒的味道。
“钱夫人,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这些体力活就别干了。”沈亦初走过去将钱夫人手中的抹布抢过来,塞到钱铁嘴手中。
钱夫人十分惊喜,“沈老板,您回来了?我身子已然大好,做点洒扫的活计已经不碍事了,您别担心。”
沈亦初示意钱夫人坐下,“过来诊脉。”
钱夫人有一丝尴尬之色,但还是坐在沈亦初的面前,将手腕搭在腕枕上,“多谢沈老板。”
“老板,我妻子身体恢复得如何?”钱铁嘴急切地问道。
沈亦初仔细感受钱夫人的脉搏,诊了片刻,笑了,“放心吧,已经没事了,多卧床休息就行,注意一定要清淡饮食。”
也幸亏钱夫人的病症发现得及时,若不然,问题就大了。
“老钱,我前一段时间待在家里,还不知京城现下是什么情况,你可否同我说说?”沈亦初问道。
钱铁嘴便将京城的情况告知沈亦初:
“京城的旧街突发疫病,一开始无人在意,但后来疫病传染到京城其他地方之后,便引起了大家的重视。”
“百姓们都以为只是一场风寒而已,然而死的人越来越多,人们才开始发觉出不对劲,各大医馆的药遭到哄抢,京城人人自危。”
“多亏了老板您,我妻子才度过了这种难关,您回家的这段日子,其他权贵对此事避之不及,也只有五殿下站出来主持大局。”
“五殿下第一时间便将病人隔离起来,以身作则,不辞辛劳地和病人们待在一处,没有一个人敢不服他。”
“即便如此,仍然没有郎中敢涉险前去为病人医治,就算五殿下那边不缺药,可没有郎中在,如何准确用药?”
钱铁嘴叹了口气,心中很是惋惜,若是有郎中肯过去诊治便好了,这样也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你说什么?!”沈亦初一把扣住钱铁嘴的肩,不可置信道:“你说谁跟疫病病人混在一起?”
“是五殿下。”钱铁嘴只感觉肩膀被扣得生疼。
沈亦初松开手,“你和你媳妇在报社待着,哪都别去,我要出去一趟。”说完直接扭头就走,神色焦急,步履匆匆。
京城的城门已经戒严,若想出城,则需要出城令,沈亦初没有,情急之下直接硬闯城门。
他撂倒了城门口一干守兵,干脆利索地将城门打开,朝着城郊的方向而去。
出了城,城门在沈亦初的身后渐渐关闭,特殊时期,没有人敢贸然出城,也就没有人敢去深追沈亦初。
病患们被安置的地点距离城门并不是很远,一顶顶白帐篷搭在空地上,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味道。
与佝偻着脊背的百姓们相比,坐在轮椅上的那道笔挺的身影在沈亦初的眼中格外显眼。
他即刻跃至轮椅旁,臭着脸,阴阳怪气道:“不让我来,你自己倒是来了。”
楚锦佑对于沈亦初的到来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药准备好了?”
沈亦初噎住,随即表明态度,“准备好了,剩下的都在太医们那边,还没往这边运,还有,我要过去给他们医治。”
“我先言明,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走还来得及,你若对此没有把握,到时候牵连自己,没有后悔药可吃。”楚锦佑将丑话说在前头。
沈亦初当然不会走,“你都已经把病患分好轻重等级了吧?重症患者被安置在哪里,带我去。”
第69章
安置重症病患的帐篷里弥漫着呕吐物的难闻味道, 这种味道将帐篷外的沈亦初都熏得难以呼吸。
“里面就是。”楚锦佑说道。
沈亦初表情痛苦,捏着鼻子,“书上不是写着让病患居住的环境保持干净卫生吗, 那为何里面有这么重的异味都无人处理?”
楚锦佑沉默片刻,“已经收拾过了。”
“那为何……”沈亦初还没问出口, 便听到帐篷里的一阵呕吐声,他立刻便明白了缘由。
他当着楚锦佑的面,将提前准备好的白大褂穿上,戴好口罩和手套, 透明的眼罩也围上,总之, 他将自己从头到脚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
“我先进去看看情况,在此期间,你给我准备一个空帐篷,顺便把药都往我这送。”沈亦初吩咐了几句,便直接走进充满恶臭的帐篷内。
楚锦佑点点头, “好。”
重症病患数量过多, 足足有二十多顶帐篷才能容得下他们。
沈亦初走进离他最近的一顶帐篷。
他大概在帐篷内转了一圈,打眼一扫, 便知道每个病患大概是什么情况。
其余的重症帐篷, 里面的情况也差不了多少。
保守估计,重症病患怎么说也得有五百人以上,甚至更多,而现在只有他一个医生在这撑着, 定然是忙不过来的。
沈亦初走出重症帐篷,隔着老远便看到楚锦佑依旧待在刚才的位置。
为了安全起见,他隔着老远的距离, 对楚锦佑大声喊话,“我将药方说给你听,你让其他人将药熬好送过来,大概六百多份汤药,你尽快!”
