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高老师居然骂人

    记过, 在这群人看来实属不痛不痒。

    但作为一个新手教师,这也是他最大限度能争取到的了。

    最重要的是保证何珊燕心态平稳,不受影响;其次要搞清高诗静在整件事中的角色, 避免己班学生误入歧途, 甚至受到更严重的伤害。

    至于那群坏学生,学校摆明了无法给予更严厉的处分,高松然总不能雇人把他们每个人打一顿吧?

    更可气的是, 这样的人,凭借他们父母辈积攒的关系, 以后还有可能在社会上担任重要的角色。

    虽然目前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但高松然下定了决心, 一定要抓住机会, 为何珊燕讨回公道。

    上午化学课,高松然来到教室后门,借着查看班级纪律的借口,花了100点春雨点, 对何珊燕开了天眼。

    很遗憾,又是个没头没脑的天赋——

    “闪亮”。

    高松然的第一反应是谐音“善良”,但善良本身是一种品质, 而不是天赋。

    也许何珊燕对光亮感兴趣。比方说,可以培养她成为灯光师,或者研究那些熠熠生辉的珠宝。

    被天眼坑了那么多次,高松然已经放平心态, 不再急功近利地指望天眼一开,就能把学生培养成业界精英。

    找个机会让何珊燕去市里商业街的灯光隧道, 或者找点珠宝水晶给她把玩。

    终于忙完,找到时间和高诗静对话, 已经是午休时分。

    高松然是在楼梯口遇见高诗静的。能看出来,她正要上楼,很可能要去高三。

    “午休了,去哪儿呢?”一声喝止,高诗静直接被吓退了两步。

    对高松然的突然召唤感到意外,看来,郑子叶信守承诺,没有对同桌透露丝毫。

    “老,老师,我跑楼梯锻炼呢。”

    反应不慢,但借口挺烂。

    高松然作出一副关心的样子,说道:“这会儿刚吃过饭,散散步就行了,别做太剧烈的运动。跑楼梯运动量太大了,小心得阑尾炎。”

    高诗静低声“哦”了一声,心里却有些焦躁,只希望班主任早点放过自己,让她好去高三找要找的人。

    没想到高松然直接开始絮叨往事。

    “想当年,我大学隔壁宿舍一哥们,吃完晚饭就绕着宿舍跑步,结果半夜肚子疼得嗷嗷叫,被我们一群人送去急救。人本来是想靠跑步锻炼减肥的,结果住院加恢复,一直没法运动,生生又长了20斤……”

    本想把高松然糊弄过去,再去往四楼找史明升,却听高松然开始讲故事,高诗静垂头丧气,心里焦急不已。

    学校食堂人多眼杂,若是一起吃饭,被邵老师或者别的老师抓到现行就糟了。于是,两人约定,午餐后去四楼某间空教室见面。

    史明升偷偷配了许多间空教室的钥匙,门锁阻挡不住他。那天欺负何珊燕的教室,也是史明升开的锁。

    这会儿,被班主任拉住谈话,史明升等不到自己,会不会生气?唉,老师找自己说话的时机真是不妙,连偷偷发条短信解释的时间都没有。

    心生怨气,高诗静听得心不在焉。高松然看出她对自己的铺垫毫无兴趣,便说:“高三有老师告诉我,你经常去高三年级找他们的同学。是有什么事吗?”

    高诗静满不在乎:“我在我们班交不到朋友,跟高三的几个学长学姐反而聊得来。而且,我现在学的东西正好是他们在复习的内容,可以找他们请教。”

    高诗静心想:拿学习当幌子,你总拿我没办法了吧?

    高松然眼神锐利:“可是我听说,和你走得比较近的学长史明升,并不是个好学生啊。”

    到底是小孩子,尽管努力装得成熟稳重,在“史明升”三个字出口后,高诗静的脸还是唰地一下,白了。

    她从来不和史明升单独在一起,就算有人看见他们,也总会跟着史明升的几个“小弟”。

    没有收入的学生,尤其是高中生,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史明升请他们吃两顿午饭,就能换得他们忠心耿耿地为自己两人打掩护。

    “我,我也不光和史明升一起玩。我们圈子里还有个叫曲天星的学长,是生物竞赛省二等奖呢。哦对,还有徐晟东,实验班的大佬……”高诗静的小聪明,指引着她赶快把话题从史明升身上绕开。

    徐晟东是高三2班的,也参与了霸凌何珊燕。

    但高松然才不上当:“之所以找你,是因为我收到了高三年级组长刘老师的报告……”

    高一年级组长邵老师发现学生早恋,恨不得立刻、马上、当即开除;高三的刘老师稍微仁慈一些,会先让班主任进行沟通,在多次警告无果后再处分。

    拿刘老师当挡箭牌,十分合理。

    高诗静心惊:自己还不够低调吗?连高三年级组长都发现了蛛丝马迹。

    要知道,刘老师都通知到自己班主任这儿了,肯定撞见自己和史明升在一起不止一次。

    而且,作为高三年级组长,刘老师的情报可能不止来源于他自己的观察。老师嘛,都喜欢在自己的学生里培养几个线人。

    太过分了!史明升这群小弟真是的,请他们吃饭还要打小报告!一定要告诉史明升,让他好好分辨身边到底谁才是值得信任的兄弟!

    压根没往嫉妒自己的其他人身上想。

    与其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不如在菜鸟班主任这里套套话,看班主任、刘老师到底知道多少!高诗静自作聪明地想着。

    “唉,老师,我实话跟你说吧。史明升的确在追我,不过我没有答应和他谈恋爱,只和他做朋友。”像是怕高松然不相信,她又打出学习的幌子,“毕竟,他高三了,谈恋爱影响学习。高老师,刘老师都跟您说了些什么呀,我怕你们误会我。”

    她想套话!意识到这一点,高松然无视了她的问题,直接问回去:“哦?史明升是什么时候开始追你的?”

    话没套到,反而被将军,高诗静内心的小人狠狠跺脚。

    不知为什么,在菜鸟班主任面前,她好像无法拒绝回答班主任的问题。

    “刚开学那几天吧,他在食堂里向我要联系方式。”

    多说多错。高诗静学得很快,不再乱问,也不多答一个字。

    高松然开启唐僧模式:“你要是不喜欢他呢,站在一个感情问题过来人的角度,还是别总出现在他面前。高三了,需要清静,一个求之不得的姑娘总往自己面前跑,扰乱心神。而且,不喜欢人家,还大半夜跑出去唱歌喝酒,就算从保护自己的角度,也不太好嘛。”

    高诗静瞳孔放大:刘老师连他们两人半夜去KTV的事情都告诉了自己班主任?这刘老师是什么克/格/勃特工转世?

    方寸已乱,高诗静只能胡乱应付:“他人不错啦,我也只是考察考察……”

    高松然寸步不让:“开学就开始考察,现在还能得出‘人不错’的结论?考察一个月,还没看出他是什么坏种?”

    这话能从儒雅幽默的班主任嘴里听到?!

    “什么……什么?坏种?”

    “管德育的杭校长和刘老师都跟我说过,史明升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拿一个农村出身的同学开玩笑,逼得人家得抑郁症,先休学再转学!穷人家的孩子好不容易考进城里,就因为遇上霸凌者,被迫放弃可能让他翻身的教育资源,回老家读书!”高松然越讲越愤怒,“和这种人在一起,不管是不是感情层面的在一起,你不觉得丢份吗?”

    高诗静低下了头:“他,他是和我说过这事儿,还当了一件值得吹嘘的事情。不过,不过当时我也说他这样不好……”

    “欺负别人也就算了,我手伸不了太长。可欺负到我们班学生,我可就不能忍了。”

    听到这儿,高诗静吓得花容失色,连连摆手:“老师,你误会了……唉,我承认,我的确跟他在大半夜的时候单独外出过,但是,就两次。他真没对我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高松然白了她一眼:“谁说你了?我说的是何珊燕!”

    “何珊燕?”高诗静瞳孔地震。

    “哟,平时你上到明星名人,下到老师同学,对他们的奇闻轶事了若指掌。都过去一天了,你还没听说何珊燕身上发生的事?”

    这个真没有!

    “她怎么了?”高诗静一脸疑惑,旋即追问,“何珊燕和史明升有什么关系?”

    高松然原本就没打算把高诗静、史明升、邓卉昕三人的所谓情感纠葛代入到一起恶劣的霸凌事件中。

    他隐去了邓卉昕那段,直接说:“史明升是怎么知道,我们班有个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的呢?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个同学很善良,一直想去当校图书馆志愿者的呢?”

    高诗静整个人都傻了,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我的确和他说过我们班有个何珊燕,得了什么精神方面的病。可,可是我也只是当个八卦告诉他的,我根本没想到,史明升不仅记在心里,还会……老师,何珊燕到底怎么了?”

    “社团课时,以史明升为首的一群人,以图书馆志愿者报名为理由,把她骗进了一间空教室!”

    高诗静浑身发抖。一群男生把一个精神有缺陷的女生带去空教室,这……

    她是和学校里的不良少年约会了,可若是无辜的何珊燕真的遭遇了侵犯,她高诗静要内疚一辈子啊!

    好在高松然接下来的话,让她稍稍放心了一点。

    还好,只是让她发出怪声、扯掉她的辫子、看着何珊燕无力反抗的窘迫样子取乐……

    至少,没有身体伤害。

    高诗静已经急得连眼泪都下来了:“老师,我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当时说完,史明升也没对何珊燕的事情表现出任何兴趣……我真的不知道他会做出这种事情……”

    不像是演的。看来,邓卉昕纯粹是看高诗静不爽,尽可能往她身上栽赃教唆的罪名。

    高松然就不明白了,那史明升的五官只能算中等偏上,怎么就把人迷得五迷三道?高诗静一个刚进高中、喜欢自作聪明故作成熟的小姑娘被他哄骗也就算了,邓卉昕和他一个班,日久生情也能理解。

    就连在和范高谦暧昧的郑子叶,居然也会毫不犹豫地夸奖史明升的颜值。这小子到底有什么魅力?

    “之前你说,他追你的时候,你并没有答应。可这么一个人品低劣的学长,你怎么会答应‘考察’他,混进他的朋友圈子里呢?”

    第32章  成熟是一种智慧

    问出这个问题, 高松然不光想进一步探究高诗静和史明升之间的关系,也想深入了解高诗静这个人。

    从资料上看,高诗静的家庭情况并不惹人注目。父亲是某设计院的高级工程师, 母亲就职于一家私企, 是工薪阶层中相对富庶的一类。

    除了母亲年龄较小,似乎刚满20岁就生了她之外,和典型的城市家庭独生女没有区别。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高诗静咬着牙,恨恨地说:“每天给我说早安晚安, 关心我的学习成绩, 也只有史明升这么做过。”

    “啊?你爸妈呢?”换成秦添或者潘梦影这么说, 高松然都不会感到意外。

    高诗静“哼”地一声冷笑:“俗话说, 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此话一点都不假。”

    什么?高诗静那个年轻的妈妈,居然是后妈么?

    看出高松然的困惑,她又是一声冷笑:“哼, 没想到神通广大的班主任老师,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

    嘲讽过后,她也没打算继续卖关子, 接着解释:“五年前,我妈妈突发绝症,去世了。她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我爸就勾搭上了现在的阿姨。我妈去世三个月, 他们火速再婚。”

    五年前,高诗静11岁, 正要进入青春期。这个时候丧母,对她幼小的心灵也一定造成了严重的打击。

    “起初, 我爸和阿姨对我还都挺好。我爸说,妈妈人死不能复生,都要向前看。那时候,我还小,什么都不懂,阿姨带我去吃几顿肯德基,就把我收买了。我改口叫她‘妈’,还在当时还健在的外公那里说她的好话。在不知情的人看来,户口本上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老师,你也不知道这其实是个重组家庭吧?”

    高松然点头,他的确没想到,家庭成员资料上高诗静的“母亲”,其实是继母。

    不过,他还是很好奇,既然高诗静父亲和继母对她还不错,他们的关系是怎样恶化的呢?为什么她会觉得,除了史明升之外没有人关心她呢?

    “没想到,我爸喜新厌旧的本性很快就暴露了。我家里有个水晶摆件,是我爸妈结婚十周年时,他们的朋友送到我家的。外公去世半个月后,水晶摆件就不见了。我问我爸,结果他又搬出什么我妈死去不能复生的那套说辞,还说摆件已经挂在网上卖掉了。看出我不太高兴,他还说,他和阿姨会请我再吃一顿肯德基。”

    高诗静父母结婚十周年,她也到了记事的年纪。一个水晶摆件,或许无足轻重,但在母亲亡故后,却可能寄托了小姑娘对母亲的思念。

    “一顿肯德基?也亏他想得出来!我妈留下的遗物本来就不多,因为生病,她的旧衣服都被烧掉了。虽然我也不知道,白血病又不是传染病,烧衣服干嘛。我哭闹,求他把那摆件从买家手里赎回来,可他铁了心一样不愿意。”

    听着高诗静边哭边说,高松然心里颇为不得劲。中年男人丧妻再娶,有了新人的欢笑,就能堂而皇之地忘掉旧人;可在年幼的孩子心里,母亲又怎能轻易被代替?

    “那天之后,回想起我过去偷偷听见的他和阿姨的谈话,我想明白了。她的嫉妒心老重了,家里留下我妈的一点痕迹,她都要抹除。我妈生前用过的冰箱,明明才买了三年,她搬进来之后,我爸就给卖了,换了台新的;就连家里的浴缸都敲了。一开始,我只以为各人对房子装修的喜好不同,可直到那摆件也终于消失的一天,我才意识到,他们不想再让我妈的阴魂,出现在他们幸福生活的任何一个角落了。”

    早在高诗静情绪激动的时候,高松然就提议,不要在人来人往的楼梯口分享家庭琐碎。所以,边走边聊,两人已经来到了办公楼会议室。

    会议室一面靠墙,三面是隔音的透明玻璃,非常适合谈话。

    “真是的,他们真的不要那摆件,分明可以给我嘛,我会好好放在我房间里,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为什么非要卖掉呢?”说着,高诗静的语气忽然变得阴恻恻起来,“摆件都没了,家里剩下的唯一能够提醒他们‘我妈曾在这里生活过’的,还有什么呢?”

    高松然闭眼不语。

    “那天,我对他们大发雷霆。那女人也嚎啕大哭,说她对我那么好,我一点都不领情,还处处跟她作对。我也真是蠢,她成天吹那么多枕头风,我一个刚进青春叛逆期的小孩,还是他们恨不得抹去的‘我妈存在过’的痕迹,我哪比得上她。反正也就从那天,我跟他们的关系急转直下。”

    从此,高诗静的爹,变成了名义上的爹。

    “前些日子,大半夜,他们以为我睡着了,就在客厅偷偷商量事儿。我爸说,我已经上高中了,眼看这么叛逆的样子,以后也不会好好孝顺他们。阿姨才三十几岁,还能生养。前几天回家,我在家里的垃圾桶里翻到一张收据,他们去药店买了叫什么B9叶酸的东西。我上网一查——呵,备孕吃的补剂啊!”

    高诗静絮叨这么多家长里短,她的气也渐渐消了。

    这些故事,她对史明升说过,史明升听完后一脸同情,又抱住她说,以后会好好对她的,当时把高诗静感动得涕泪横流。

    今天对高松然再说一遍,好像觉得揭开自己的伤疤也没那么难受了。自己需要的不是同情,只是一个倾听者。

    “你不觉得,你现在是在重蹈覆辙吗?”听完故事,高松然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一句。

    “重蹈覆辙?”高诗静重复着班主任的话,眼里写满了问号。

    高松然循循善诱:“阿姨刚和你爸结婚时,靠几顿肯德基的小恩小惠,就把你收买了,毫不犹豫地站到她那一边。”

    “是啊,我太蠢了!”高诗静完全同意。

    “现在,你家里没人关心你。有一个陌生学长请你几顿饭、和你说几句早安晚安。也不都是小恩小惠,就换来你对他推心置腹?几顿肯德基让你被冲昏头脑,现在的几句问候,不照样让你陷了进去,甚至忽略了施惠者本身人品的低劣?”

    “啊这……”高诗静开口,却又发现老班逻辑自洽,无从反驳。

    “好好想想吧!在人生的道路上,你已经比很多同龄人多经历了许多波折,也该从中多学到一些道理。你对家人失去了信任,觉得他们无法依赖,你要做的不是找另一个看似可依赖的人,而是自己成为自己依赖的对象。”

    “还有,人的成熟,不是靠说些俏皮话、和年纪比自己大的人交往来体现的。成熟是一种智慧。”

    缺爱的孩子容易恋爱脑,还容易形成讨好型人格。后者高松然暂时没在高诗静身上发现,但是前者已经有苗头了。

    给她提供了思考人生的思路,她做出什么决定,高松然不想每一步都干预。

    值得欣慰的是,今天的谈话虽然多是高诗静在吐槽家庭关系,但自己最后的一点教导,她还是听进去了。

    回教室的路上,高诗静遇到了史明升。不知为何,和老班一番交流之后,她对史明升没来由的粉红滤镜,好像减轻了一些。

    不过,到底要不要继续和史明升保持现在的关系,她还没完全下决心。

    “静,你人呢?久等你不到,我都担心你是不是要抛弃我了。”史明升装出一副深情的模样。

    放在往日,高诗静铁定觉得这个史明升深爱自己、关心自己的表现,可今天,在听了高松然那通小恩小惠论之后,她犹豫起来:看似对自己这么好,实际上付出的只有几顿饭钱,和一次唱KTV的钱。

    该不是装的吧?他到底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心烦意乱,她匆匆从史明升旁边走过。

    史明升不明白,前一天还和自己山盟海誓的小学妹,怎么今天就变了个人?情急之下,他伸手,想要拉住高诗静的校服袖子。

    “别拉,老师找我谈话了。”高诗静甩开他,小声道。

    转身进了教室。

    这话反而让史明升稍稍解脱了一些:哦,原来小学妹是怕老师给处分啊。

    也是,自己家里的公司在运夏市都算小有名气,只要不杀人放火,学校对自己的一切行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小学妹就不一样了,她那家庭,估计父亲和后妈都放弃她了,肯定害怕被抓早恋,然后开除。

    难怪她突然不理自己了,原来是在被老师盯上之后,刻意保持距离啊。

    哼哼,这不又是一个软肋么?等自己再把她哄得死心塌地一点,完全能以告老师为威胁,对小学妹做点……更出格的事情。

    这么想着,史明升呼吸变得急促,紧咬嘴唇。

    回到教室,因为午休迟到,高诗静被坐在讲台上的赵华枫瞪了一眼。

    趴在桌上假寐的高诗静,已经将她和史明升相识后的点点滴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越想越觉得老班的“小恩小惠”理论有道理。

    焦躁地压抑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渴望,史明升还不知道,自己势在必得的小学妹,思维从未像此刻一样清醒。

    第33章  惊!小表妹竟想把自己掰弯!(含入V公告)

    和高诗静聊过之后, 午休已经开始好一会儿了。高松然呆在办公室,免得回班扰了午睡同学的清梦。

    毕竟,不是谁都有田潼曦的睡眠质量。

    【在宿主的引导下, 学生[高诗静]头脑冷静, 判断能力提升。获得春雨点50点,“天眼”一次。“天眼”限12小时内使用,过期无效。】

    午休快要结束时, 卧在躺椅上昏昏欲睡的高松然一个激灵。

    高诗静这是想明白,要和史明升一刀两断了?