一大串让人听着便头疼的药名从沈亦初的口中说出来,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就听得头昏脑涨。
沈亦初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老楚,你听清楚了吗?”
“我已记下。”两人的距离隔得有点远,楚锦佑稍微放大音量。
沈亦初的身后,又有几个头戴面纱斗笠的侍卫将重症帐篷中的尸体抬出来,统一安置在两百米之外的大空地,等晚些再将尸体烧毁。
时间不等人,沈亦初折返回重症帐篷,用银针扎在病患们的穴位上,抑制病情。
他忙得脚不沾地,连口水都不敢喝,愣是一个人将二十多顶重症帐篷里的病人都拿针扎了一遍。
等他忙完,便有侍卫抬着一口大锅来到沈亦初这边,这时,沈亦初已经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大人,您歇着吧,剩下的事便交给我们去办。”其中一个侍卫说道。
站在沈亦初面前的侍卫统共就只有七个人,他们身上连一件像样的防护用品都没有,只戴着一顶垂纱斗笠。
“去之前,先去找殿下要口罩和一次性手套,戴好口罩和手套再进去。”沈亦初累得坐在地上,对侍卫们叮嘱道。
仅靠他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既然有人过来帮忙,他照单全收。
“是,谨遵大人吩咐!”侍卫们放下那锅汤药,便匆匆离去,不一会,他们便戴着口罩和手套回来。
沈亦初坐在地上恢复着体力,看着侍卫们在重症帐篷之间忙碌,心里忍不住唾骂着京城那些尸位素餐的权贵们。
有福权贵享,有难百姓担。
遇到这种事情,京中没有一个权贵肯放下身段前来帮忙的,只有老楚和他手底下的外卖员顶着。
他真的靠了!
沈亦初腹诽了一番京中权贵,体力也恢复过来,便又起身给侍卫们打下手。
此时,已是入了夜,沈亦初和七个侍卫们依旧在重症帐篷里忙碌着,轻症那边自有楚锦佑盯着,沈亦初很放心。
二百米外,尸体堆上火光接天,人肉的焦糊味顺着风飘向帐篷群的方向。
病患们闻着熟悉的焦糊味,心理防线在一步步被击溃,本来以为自己会自生自灭,不久也会被扔在火堆中烧成灰,但上苍是眷顾他们的。
终于有郎中肯过来给他们治病,他们也不必在绝望中等死,活下去的希望也不再渺茫。
只是,照顾他们郎中怎么看着越来越眼熟?
瞧着怎么像是故事汇报社的东家?!
是他们看错了吗?
兴许是看错了吧,他们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见到报社的东家呢?