    不错。但是, 保险起见, 这两天还要多多关注一下高诗静的人身安全。

    史明升家里有钱有势, 长得也还行, 还算有点魅力。这种家里有钱但人品低劣的富二代,怕是只有他玩弄别人感情的份。

    别人甩他,有可能接受不了这种心理落差,要报复。

    想起上午急吼吼花在何珊燕身上的100点春雨点, 高松然心有点痛。

    天眼机会并不难得,而100点春雨点完全可以购买性价比更高的商品。

    比如,今天商城里刚刚上架的“洋腔洋调喷雾液”, 就是上次购买的创意源泉喷雾器的补充装。创意源泉喷雾器里的液体将在一星期时间内喷完,之后用300软妹币买下的喷雾器,既可以加水当普通加湿器用,也可以补充其它的特效喷雾液。

    【初级“洋腔洋调喷雾液”, 学生进行任何与英语学习有关的活动时,效率提升10%, 且有极小概率触发“语言记忆大师”特效,任何外语文章, 只要学生瞄过一眼,就能背诵。】

    【喷雾液生效期间,特效只能在每位同学身上触发一次,每次时限10分钟。】

    售价150点。

    给何珊燕开完天眼,高松然剩下90点,而算上高诗静“大彻大悟”后的50点,恰好差了10点。

    ……这就尴尬了。

    高松然发誓,以后再用点数换天眼,他就是狗。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喷雾器里现有的创意源泉喷雾液,才用了一天,接下来六天呢,就不信连10点都挣不到?

    就是这个限时天眼,该用在谁身上呢?

    高诗静?算了,她刚大彻大悟,自己作为班主任,还是雨露均沾,多关心关心不搞事的低调孩子。

    午休结束的起床铃音响起,语文课代表温云茵来到办公室,从徐老师桌上端走少得可怜的十几本作业。

    10班拢共就交上这么几本,有的交了也没好好写,徐老师随便改改就搞定。

    看到高松然,她惊喜地停住脚步:“高老师!你现在忙吗?”

    这两天,先是何珊燕,又是高诗静,威胁到自己班上学生安全的事件就没少过,搞得高松然都有些神经过敏了。

    温云茵来找自己,不会又要汇报什么吓人消息吧。

    好在,看她的表情,有点惊喜又有点激动,应该不是坏事。

    “一会儿要去改3班的作业,不过现在没事。怎么了?”高松然从躺椅上坐起身。

    温云茵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个,我同桌黄莹莹说,她一直没有找到人生的目标,可是上次跟你聊过一阵之后,她忽然对学习短视频运营、旅游景点推荐之类的技能产生了兴趣,还说你带她走上了一条从未想过的人生道路。所以,嘿嘿……高老师能不能也指点一下我?”

    正愁天眼给谁开呢,你就找上门了?

    高松然假模假样地翻看了一下温云茵的入校成绩,说道:“你偏科严重啊。”

    温云茵丝毫不觉得自尊心被伤到了,大大咧咧地承认:“是啊,我连初中数学都学不好。上了高中,每堂数学课都跟听天书一样。”

    教数学的马杰老师胳膊下面夹着课本和讲义,正要去另一个班上课。从温云茵身后路过,他打趣道:“我这么不招你待见吗?”

    温云茵俏皮地眼珠乱转,不好意思地抿紧嘴唇。

    马老师也没多跟她计较,笑着走开了。

    借着这个小插曲的当口,高松然天眼一开!

    ——“晋江”?

    这不是某著名小说网站的名字吗?

    高松然读大学时,小姑一家来他读书的省城旅游,他热情接待了小姑一家。

    旅途中,上初中的表妹推荐了几篇“纯爱”频道下的小说,就来自这个网站。

    初看还以为是早年韩剧类型的男女爱情故事,没想到是篇冒险脑洞文。

    往下看了几章,高松然越来越觉得不对……

    惊!小表妹竟想把自己掰弯!

    出于谨慎的态度,高松然还想了想这个词有没有什么谐音。

    锦江?那个港市光头演员,和温云茵的形象差别过大,不考虑。

    金匠?温云茵这姑娘,心不灵手更不巧,曾在第一节通用技术课上,就给老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弄反了锤子和螺丝刀,用个锤子在螺丝上拧了半天。呆萌地举手说,螺丝拧不下来。

    金奖?算了不想了,她本来就爱看小说,往小说作家的方向培养,荣获作协年度金奖说不定也指日可待呢。

    “说真的,还是希望我的学生能够全面发展,每门课都不落下。不过,我注意到你很喜欢看小说啊,上课都在看。”高松然缓缓开口。

    温云茵以为老班是在借机敲打自己,说道:“老师,课我还是会听的。偶尔,偶尔,偶尔看小说调剂一下。”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虽然说了三遍的事,也有可能是假的。

    “你爱看小说,有没有考虑过自己写一写呢?听说,你看的都是些言情小说,肯定也掌握了一些写作技巧吧。心里有故事,可以自己写下来发表?”

    高松然自然不知道,温云茵早就在自己的博客上发表了小说,每日催更读者数以百计。

    听到这儿,温云茵胸有成竹:“确实写过,在自己博客上发表了。不过,老师,我不会给你看的。”

    “也许可以直接投稿到大网站去?流量大,读者多,通过读者的反馈,也能更快知道自己还需要在哪些地方多多锤炼。我听说有个叫晋江文学城的网站……”

    温云茵亮得好像有人在她脑袋里塞了两个高功率电灯泡。知道老班随和有趣,没想到他连这都知道!

    呀,老班会不会是深藏不露的资深读者?甚至披个马甲在纯爱区写作?

    下次跟班里的八卦女王高诗静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把老班的马甲给扒出来……

    见温云茵兴奋地看着自己,高松然才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只当她对小说作家的道路产生了兴趣,又道:“先别兴奋得太早了,网络作家这条路并不好走。而且,你才16岁,先打好基础、体验生活、提高各种题材的阅读量,才能写出更真实的情感。还有,别说我今天是在鼓励你退学写小说,该听的课还是要听,否则,否则……”

    高松然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不出任何“否则”来。都把温云茵的天赋直白透露给她了,就算她下一秒选择退学,全职写小说,自己好像也没有任何办法!

    温云茵以为高松然又要开始唐僧模式,说道:“否则你要像老黄一样,给我爸妈告状了……”

    高松然刚接手这个班时,躺在病床上的黄老师的确说过温云茵的问题。

    好在她的家庭幸福,父母负责。不出意外,是不会允许她退学写小说的。

    “否则连大学都考不上。有了学历,更容易找个轻松的班上,还可以摸鱼写小说。这样,就算扑街,好歹也有独立生活的底气。”高松然就这么给圆回来了,“好了,快把同学们的语文作业带回去吧,一会儿要上课了!”

    温云茵刚走,即将去10班上语文课的徐老师也路过了高松然的办公桌。

    “小高老师,你当班主任之后,对孩子们的动员颇具成效啊!我发现,10班同学们最近学习语文的积极性强多了!”

    徐老师的脸上不见了前些日子的忧思重重,取而代之的是欣慰的笑。

    高松然心知是创意源泉喷雾器的效果,谦虚道:“徐老师谬赞了,第一次段考就要开始了,虽然10班总体学习积极性不高,但要考试了,就算装也得装出个热心复习的样子嘛。”

    徐老师走近一步,压低了声音问道:“对了,我还想问,你上英语课,给孩子们看的外语剧集是什么呀?好像每个人都很喜欢这部剧的样子。这周末,我想布置一篇观后感,不过在此之前,我也想自己看看这剧,免得改作文的时候一头雾水!”

    高松然爽快地答应道:“到时候我发给您!带字幕的,小高老师亲手译制!”

    每周放一集《骑趣保险》,把10班同学学习英语的热情稍稍点燃。如果能和别的学科“梦幻联动”,同样提高孩子们对其它学科的兴趣,再好不过。

    令高松然有些意外的是,自己提点了温云茵那么多,却一直没有收到来自系统的点数奖励。

    怎么回事,难道她的天赋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

    难不成还是“锦江”?某连锁酒店品牌名字里也有这两个字。温云茵妈妈在床品纺织厂当产品经理,这好像这是唯一能和酒店联系起来的点了。

    高松然不再多想,专心批改起3班的作业。

    原以为今天会是平静的一天。然而,消停是不会消停的,这辈子都不会消停的。

    距离朱家荣诊断出半月板严重损伤,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下午第三节课,正沉浸式给剧集加字幕的高松然,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来自朱家荣的教练沈刚。

    第34章  赵华枫生气了

    “喂, 是小高老师呀,你好你好。”沈教练语气委婉,似是微笑着说出这句话, “最近辛苦了吧?”

    前一次和沈教练的对话不欢而散, 高松然对这个不在乎学生健康的教练印象很糟糕。他淡淡道:“还行。”

    沈教练也不多寒暄:“你们班的朱家荣同学,受伤之后已经休息一个多星期了呢。省队选拔赛下个月就要开始了,孩子这几天一直没和我联系。他也没有手机, 我找不到他,所以麻烦高老师帮我问问, 朱家荣准备什么时候归队训练?”

    归队?训练?高松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个星期, 朱家荣依然躺在他的特制躺椅上听课。

    正常在平地走路, 膝盖不怎么疼了, 但上下楼梯还是有些难度。

    好在10班教室在一楼,实验楼又里有刷教职工卡能用的电梯,高松然给任课教师们讲明了情况,老师都很通融, 为他开辟电梯通道。

    但是……训练?!天方夜谭啊!

    高松然依稀记得,上次沈教练说过什么“打封闭”后可以继续训练、比赛,而医院里的中年女医生强烈反对朱家荣这么做。

    不知道沈教练这一次, 会不会坚持劝说朱家荣打封闭。

    高松然装傻:“沈教练,朱家荣还伤着呢,上下楼梯还不太方便。这种情况,训练和比赛的强度怕是太大了。还是遵医嘱, 尽量静养吧。”

    对面的教练忽然暴怒,仿佛高松然骂了他亲爹一样:“遵医嘱?我教学生快二十年了, 我比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鬼医生懂!打个封闭就完事,那么简单的事情, 非要搞那么复杂干嘛?”

    高松然没有被他的情绪带走,依然不慌不忙:“沈教练息怒。打封闭带伤强上的副作用,我也稍稍做了点了解。况且,朱家荣说他今年已经打过两次了,再打,就超过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似是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这一次面对高松然与自己截然相反的意见,沈教练不再发怒,微笑渐渐凝固,阴阳怪气起来:“高老师,你是想耽误你班里学生的前途吗?”

    高松然丝毫不甘示弱:“沈教练,你是想毁掉你手下运动员的人生吗?”

    见高松然坚决不同意,沈教练心想:这班主任不好搞啊。

    不过,年轻人嘛,谁没有过理想主义的时刻呢?

    沈教练自己也年轻过,也曾希望自己能当一个优秀又坚定的教练。然而,入行多年,周围都是这个环境——

    有钱的孩子不需要太努力训练,就能被送上更高一个级别的队伍,自己还能从有钱孩子的家长那里收到好处;

    但是,只靠开后门得到的好处并不能长久。向上送了资质不够的孩子,必须要培养出有竞争力的选手,才会有人持续信任自己,给自己送钱。

    遇到朱家荣这样家里没有背景、竞技方面又有些水平的孩子,当然是要往死里薅了。

    “高老师,我理解你保护学生的心情。”一计不成,沈教练再生一计,“可是,朱家荣本来就是个穷孩子,文化课成绩据说也不那么好,除了搏一搏,争取能去省队比赛拿奖金,恕我直言,除了跟他爸爸一样,在工地扛水泥之外,还能有什么本事!”

    既然高松然打着为学生的人生着想的旗号,沈教练觉得,这小年轻根本对体育特长生的人生道路一无所知。

    高松然对这个教练已经反感到了极点。不在乎学生的身体健康,强迫他们打封闭带伤上阵是其一,明摆着对朱家荣父亲的鄙夷是其二。

    朱家荣的父亲在建筑工地搬砖,母亲在别人家当保姆。就算无法考上好大学,子承父业,那也是靠双手挣钱。

    辛苦是辛苦点,但并不低人一等。

    不过,又说了一会儿,见高松然油盐不进,沈教练终于放弃了。

    他对高松然下了最后通牒:“让朱家荣这两天来我这儿来,我带他去二院打针。不来的话,我们自动脱离师徒关系!”

    高松然在这件事中倾向明显,但这样的决定,他是不会替学生做的。所以,挂掉电话,他便趁下课回了教室,找到朱家荣,复述起和沈教练的对话。

    刚受伤的朱家荣,还动过打封闭强行上阵的念头。不过,一星期后的朱家荣,却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老师,我知道轻易放弃不好,但我决定了,如果放弃比赛的代价是沈教练永远不带我了……那我和他就缘尽于此吧。”朱家荣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咬着牙。显然,这个决定并不轻松。

    高松然好奇:“你前几天还在犹豫呢,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朱家荣咽了口口水:“回家之后,我也和爸妈说了。我妈说,如果打封闭强行上阵的后果,真如那个女医生说得那么严重,那么,考不上大学就考不上吧,至少以后还能像老爸一样卖力气。我家里人老实挣钱,不投机、不冒险,我也想通了。本来我也不是什么天才,就算冒巨大风险去了省队,打比赛能拿到的奖金,可能还不够康复治疗用的呢。”

    每个孩子小时候都会有这么个阶段,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特别的那一个。

    承认并接纳自己的平庸,也是孩子心智成熟的标志。

    “如果沈教练想见我,我会给他打电话的。”

    当然,这个话题十分沉重,朱家荣想必也是踟蹰了很久,才做出的这个决定。

    看到他垂头丧气的样子,高松然岔开话题:“对了,上次在车里,我记得你把那个司机推荐的康复科医生的信息记了下来,去拜访过他了吗?”

    说到这里,低落的朱家荣猛地抬起了头:“我联系过那个医生了!本来想约上个周末的,但医生说,我还处在伤病急性期,只能静养,不适合做康复训练。这个周末,如果我膝盖不疼了,他就可以看我了。”

    高松然轻轻拍了拍朱家荣的肩膀:“不错,祝你好运!”

    由于朱家荣行动依然不是很方便,两人的对话也没必要避讳别的同学,高松然是在教室内和朱家荣聊的。

    赵华枫从旁边路过,听见了两人对话的只言片语。

    等高松然走后,她忿忿不平地对朱家荣道:“你这教练就是个钻进钱眼子里的小丑!正常教练都该是高老道这样的,替学生的身心健康考虑,而不是只着眼于短期利益!”

    朱家荣无奈地摇摇头:“到哪儿都是这样的。有钱的家庭,可以花钱让教练把他们的孩子往上推荐,但不出成绩的教练,以后谁还愿意跟呢?”

    言下之意,朱家荣就是被压榨“出成绩”,帮教练维持名气的垫脚石。

    一直有志于成为体育特长生的陈默经过,也插嘴道:“我听说,三中前几届有个练游泳的哥们,游得老快了。他的姓还挺少见的,姓海,人送外号‘海豚’!结果,本来志在必得的省队提拔名额,教练总是暗示他给好处。学长家里很穷,拿学校补助金的,据说每天在食堂只吃一个菜,他哪给得起?最后,教练把他的名额给了成绩远不如他的学生!”

    听了同学们的话,赵华枫心里憋着一口气。朱家荣成绩不好,却也是10班少数几个老实不闹事的同学了,家庭条件也不好。

    越能忍耐的人,往往吃苦越多。可是凭什么像朱家荣这样的穷孩子,要忍受选拔体制的不公呢?

    说实话,给钱买机会不是公平的体现,但愿打愿挨,无法完全避免。10班有一半人也是分数没达标,靠钱堆上来的。

    但是,当这成了常态,想要靠实力出头的人,却没有了正常上升的通道,被迫和有权有势的人去“卷”。

    除非真的天赋异禀,超出关系户一大截,否则,这些学生在沈教练这种浸淫于利益链多年的老油条看来,就是没钱也没前途的废物。

    作为班长,赵华枫对同学们很负责任。

    不过,经过今天一番思考,赵华枫忽然对“责任感”一词有了新的理解。

    她闷闷不乐地坐回座位,恨恨地在笔记本上写下几行字。

    她只恨自己遣词造句水平不够,明明胸中块垒郁结,却没法准确表达。

    “这个星期的随笔作文,就写这个了!《骑趣保险》我再爱看,也放到以后再说!”赵华枫下决心。

    “陈默,你能告诉我更多关于那个‘海豚’学长的故事吗?”

    “朱家荣,不介意的话,能跟姐八卦一下那个沈教练吗?除了强迫你们打封闭比赛,这崽种……这家伙还有过什么劣迹?”

    “沈建,你也是体育生,有什么素材跟我爆料爆料?”

    这一天下午的课间,赵华枫比以往更忙碌。她要为自己的周末随笔收集素材,便把班里的体育生采访了个遍。

    “梦影,差点忘了,你也是练体操的。有什么故事,深入给姐介绍介绍?”学体操的潘梦影也被赵华枫问到。

    低着头思考了半天,潘梦影小声说:“班班,我的确有料可以爆。不过说来话长,我们放学之后说吧?”

    赵华枫也理解,毕竟,涉及到的很有可能是她熟识的人,不想被人偷听、横生枝节,也很正常。

    第35章  “喷子”的发展新方向?

    放学后, 潘梦影给赵华枫爆料的内容,简直为赵华枫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通向丑恶世界的大门。

    “说他们肆无忌惮吧,也不准确。那两个教练要走了我的身份证, 确认我已经满了14岁后, 他们看我的眼神就不太一样了。就,有点……恶心。”

    回想起长个子之前,队里某些异性教练猥琐龌龊的眼神、充满暗示的话语, 潘梦影依然恐惧不已。

    她甚至庆幸,自己不再是那个圈子里的一员。

    “……要不是我突然长高, 不再练体操了, 我……我恐怕也会像某些队友一样遭殃……”

    “这群下作的东西, 还好意思自称优秀教练, 真是枉为人师!”赵华枫眼里像有一团火在燃烧。

    回到家,坐在桌前,赵华枫眉头紧皱,额头上满是愤怒的汗水。

    翻看着今天收集的素材, 她像一瓶被来回摇晃十分钟的碳酸饮料,随时都要爆炸。只要一炸,就把仇恨泼洒在那些群体身上。

    “这是一条利益链, 链条上到处都是毒瘤。”

    “上游的得益者心照不宣,而受害者却全是像‘海豚学长’、朱同学、潘同学这样无权无势的普通人,想发声也难。要么逆来顺受,成为利益链最底层的组成部分, 要么默默退出。”

    钢笔在纸上疾驰,字字如刀, 仿佛一把会刺破黑暗的利剑。即使依然对自己的文笔很不满意,赵华枫心头的愤懑流淌在纸上, 强烈的感情弥补了文字水平的不足。

    写了足足五页稿纸,她才终于停笔,回看刚写下的每一个字。

    “还不够,需要更多典型事例,也需要精进文字。”她喃喃自语,恨自己没有好好训练议论文写作能力。

    晚自习,高松然收到一条系统通知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在宿主的引导下,学生[赵华枫]摆脱对未来的迷惘,获得春雨点50点,“天眼”一次。“天眼”限1小时内使用,过期无效。】

    ……找到属于喷子的独特发展道路?