看来自己真的是病得不轻。
病患们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下,被侍卫们喂了药,才沉沉睡了过去。
……
条件过于艰苦,楚锦佑给他准备的帐篷里连床榻都没有,沈亦初也只能在地上铺了些干草,在干草上凑合了一宿。
他只感觉浑身酸疼,半点都不想动,浑身使不上力气,缓了一会,好不容易从干草上爬起来,小腿肚子都止不住地打颤。
“这可比大学军训累多了……死腿,赶紧走啊!”沈亦初颤颤巍巍地往前走,谁知用力过猛,腿一下子便抽筋了,差点没摔在这。
他以蜗牛的速度挪到放防护用品的另一旁,艰难地将一套防护用具穿戴在身上,确保自己的每一寸皮肤不会暴露在充满病毒的空气中。
出了自己的帐篷,沈亦初略微活动了一下,才朝着重症帐篷那边挪去。
太医们应当都按照他教的步骤,将青霉素提取出许多了吧?仔细算算,今日会有第一批青霉素药剂被运送到这边。
疫病应该很快就会被控制住了,他要再多坚持一下才行。
刚到重症帐篷那边,沈亦初便惊奇地看到他手底下的若干外卖员,正戴着口罩穿梭在各个帐篷之间。
有的在打扫卫生,有的在帮忙分发汤药,有的在帮忙殓尸,热闹得很,没有人指挥,但一切都显得那么井然有序。
知秋和言生在一旁煮养生粥,粥的甜香盖过了空气中的难闻味道。
没有人注意到沈亦初的存在,沈亦初发觉自己要做的事已经被外卖员们分担走,青霉素药剂又没送到,一时间,他无事可做。
他成了此处唯一的一个闲人。
不过也好,反正他现在浑身都没力气,正好可以多休息一会,毕竟整个营地也就只有他一个医生,把自己累垮了可不成。
如此想着,沈亦初便找了块合适的大石头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外卖员们忙里忙外。
天气晴朗,连带着他的心情都轻松了不少。
他坐了半个小时,知秋和言生那边的粥也熬好了,又挪过去蹭了一碗粥喝,补充一下体力。
知秋和言生一下子就把沈亦初认出来了,他们二人都格外惊喜。
“东家,您怎么在这,最近过得如何?”知秋笑问。
“我是郎中,过来给他们看病的,多亏了有你们帮忙,否则我得累死在这,最近我过得也还凑合。”沈亦初接过言生给他打的粥,喝了一口,“你们怎么会来这里帮忙,这可是疫病,会死人的,你们不怕吗?”
“害,都是在旧街混过的人,早已将生死看淡,若人人都躲着,那么京城将没有安身之所,既然如此,倒不如来此帮忙,也好过原地等死。”言生看得透彻,认为腹水之下,并无完卵。
沈亦初什么都没说,拍了拍言生的肩膀,将碗里的粥大口喝完,将碗随手放在一旁,便前去重症帐篷那边帮忙。
重症帐篷内的情况要比昨日好太多,地上湿乎乎的,显然是被人洒好了烈酒。
病患们吃过药,精神状态也有所提高,已经可以跟其他病友交谈两句,以舒缓内心的压力。
沈亦初脸上多了几分笑容,时不时地跟病患们说两句话。
“今日恢复得不错,一会记得多吃点,提升一下身体的免疫力。”
“你今日去了几趟厕所,排便情况如何?两次?嗯,不错,还行。”
“小朋友不可以挑食的哦,等你病好了,才可以回去跟小伙伴玩,快把这片菜叶子吃掉。”
“婶子精神状态不错,如果感觉身体没有太大的不舒服,便可以转去轻症帐篷了。”
“……”
沈亦初对待病患态度十分温柔和善,这番做派极大地赢得了大家的尊重和喜爱。
有个别病患听出了不对劲,“您,您是不是报社的东家,沈老板?”
“嗯?对,是我,怎么了?”沈亦初丝毫不意外自己会被人认出来,毕竟当时几乎半个京城的人都去报社买过报纸。
他被人认出来也很正常,但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大惊小怪。
病患们的反应却很大,他们纷纷对沈亦初表达感谢。
“原来真的是您啊,沈老板,我们还以为自己犯癔症了呢,没想到您居然会是前来给大家治病的郎中,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永生不忘!”
“这几日给您添麻烦了,沈老板,若是我好了,必定在家中给您立一个长生碑,让神明保佑您福寿安康!”
“若我好了,回头定然去给沈老板捧场,那些外卖员是沈老板您的下属吧,既然如此,我回家便将灶砸了,天天点外卖。”
“好像沈氏保洁是沈老板的弟弟开的,我懂了,回去便天天让保洁上门洒扫。”
“还有我,我会经常光顾沈老板的粥铺的,就是不知道粥铺何时开门?”
沈亦初被病患们热情对待,已经有些汗流浃背,他连忙摆手,“大家一定要理智消费啊,谁家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尽量不要这样做,况且,我过一段时日便要离开京城,去外地办事,粥铺暂时不会开门。”
病患们知道沈亦初要离开京城,反应都很激烈,帐篷内顿时像是炸开了锅。
“什么?沈老板要走!”
第70章
沈亦初无奈地笑了笑,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要办的事有些棘手,可能一时半会回不来, 只能委屈诸位多等我一阵子了,抱歉。”
帐篷内的众人深感惋惜, 看向沈亦初的眼神都有些不舍。
沈老板走了,他们便看不到红楼梦接下来的故事,也尝不到沈老板亲手熬的养生粥。
精神食粮都断了,病患们萎靡不振。
“那您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是啊, 您一定要平安!”