    人已经回家了,明天找她问问。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对晚自习的同学开个天眼。

    好多次免费限时天眼,都是晚自习时出现。高松然决定,这一次先看上晚自习的走读生吴震寰。

    他不是每天都上晚自习,所以住校生的限时天眼名额可以放着以后用。否则,住校生看完了,以后晚自习时获得限时天眼,这天眼就只能用来干瞪了。

    ……“明星”。

    虽然吴震寰这个孩子人不错,学习也用功,可他和明星有半点相似?长相是扔到人堆里找不着的路人脸,个子不高,还有些佝偻。

    转念一想,吴震寰刻苦做题,物理竞赛班选拔势在必得。万一以后专门走科研路线呢?谁规定科学家就不能成为为人瞩目的焦点了?

    明天就是选拔赛的日子,吴震寰的选拔赛十拿九稳,他却丝毫没有因此松懈下来。塞了耳塞,吴震寰刷题时的专注度,和下棋的曹毅不遑多让。

    见状,高松然也没有打扰他学习,只默默地用意识从商城里购买了“洋腔洋调喷雾液”。

    等创意源泉喷雾液喷光,自己就能及时换新,同学们学起英语来,嘎嘎快。

    第二天,被问及“昨天你悟到了什么”,赵华枫发懵:高老道真以为我们学佛修道去了?

    依然没想明白老班要问什么,赵华枫只好汇报昨晚的行动:“昨天在家写了一晚上的作文。朱家荣、潘梦影他们的遭遇太让人心寒了,我要揭露体育特长生受到的压榨!”

    “好的,加油!”送走依然一脸迷茫的赵华枫,高松然心潮澎湃。

    是啊,“喷子”的功力,不一定非要用嘴发挥嘛。用充满力道的文字洞穿虚伪的现实,也是“喷”的一种。

    关键是,不能成为单纯的愤怒者,要成为愤怒的思考者。

    也许可以把赵华枫往调查记者的方向引领。

    当然,调查记者是一项危险的职业。无论如何,等她的大作出炉,自己会把利弊都讲清楚,再让她自己做决定。

    物理竞赛选拔,放在了最后一节信息技术课。

    高一年级前四个班是实验班,几乎全员跃跃欲试,每班至少一半人报名;

    剩下的平行班,对物理竞赛感兴趣的每班都有几个,再加上各班班主任反复动员,最少也有10人报名。

    唯独10班,阵容人数一只手数得过来,在参加选拔的人群中显得有些可怜。

    除了一心热爱物理的吴震寰,以及新近发现物理才能的丁悦,剩下的王宇、刘二明,乃至赵华枫,都是高松然赶鸭子上架的结果。

    近两百人参加选拔,只由年级组长邵老师一个人负责监考。

    看到10班五人前来,邵老师带着一丝挖苦打趣道:“哟呵,这不是10班的五员大将嘛!别的班都有十几二十个人,你们班这么凄惨。算了算了,你们班能有人报名就不错了。快进去吧!”

    赵华枫这几天火气特别大,此时也不例外。

    什么意思?别的同学看不起10班也就算了,你个当老师的,还是年级组长,也公然歧视我们整个班的学生?

    她这个被赶鸭子上架报名的,看不起她也就忍了。怎么把吴震寰也嘲讽进去了呢?要知道,吴震寰的物理成绩,放在实验班都是顶尖的。

    见赵华枫不服气,好像当场要发作,吴震寰拦住了她,小声说:“班长,没必要。”

    赵华枫忿忿瞪了吴震寰一眼。

    唉,这个软性子,别人骂他“娘娘腔”都一笑而过。真想拧开他的天灵盖看看,脑子里装了忍者神龟基因?

    不过,当事人都来劝了,赵华枫只得作罢。

    五人转身找座位,邵老师又摇摇头,在他们身后笑了起来:“10班班长这姑娘,脾气还不小……”

    这一次,又欲发作的赵华枫是被丁悦拦下的。

    “班班,别生气,这邵老师就等着看我们班笑话呢,你跟他吵,不着了道嘛。”丁悦苦劝道。

    选拔考试开始,10班五人分开,坐在大讲堂不同位置。

    丁悦和吴震寰拿到试卷,看到好些题都是刷过的类型,信心满满,下笔如飞;

    刘二明和王宇没有特地准备选拔考试,但前几题只是在课纲基础题上稍稍拔高,他们也努力解题;

    赵华枫被安排到最后一排,对着题目,一脸苦瓜相。

    天可怜见,她身边坐了两个又高又壮的外班男生,似乎刚上完体育课,一股汗味,熏得赵华枫叫苦不迭。

    别说题目她几乎一道不会了,就算会做,熏成这样也完全无法正常思考。

    一面三页,正反一共六页试题,赵华枫尝试了前两道就放弃了。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她抬起头来,百无聊赖地往前看。

    参与选拔的考生,座位随机安排。刘二明和吴震寰都坐在前两排,赵华枫看不见他们.

    王宇和丁悦离她倒不算远。

    考试开始二十分钟,王宇做完了自己会做的所有题,也不干耗着,直接交了卷子。坐在他两边的实验班同学一惊:这人这么快?

    邵老师看到王宇交卷,也讶异地瞪眼。瞥见王宇试卷第二面几乎全是空白,他才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

    就是嘛,还以为是个做题飞快的天才,原来只是报名考着玩的啊。

    王宇的心思也很简单——时间投入与收益的博弈。

    王宇深知自己不是天才,再努力也很难拿到保送名额。

    与其花费大量时间钻研竞赛科目,和全国各地最顶尖的学生竞争奖项,获取少数保送名额,还不如省下时间踏实学习基础知识。全科平衡,才能在高考中取得好成绩。

    他不奢求保送清大燕大,只愿高考稳上985。

    所以,题做不出来,王宇觉得,也没必要再在考场干瞪眼,浪费时间了。

    遭受着脑力和嗅觉的双重折磨,赵华枫也想这么做。但碍于面子,不想在邵老师面前再当一回显眼包,她决定忍到这节课结束。

    继续放空大脑向前看,赵华枫却忽然察觉,丁悦身边的高瘦男生,似乎有些不对劲。

    每写两下,那人便会微微抬头,往左边丁悦的方向轻侧过去。赵华枫坐在他们的左后方,所以,男生每次侧头,她都能看到他的眼白。

    目光窥探着丁悦的卷子,他的动作轻微,难以察觉。

    男生坐着都比丁悦高出两个头,使他偷看的行为变得轻松无比。而丁悦还在专心画图、分析、解题,对身边的异动浑然不觉。

    “七次……八次……”赵华枫在心中默念,男生每转一次头,她就数一次。

    但她还是没有轻举妄动。也许扭头只是高个子男生的习惯动作,并没有真的在看丁悦的试卷呢。实验班学霸怪物多,做题时什么姿势都有。

    这时,丁悦完成了一页试题,将卷子往左边挪了挪,开始读下一页的试题。

    而男生显然还没抄完前一页的题目,轻轻咂了一下嘴,好像很不满意。接着,他扭头的幅度有所增加。

    证实了,他肯定在作弊!

    只有这样,才能勉强看见被丁悦挪到左边、还没抄完的题目!

    赵华枫举手,不过邵老师低着头看文件,第一时间并没有发现。

    偷看试卷的男生见邵老师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行为,更加放肆了,边看边写,不加掩饰。

    赵华枫急了。竞赛班选拔还要考试,那就认真监考。全场百多学生,就一个监考老师,还低头忙自己的事情,搞什么啊!

    算了,干脆交卷吧。虽然又要做显眼包,但交卷的时候好歹还能吸引邵老师的注意,向他汇报情况。

    于是,赵华枫怀着好像要上刑场的壮烈心情,走到邵老师身边。

    第36章  让九子

    听到有人接近, 邵老师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文件。见是赵华枫,还没看见她手里的试卷,一丝讥讽的笑, 就爬上了邵老师的嘴角。

    赵华枫实在不明白, 这小老头干嘛总看自己不顺眼。不过,别的学生还在考试,她也不便发作, 只能板着脸,将试卷放在讲台上。

    交完卷, 她小声告诉邵老师:“老师, 第七排右边, 我们班丁悦旁边那个男生作弊。他经常偷看丁悦的卷子, 麻烦老师注意一下。”

    邵老师面色变得严肃起来,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她以为,邵老师那么正义感十足,遇到有早恋苗头的都恨不得立马开除。如今没有立即行动, 只是不想那么快打草惊蛇,还想再多观察一会儿,取证、抓现行吧。

    都交卷了, 赵华枫没有理由在考场继续呆下去,一个人离开了大讲堂。

    这种非官方的选拔考试,就算有人作弊,学校也不会公开处理, 顶多让班主任跟作弊学生谈话,严重一点, 就取消此人进入竞赛班上课的资格。

    所以,举报过后, 赵华枫也很快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重新投入文章写作。

    高松然周末依旧留校。周六上午,曹毅和7班围棋特长生龚秋的第二轮比赛就要开始了。

    这几天,曹毅依然专心学棋。上一次与龚秋的对决,实在算不上他理想中的围棋教学。周围同学的吵闹,言语中对他自不量力的嘲弄,让曹毅有些羞于开口问问题。

    不过,看了几个真正的围棋比赛片段,曹毅发现,多场比赛在同一间场馆进行的比赛比比皆是,来自外部环境的干扰无法避免。

    如果就因为几个围观群众而心神不宁,那自己也就这样了,根本无法进阶。

    这次比赛放在周末,上次凑热闹的走读生多半不会专门来学校起哄,所以,围观人员也会少一点。

    不管怎样,曹毅下定决心,该问就问,能学到的知识才是自己的,别人怎么冷嘲热讽都抢不走。

    再说,高老道说他要是有空,也会来观战呢……

    曹毅早早来到了小石桌等待。

    意料之中,龚秋再度姗姗来迟;不出意外,他身边还跟了两个同学。

    来到曹毅面前,那两人就像排练好的一样,开始一唱一和。

    “被龚神下傻了的初学者,居然还有胆子挑战第二轮,曹毅,你让我另眼相看了啊。”第一个人在眼睑前摆动手指,像一对出了故障的雨刮器一样,做出夸张的“刮目相看”姿势。

    “今天龚神让你九个子,你的优势可没那么大了哦~”第二个人摆明了嘲讽。

    曹毅下了好几天的棋,或多或少也浸润了几分风雅。心里还是很不爽这两人的行为,但他已经意识到,只要不把他们当回事,他们就伤害不到他分毫!

    输得再惨,只要能学到一两招,龚秋也伤不到他的心!

    ……唯一稍稍伤害到曹毅一点的,是并没有到场的高松然。

    唉,高老道可能忙着备课、忙着改作业、忙着做字幕吧。

    棋局开始。

    龚秋紧贴着让子,点在(3,4)处;曹毅扳,龚秋再扳,起手几招都是常规下法。

    这时,执黑的曹毅利用让子优势,将白棋挤在角落。龚秋也瞄准曹毅棋子的断点,顽强脱逃。

    两人在棋盘一角斗智斗勇,龚秋的两个跟班也看不太懂棋,反正龚秋下一招,就跟着欢呼,顺便嘲讽一下对面那个初学菜鸟。

    忽然,曹毅跳出了两人争斗的角落,在棋盘另一边的角落一连。

    龚秋奇怪:在左下角搏杀得好好的,你都把我逼到墙角了,怎么突然放弃搏杀,换战场了?不是把你大优的局面拱手放弃吗?

    就连两个跟班都看了出来,一口一个“不愧是新手”。

    曹毅却另有打算。他和龚秋下让子棋,胜负毫无意义。此前一番争斗,他觉得自己稍稍掌握了一些局部搏杀的技巧。如果能把龚秋的注意力吸引到另一个角落,他便能尝试脑中的另一个战术想法。

    龚秋不理会曹毅在另一个角落圈地的行为,先落下两子,把自己这片白棋救出包围圈。

    他觉得,曹毅圈地就圈地吧,让他利用让子优势多嘚瑟一会儿。到了中盘,曹毅这个初学者的计算能力肯定比不上自己,稍微佯攻忽悠两下,肯定要慌,再把大好局面拱手相送。

    所以,龚秋也没有强行介入曹毅圈地的角落,而是自己也找了个角落,先用三个子把曹毅一颗被让的子打吃,让曹毅不得不长出一子做活。

    然而,救活这片角落,曹毅依然方寸不乱,执行自己的战略。

    “有点意思……”龚秋发现,对面的新手一周前被自己让过16+1子——开盘点(1,1)可算额外让一子了。

    自己中盘算错一步,才面临困境。

    短短一周,曹毅好像又进化了。今天让九子,好像对方也没有迅速落下风。

    更重要的是,比起一周前的懵懵懂懂,今天的曹毅,心里明显是有战略规划的。龚秋考虑初学者不会算,就想占点便宜,让曹毅掉进自己的陷阱。

    可曹毅偏偏不掉进来!

    龚秋想,那干脆别勾引曹毅跳坑了,针对他的下法,被动应对吧。

    记忆力好的菜鸟背棋谱、记定式,的确能让他们在开局打出几十手的好棋。

    但优秀棋手不光要算准对手如何应对自己的落子,更要预判十几乃至几十回合后的局势。每一步都会引发蝴蝶效应,中盘往后,对棋手算力的考验是超乎寻常的。

    这也是为什么,世界最顶尖的棋手都打不过阿尔法狗——人脑的记忆力有限,穷尽脑力的人会感到疲倦,但机器不会。

    龚秋相信,凭借自己十年学棋掌握的记忆、演算技巧,足以靠经验用缜密的计算压倒对面的新手。

    眼看局势陷入紧张的胶着,对弈的两人完全忽略了周遭的变化。

    龚秋带来的两个跟班,本来就是来看热闹外加起哄的,此刻却鸦雀无声了。

    原因是,一个腰间别着教职工校园卡的年轻人,靠近了他们。

    10班的班主任老师都来了,总不能再那么嚣张地大喊大叫了吧?

    这两人对围棋的了解,和半个月前的曹毅差不多,只知道点简单规则。

    对方班主任到场,肯定不能高调插科打诨、吹牛起哄了,面对一张棋盘和两个安静对弈的棋手,两个跟班简直像坐牢!

    很快,棋盘上开阔的空地差不多抢占完毕,比赛进入中盘。

    除了右下角由龚秋率先占据,剩下三处角落,都呈黑棋数条大龙,将白棋紧紧压在三个边喘息不得的局势。

    “哼,凭借让九子的巨大优势,开局阶段让你嘚瑟了这么久。现在,我反击的时候到了。”尽管从棋盘来看,龚秋依然不容乐观,但他依然保有强烈的自信。

    今天周末,不用担心棋局又被老师打断,自己可以尽情虐菜了!

    黑51,中腹小飞,试图连起左右两片棋。

    白52,立三拆四。

    龚秋没有选择断掉曹毅的连棋,而是自己拆边取势。只要曹毅选择分断,就又陷入了龚秋布置的陷阱。

    立三拆四后,想要有效防守黑棋的入侵,白棋需要弃掉一个子,而这正是龚秋诱敌深入的手段。

    不出龚秋的预料,黑棋打入。白棋扳,黑棋长,白棋一粘,将打入的黑棋困在边角。

    此时,曹毅却没有选择分断,反而像是放弃了自己这两个子,重回中腹连棋。

    “喂,你这两个子和这个边都不要了?”

    听起来像是龚秋在指导曹毅,实际上却充满了不屑。

    曹毅心里明镜似的,不管龚秋说什么,只继续延伸自己的思路。

    龚秋再在下方落一子,对曹毅冲入的两颗黑子形成半包围之势。

    但刚一落子,他就后悔了。这曹毅在中路,都要把两大块黑子连成一片了,而自己还纠结于一个边的得失。

    到底是谁落入了谁布下的陷阱啊?!

    曹毅在变路上假装拆边,实则牺牲两子吸引龚秋在边路缠斗。若是龚秋脑内装了人工智能,他应该能看到,黑棋的胜率在短短几步内提升了10%之多。

    龚秋终于不再单掌托腮,而是将两边胳膊肘都搁在了桌面,双手交叉放在下颌处。

    他眉头微蹙,轻轻掰动手指,发出“咔咔”的轻响。

    这是龚秋陷入深度思考的标志。

    是弃中路于不顾,先把边路占领,还是尖出或者飞出,支援中路,让中腹的白子不再薄弱?

    一旦陷入了曹毅的节奏,龚秋只能被动应对。而被动应对一个学棋半个月的菜鸟,让龚秋心态更加焦躁。

    诚然,他可以自我安慰,让九子还是给了曹毅巨大优势。但是,他的求胜心和作为业余入段选手的骄傲,让他无法这么做。

    另一边的曹毅更是愈战愈勇,尤其是在棋局节奏已经由他所把控的前提下。曹毅觉得,自己的大脑这辈子都没转得那么快过,像一台高速旋转的引擎,无数火花在脑海中激荡。

    黑棋大优。

    ……

    看着面前的棋盘,龚秋的左眼忽然一阵刺痛,条件反射地闭了起来。

    原来,一滴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滚了下来。龚秋歪着头专心思考,汗水便顺着他的内眼窝流进了眼角。

    “咝——”龚秋被刺激得倒吸一口冷气。

    “龚神,怎么了?”跟班之一憋了半天,终于找到机会开口。

    跟班之二随身带了纸。

    说实话,龚秋来下棋之前,他还在“龚神”面前夸口,自己准备充分,若是曹毅被龚神虐哭了,这包纸就免费送他了。

    曹毅也紧张地看向龚秋。经过两盘对弈,曹毅已经完全剥下了对龚秋的偶像光环。

    虽然他的棋艺依然远高于自己,但龚秋也只是个有些输不起的少年罢了。他的高冷、他的寡言少语,好像更是故意为之。

    目的嘛……大概是为了装叉?

    处理完眼睛受到的刺激,龚秋再次坐定。不过,他却没有看向棋盘,而是直视曹毅的双眼,面无表情。

    同时,手里拿起先前提掉的一枚黑子,放在了棋盘一处空当。

    投子认输。

    第37章  龚秋:我不让子了

    两个好不容易找到点事做的跟班, 此时都愣了。

    他们完全不懂棋,只凭印象判断,六岁开始学棋的龚秋, 就算让九个子、就算开局不利, 到了中后盘,怎么也能扳回来,暴虐学棋半个月的菜鸟吧?

    棋盘还没占满呢, 龚神怎么就认输了?