“一路保重啊,沈老板!”
“……”
沈亦初颔首, “我会的。”
这时,帐篷外有侍卫在喊沈亦初,“沈大人,宫中的太医们都过来了,他们还将三大车的药也一并带了过来, 您快出来看看呐!”
沈亦初听到, 跟病患们简单叮嘱了两句,便出了帐篷, 一脸如释重负, “他们可算是来了。”
虽然知道疫病营地来帮手,他也不能直接过去,若是直接过去,万一不小心将病毒传染给太医们怎么办?
就算他要跟太医们近距离接触, 也应该先让太医们将防护用具穿戴妥当再说。
一事不烦二主,沈亦初顺便让过来传消息的侍卫给太医们递个话,让太医们先去楚锦佑那边领取防护用具再过来。
其次, 那些被带过来的药也一并安置在他住的帐篷旁边,如此也比较方便。
他将事情交代完,侍卫便匆匆离去,等他见到太医们时,也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
“诸位大人辛苦了,来来来,我给大人们说一说重症帐篷的情况,也方便各位能够更快速地展开工作。”沈亦初见到太医,像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激动得差点没掉泪珠子。
他拉住太医们的衣袖,不由分说地就要将人往重症帐篷里扯,在此过程中,还不忘仔细交代重症区的详细情况,“营地里一共有二十二顶重症帐篷……”
太医们年纪都大了,经不起被人拽着走,但待他们近距离看到井然有序的重症区,悬着的心才落到了实处。
“小沈大人,您受累了,老夫惭愧啊,原本此事应该落在我们几个老骨头身上的,没想到是您替我们顶了缺。”李太医羞愧地眼睛都红了,对沈亦初更是十分感激。
“真是年轻有为啊!有小沈大人这般医术的年轻人,实乃大顺之幸啊!”王太医不禁感慨。
沈亦初打断了太医们的话,表情严肃起来,“诸位,人命关天,闲聊到此为止,前两日我已经稳定住病患们的病情,现在,我需要对病患们进行青霉素药剂的过敏测试,病患数量有一点点多,我一个人忙不过来,麻烦诸位大人同我一起忙活一阵子,多谢!”
李太医说道:“理应如此,同僚们,我们开始吧。”
他们已经将一大批青霉素药剂放置在重症区附近,随时可以将药剂用在病患们身上。
沈亦初点了点头,便跟太医们将药剂取来,开始对病患们进行过敏测试。
三个时辰后,沈亦初和太医们检查出,重症帐篷的患者对青霉素药剂过敏的只有五人,这五人又被重新分配到一顶无人的帐篷,进行针对性治疗。
来不及休息,沈亦初负责医治那五个对青霉素过敏的人,其他太医则带着草药熬成的汤和青霉素药剂去诊治剩下的几百个重症患者。
沈亦初累得站都站不住,随手从林子里捡了一根结实的木棍当拐杖,拄着木棍走进五人帐篷内。
帐篷内三男两女,三个男子尚且能保持住意识的清醒,但那两个女子的精神奇差,整个人病歪歪的,仿佛在下一秒便能魂归天外。
以三个男子的状态来看,没有两个女子的情况紧急,沈亦初打算先去看看两个女子的情况。
“大夫,先给我看看吧,我是不是快死了?”其中一个男子表情痛苦,朝沈亦初的方向探出手,试图吸引沈亦初的注意。
剩下的两个男子也出声应和着,都想第一时间被沈亦初医治。
“先医治我吧,我不想死啊,大夫!”
“好难受,好痛苦……”
沈亦初走到两个女子的旁边,给她们把脉,这种时候还分神安慰三个男子,语气温和,“别着急,我都会照顾到的,你们只要听话,都能活得好好的。”
两个男子不依,红血丝布满他们的眼球,看着颇为狰狞。
“那两个女子只是娼妓罢了,死了便死了,我可是国子监的学生,将来是要做官的,大夫,您先救我吧!”国子监学生态度傲慢,伸手指着两个女子,对她们十分不屑。
“那可不行,我爹可是胶南首富,来京城行商的,我是家中独子,不能死在这,大夫,先救救我吧!求求您!”胶南首富之子对两个女子倒是没太大的恶意,单纯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大夫,那两个女娃娃可怜,老夫都半截子入土了,活够本了,便先紧着她们两个吧。”看着像是庄稼汉的老人虚弱地说了一句,便昏迷不醒。
沈亦初赶紧上前查看庄稼汉的情况,心律不齐,脉搏跳动缓慢无力,瞳孔有微微放大。
糟糕了!这人再不救就真的危险了!