    嗯,一定是龚神眼里进了汗珠, 打乱了他思考的节奏。

    这就是个意外, 意外!曹毅纯粹运气好!

    可是……天气那么冷, 两人穿着春秋季校服站在这儿不动, 都有些冷,龚神怎么还热得满头大汗?

    相比而言,曹毅反而像是更轻松的那一个?

    “龚神,别认输啊!这是特殊情况, 你别受到干扰啊。接着下,虐了他!”跟班之一不爽。

    要是龚秋认输了,比赛开始前, 自己在曹毅面前那副大呼小叫的样子,不是……很让人难看嘛?

    “龚神,今天不舒服的话,咱们改天再跟他打吧。”跟班之二主动替龚秋找补。

    龚秋不说话, 斜眼瞪了跟班一号一眼,抬手握住棋盘上的几枚白棋, 收回棋盒。

    这是……不下了?

    不光两个跟班疑惑,连曹毅都愣住了。

    龚秋不说话, 曹毅也不敢做什么。下意识看手机,他才发现,说好再付400块,让龚秋教自己一个小时棋,却已经快两个小时过去了。

    曹毅的第一反应是打开支付软件,再转400给龚秋。

    虽然在他心里,龚秋的形象略微褪去了光芒,但毕竟人家拨冗陪自己下棋,说不定还特地推掉了更有钱赚的少年宫呢。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的余光瞥到一边。站在一旁,高松然正饶有兴致地进行着人类行为观察。

    “高,高老d……师!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看到!”“高老道”三个字快要出口,曹毅意识到身边还有外人,连忙改口。

    高松然抿嘴一笑,用下巴指向曹毅身后。

    曹毅回头看,发现龚秋已经把棋盘上最后一颗棋子收回了竹制棋盒。

    哦,确实不打算下了。

    今天一局对决,收获颇丰,曹毅觉得自己的水平又提高了不少。下一次,说不定可以让龚秋只让五子甚至四子了。

    曹毅弓着身子,想把棋盘折叠起来,却听龚秋制止了他:“别,再来一盘。”

    再……再来一盘?

    围棋特长生主动跟自己一个菜鸟说,再来一盘?

    曹毅第一时间以为,龚秋这周末答应自己下棋,推掉了少年宫的课,现在要继续跟自己下棋,怕是想在自己身上把少年宫小孩的学费挣回来吧?

    “好,你等等,我先把刚才那个小时的400块转给你。”曹毅的语气依然毕恭毕敬。

    高松然听得好气又好笑:别人都没提,还有上赶着给人送钱的。这富二代,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没想到,龚秋再次制止了曹毅:“不用。下一局,不让子。要是我赢不了,今天早些时候的400,还有上周的400,我都退给你。”

    7班两个跟班表情瞬间凝固,呆若木鸡,好像被施展了木头人咒语,全身都定住了。

    什么?自己没听错吧,龚秋不仅主动向曹毅求战,还说什么“万一我赢不了”之类的话?

    在不让子的前提下,难道龚秋还对自己没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跟班二号想了想,煞有介事地对同伴耳语:“可能只是激将法吧。刚才那一局,龚神被意外打断了,无心继续思考,所以认输。但是他的自尊心不允许就这样认输,所以他才要再战一场,暴虐曹毅。”

    跟班一号吞吞吐吐:“呃,可是,想暴虐曹毅,不至于不让子吧?我觉得,按照他们的实力差距,让九子赢不了,让个四子,龚神拿下比赛不成问题吧?”

    “哎呀,算了,管龚神怎么想的呢。也许他觉得收了人家的钱,的确得提供一些教导吧。你看,龚神一直和他下棋,都没有在口头指导过。两人均势开局,龚神才能更好地从头给曹毅解释各种布局套路……”

    跟班一号听了,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嗯,有道理。”

    虽然两天两盘棋,龚秋几乎一言不发,没有半句话的指点,但曹毅却觉得,这800块花得够值了。

    app里的网友水平参差不齐,曹毅总不能见一个就学一个,万一学了招臭手就不好了。

    龚秋不一样,他是高手。

    每落下一个子,曹毅思维的火花就在脑子里闪烁起来,迫使他去思考龚秋的目的,预测接下来几步的可能性,计划自己随后的应对手段。

    很多科班学了几个月围棋的小孩,依然只会靠背定式,在局部抢占优势,却没有掌握主动计算的意识。后果便是,一旦棋局脱离他们熟悉的定式,比赛也就正式脱离他们的掌握了,只会防守反击,很容易被对手指哪儿打哪儿,十分被动。

    而学了半个月围棋的曹毅,此时却已经在对手下完一步棋后,主动预测未来多步棋了。尽管他的能力还有限,最多只能算到五六步之后的可能性,但主动运筹的意识也是可贵的。假以时日,加上熟练度提高,以后更能算。

    “大佬,不让子,我这不是输定了嘛……”曹毅说这话倒也不是谦虚。

    他觉得,从让十六子到让九子,其间差异的绝对值较大,但作为棋手而言,从被让十六子到被让九子之间的棋力差距,是勤奋学习一段时间后,很快容易赶上的。

    但让子更少的情况下,哪怕让三子到让两子,被让子一方都要跨越巨大的鸿沟。

    见龚秋依然沉默不语,曹毅心想:大佬突然要跟自己正常对局,就不怕自己步子跨太大,扯着蛋吗?

    他求助似的看向高松然,又想起高松然此前的话语:不要把胜负看得太重,重在学习。

    算了,不让子,正好可以看看真正的棋手是怎么开盘布局的。

    没了让子优势,又抱着虚怀若谷的学习态度,曹毅这一盘下得很是谨慎,几乎和龚秋镜像开局,不敢越雷池一步。

    十手之后,双方各占据两个边、两个角。曹毅先手,没有激进地冲入龚秋守住的边角,而是与自己守住边线的棋子间隔一格,向内一跳,进军中腹。

    龚秋则从开局占到的“无忧角”入手,一个大飞,圈住更多地盘。

    两个跟班再度兴奋起来。不过,他们不敢对曹毅随便开嘲讽——毕竟,如今情况诡异,就连身为忠实跟班的他们,都不知道龚秋是什么意思。

    棋子缠斗中,两人都十分专注。两个跟班有些疑虑地相互交换眼神。

    “喂,我怎么感觉,龚神非常专注的样子……这不是虐菜局吗?让九子输了,这平等开局不至于吧?”跟班一号被龚秋今天的表现弄蒙了,有些不放心,小声对同伴说。

    跟班二号也看不懂,却假装很懂的样子:“说了,龚神这是教学局。一开始就把棋下死了,还拿什么教人?龚神是少年宫的老师,自然懂得怎么教学。”

    跟班一号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龚神故意收着下,这样不至于把小朋友吓哭了,以后见到棋盘就跑,哈哈哈。”

    两人在龚秋身后偷笑,看不见龚秋紧紧皱起的眉头。

    事实上,龚秋的确用保守的战术开局。目前为止,他对自己这盘棋的胜利还是抱有极大希望的,自己落子后,没了让子优势的曹毅几次应对下来,都还非常被动。

    但是,震惊到龚秋的是曹毅的进步速度和学习能力。上一盘棋,自己早期玩了次巧妙的倒扑,引诱曹毅提掉自己的子,却将自己一块棋的气越撞越紧,最终死棋。

    从上一盘到这一盘,中间丝毫没有给曹毅复盘的时间,但现在,曹毅就用上了一样的招数,开始对付自己了。

    当然,龚秋能看出来,上一盘的曹毅看不出这一点,说明两人的水平依然有差距。但龚秋依然认为,他和那么多初学者、职业选手,以及同为特长生的棋手下过棋,像曹毅这么擅长学习的,他从未见过。

    真想撬开曹毅的脑子,看看他的脑回路是怎么样的。要是有他一半的学习能力,龚秋绝对不会到现在还在业余4段徘徊。

    高松然观察两人表情,也看出了龚秋有多吃惊。两人战至中盘,曹毅依然没有露怯的意思,虽然龚秋是更自信的那一个,但不得不承认,曹毅这个学了半个月棋的菜鸟,经常能下出需要龚秋认真思考才能应对的妙招。

    这就是天赋啊!垃圾是放错了地方的宝物,曹毅这个所谓“差生”,也只是不擅长文化课考试罢了。

    想到这儿,高松然对自己的工作更有信心了。曹毅的成功是培养10班学生起飞的第一步,有了系统的帮忙,相信10班每一个被别的老师放弃的孩子,都能成为各行各业的精英。

    又过去了半个小时,棋盘如同静默的战场,两人厮杀斗狠,额前都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我赢了。”龚秋放下一子,提掉曹毅棋盘上的七个黑子后,淡然道。

    他的心中却远没有那么淡然。

    曹毅知道,自己这一局的确输了。从中盘开始,就反复被针对,下不回自己的节奏。

    大方认输后,曹毅依然紧盯着棋盘,脑内将棋局一步一步回退,分析在哪里做出不同的选择,就有可能达成不同的效果。

    “第32手,应该滚打,就可以吃白棋扭羊头了;第18手,应该点棋盘上剩下那个三三的,我保守了……”曹毅双眼像被钉在了棋盘上,嘴里嘟囔着。

    高松然听不懂,只以为他输了棋在懊恼。

    龚秋两个跟班相互击掌,庆祝龚秋取胜。

    而龚秋,错愕这个词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了。

    他一个新手,面对一张布满棋子的棋盘,居然不仅能完美按照顺序回退,还能复盘!

    要知道,龚秋自己学了那么多年,依靠记忆复盘还经常出错,可曹毅一个菜鸟,居然有这么好的棋感?