沈亦初没有耽搁,拿出银针,将庄稼汉的上身衣服扒掉,拿出银针扎在庄稼汉的穴位上,刺激庄稼汉已经极为迟钝的神经。
可惜现在没有肾上腺素,要不然他也不必用这么笨的办法。
“大夫,快来给我治病啊,我都快难受死了!难道这老汉的性命要比我一个国子监的学生还要重要吗?”国子监学生依旧在不依不饶地扰乱着沈亦初的心神。
“不想死就闭嘴!”沈亦初的眼神冷得可怕,周身的气场都仿佛凝固了一般,吓得那个国子监学生一声不吭。
帐篷内一下子便安静下来。
沈亦初起身朝帐篷外走去,把不远处的一个太医叫了过来,对那个太医说了一个药方以及煎药的火候,确保太医听懂,他才折返回庄稼汉的身旁,给庄稼汉急救。
心肺复苏、扎中指指尖,总之各种办法都用了一通,庄稼汉还是死了。
“沈大人,药来了。”太医端着碗进了帐篷,将碗往沈亦初那边递,沈亦初没接。
沈亦初还是没有放弃,依旧再对庄稼汉进行心肺复苏,可庄稼汉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心中懊悔,“是我的医术不精吗,老爷爷怎么还不醒?”
庄稼汉的手垂落在地上,太医看着眼前的状况,一下子便明白了,叹息了一声,“沈大人,这人已经救不活了,一会便烧了吧。”
“王太医,他刚才还在跟我说话呢,怎么一转头就没动静了呢?”沈亦初难过地停止了心肺复苏,接受了现实。
王太医端着药碗递到沈亦初的手中,安慰道:“他年纪太大了,不怪你,还有四个人的性命捏在你手里,你不能沉浸在悲伤之中,乱了分寸。”
“这药还有用,你端稳。”
将药碗交到沈亦初手中,太医便出了帐篷,继续回去忙碌。
沈亦初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也对,他虽是骨科医生,但常年待在医院,早就应该看惯了生死才是。
怎么如今又失态了呢?
他应该重新振作起来,病患们还需要他。
帐篷内的两个男子尚有余力同他人争论,而两个女子的状况已经十分不容乐观。
但再怎么不容乐观,她们两个人的身体状态都要比庄稼汉的身体状态不知好了多少。
若只是保命的话,应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太医送来的药恰好对两个女子的病症,沈亦初将药分成两碗,扶着她们的肩膀,慢慢将药汁喂给她们。
碗沿贴在女子的唇边,为了方便喂药,沈亦初捏着女子的唇,将碗慢慢倾斜,碗中的药汁顺着唇瓣的纹路流进她的口中。
见女子有吐药的征兆,沈亦初眼疾手快地捏住她的唇瓣,才让她顺利将药喝进肚。
另一个女子不需要沈亦初如此费心,只要将碗沿贴在唇瓣上,她便自觉无意识地吞咽着。
这碗药可算是给她们喂下去了,沈亦初给自己捏了把汗。
两个女子喝完药,沈亦初仔细地替她们掩好被子,才走到两个男子那边。
为他们把脉,掀开他们的眼帘观察眼球的情况,又察看了他们的舌头。
“你们俩只要按时喝药,便会痊愈。”沈亦初对两个男病患印象有点差,他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
知道自己的命被沈亦初捏在手中,两个男病患不敢再拿乔,都乖乖听话,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得罪了沈亦初。
他们算是知道了,能被宫中的太医恭敬对待的人,绝对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认一次怂,不亏。
沈亦初根据两个男病患的病情,分别为二人定制了药方,待药端到两个男病患的面前时,他们俩的脸色都变了。
“怎么闻着都如此苦,大夫,您这是加了多少黄连?”国子监学生捏紧鼻子,嫌弃地瞥了一眼那碗药。
沈亦初面无表情,“味道的确不好,但它能救命,你若想活,便喝下去。”
富商之子害怕地咽了一下口水,都不用沈亦初多说,自己便将药喝了下去,喝完药,他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扭曲。
“不错,一滴都没浪费,喝完睡一觉,病就会好。”沈亦初很满意富商之子的识时务,又对国子监学生冷下脸,说道:
“需要我哄着你喝,还是你自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