    想了想,龚秋从书包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草稿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交给曹毅。

    第38章  丁悦:我没抄

    曹毅不明所以地接过纸条。上面是11个数字, 像个手机号。

    他疑惑地看向龚秋。后者微笑:“这是我教练的电话。说起来也巧,我的教练也姓曹。一会儿我会告诉他,我认识了一个很有天赋的棋手, 适合他进一步指导。下周, 你可以和他接触一下。”

    曹毅有些不知所措:“大,大佬,你不想教我了吗?我觉得跟你下棋, 我学得特别快啊!”

    两个跟班也纳闷:龚秋放着400块一小时的钱不挣,要把曹毅这个冤大头初学者让出去?

    或许大佬想报师恩吧。果然是大佬, 不纠结一时的得失, 高风亮节啊!

    龚秋接下来一句话, 让脑补中的跟班们呆愣当场:“从我这里, 你很快就学不到东西了。”

    包括曹毅在内,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

    见场面僵住了,龚秋觉得要补充说明一下:“你的进步非常快。上周和你下棋,能看出, 你的路数和入门教材上的例子差不多。所以,我只当你是个背了定式就以为掌握围棋精髓的狂妄初学者——别误会,这样的初学者, 我在少年宫见到太多太多了。”

    “可是今天,只相隔一星期的时间,你的攻杀、防守、大局观都有了长足的进步,该激进时足够大胆, 该稳重时见好就收。这是光靠背书背不出来的,只有在无数次实战中总结, 才能达到这个境界。说到这儿,我想确认一件事。”

    曹毅张大了嘴。龚秋一直都是那么高冷的形象, 他从来没听龚秋一口气说出那么多话。

    还全是夸自己厉害的!

    “呃,大,大佬你问。”曹毅惊讶得都有些结巴了。

    “你在半个月前,真的从来没有接触过这项运动吗?这半个月,除了跟我下棋,你真的是靠看教材,再在网上跟网友下棋来提高的吗?”

    面对龚秋的问题,曹毅老实回答:“唔,真没有。小学四年级暑假,我妈曾经给我报过一对一的围棋兴趣班,就在离家五百米的少年宫,听说还是个很厉害的少儿启蒙老师。但是,

    第一节课,我在外面和小伙伴打街机,彻底忘了还要上课。第二节课,我倒是想起来要去上课了,可却空着双手,忘了带老师要求的讲义。第三节课,我前一天打游戏睡得太晚,上课直接睡着了。那老师暴跳如雷,说什么也不教我了。所以,要说我正式接触围棋,的确是不久前。我本来就爱打游戏嘛,在手机上找了几个教程app,又下了几个对弈的app……就是这么练的。”

    此时的龚秋,心中就只剩下了“牛叉”两个字。

    但是,为了维持自己高冷男神的人设,龚秋还是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说道:“只跟网友下,就能在一星期内进步那么多,说明你的归纳总结能力非常强。上周让十六子,今天一盘让九子,一盘不让子,你都让我好几次出现了自己要输的幻觉。”

    曹毅拱拱手:“大佬承让。”

    这时候,他对龚秋的好感再次恢复。这人除了爱装一点,口头上不愿认输之外,倒不是个自私的人。

    要知道,有的人将身边所有人都看作竞争对手,若是出现了一个天赋极高的同行,恨不得早早将其踩在脚下,让别人不要同自己走一条路。

    别说主动引荐老师了,这些人看着有天赋的新人,眼睛红得随时都要滴出血来,自然不舍得半句鼓励言语。

    龚秋继续道:“光靠自己复盘还不够,有些时候,如果有个高手给你点拨,哪怕就是一两句话,都能让你醍醐灌顶,水平更上一层楼。我教教小孩可以,教你这样天赋异禀的准成年人,心里还是发虚。所以,我把曹老师的电话给你,相信他会是更适合指导你的人。”

    大佬都说得那么诚恳了,曹毅要是再推让,未免显得太虚伪做作。

    曹毅开心地收下字条,又恭恭敬敬地给龚秋鞠了个躬——毕竟,龚秋是自己的启蒙老师嘛!

    这个周末就这么毫无波澜地过去了。

    周一上午,高松然看到,朱家荣已经坐回了普通的桌椅,那把特制躺椅被折叠起来,放在教室后面。

    田潼曦几次路过,都想把那椅子放下来,自己躺上去。可惜,朱家荣坐最后一排,空间足够,而第四排的田潼曦身后有人,不具备这个条件。

    不用坐躺椅,说明朱家荣伤势有所好转,高松然很是欣慰。

    “去看了传说中的康复科神医没?他怎么说?”早读课,高松然来到教室后面,关心朱家荣的情况。

    朱家荣两眼放光:“太神奇了!”

    声音有点大,隔着一条过道的顾凯兴频频侧目。

    “那梁医生给我浑身上下测量了一番,发现我两条腿不一样长!差了也就一厘米吧,但就是这么点差别,导致我这么多年来,身体都是歪的,还有轻微的脊柱侧弯。我跑步的时候,左右两边发力不均,是造成反复伤病的一个因素。真的,以前也看过不少医生,却没有任何人这么跟我说过。”

    高松然吃惊:“脊柱侧弯?听起来很严重的样子啊!”

    朱家荣心态倒还很平稳:“没事儿,芽麦减国的短跑飞人也有脊柱侧弯,他不照样疯狂破纪录?不过,高老师,这次看梁医生,最让我意外的不是诊断出脊柱侧弯,而是他帮我缓解伤痛的手法!对了,他原封不动地教给我了,老师,我展示一下!”

    凭借记忆,朱家荣从胯骨沿着大腿外侧向下,用指关节往下按。按到膝盖外侧,朱家荣把手拳头握紧,指关节在膝盖外侧的皮肤来回按摩。

    他的脸上露出痛苦又舒适的表情。

    来回按了一圈,朱家荣又转到左边,用左手同样来了一遍。按摩结束,朱家荣喜笑颜开:“舒爽!老师,你久坐,也可以试试这个手法,帮助血液循环的!梁医生让我下周再去找他,再教我几招!”

    看样子,朱家荣在学习“摸骨”的道路上,已经遇见了良师。

    高松然心情很好。

    然而,下午,当上周的物理竞赛班选拔考试成绩出炉时,他的心情就美丽不起来了。

    吴震寰排名第三,在前排几乎全是实验班学生的名单上,实属吸睛。可惜吴震寰的优异成绩无法掩盖10班整体拉胯的事实——

    除了吴震寰,全军覆没。

    起初,高松然对这个结果并不算意外。毕竟,除了似乎有力学天赋的丁悦,其他人都是赶鸭子上架的。

    而物理竞赛选拔,肯定不会只盯着受力分析的知识点考,丁悦并不擅长的电磁学、能量守恒等,也许就是把她的分数拉低的考点。

    可丁悦自己对这个结果很不服气。下午放学,她第一时间来到办公室,想要找物理林老师说理。

    林老师最后一节有课,此时还在另一个班,尽心尽责地给学生答疑解惑。

    见丁悦气鼓鼓的样子,高松然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吧?失败是成功之母,竞赛班又不严格禁止旁听,你真有兴趣的话,低调一点,去旁听就是了。”

    丁悦撇嘴,很是不忿:“考完之后,我和在1班的初中同学李蕴佳对了对答案。她做出来的题目,我都做出来了,答案相差也不多。而我呢,还比她多做了两道大题。那两道大题我也问过吴震寰,我做的是对的。所以我就很纳闷嘛,吴震寰上榜毫无意外,可我的成绩应该比李蕴佳好,为什么她在榜上末尾的位置,我却连榜都没上?”

    从之前和生物老师当堂吵架就可以看出,丁悦就是一个较真又要强的姑娘,遇到不对劲的事情,她不打破砂锅问到底,决不罢休。

    “行,你在这儿等着。哎,林老师来了!不如问问他?”背对办公室门口的丁悦没看见,高松然却看见了。

    林鹏老师正大踏步从外面进来,手上捧着一叠作业本。

    丁悦赶紧上前。

    林老师31岁,也算年轻教师,平时惯常和同学们插科打诨。此刻见到丁悦凑上来,他的脸却拉了下来。

    一开口,让丁悦既难堪又不解。

    “丁悦,再想上竞赛班,你也不能作弊呀!虽然不是正规考试,但抄别人的答案,还是违规的。唉,亏得我还推荐你去考试,你这让我一张脸往哪儿搁啊……”

    林老师是压低声音说的,可他天生嗓门大,压低声音也能让周围几个还在办公室里的老师听见。他们纷纷看向林老师和丁悦的方向。

    丁悦一时愣住了。作弊?抄答案?说的是她丁悦?

    “林老师,我没有抄别人的答案啊。监考的是邵老师,他怕是认错人了吧?”丁悦辩解。

    林老师放下手上的作业本,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要再我说明白一点吗?你的选拔赛试卷答案,和3班翁超同学高度雷同。错的题目一样,就连大题的解题步骤都一样。”

    翁超?丁悦纳闷。这谁呀?

    “我不认识他,我也根本没抄过任何人的答案!”见周围不少老师的目光都看向自己,丁悦不悦了。

    高松然知道,丁悦是个很要强的孩子,她的自尊心根本不允许她行此等蝇营狗苟之事。

    于是,高松然问道:“林老师,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丁悦是个很认真的孩子。再说了,两份试卷雷同,凭什么断定抄袭的是她,而不是3班的那个同学?”

    林老师并没有并没有参与这两份试卷的批改,只是在所有分数出来之后,从物理教研组组长那里得知,两份试卷雷同,10班丁悦抄袭了3班翁超。

    所以,即使丁悦分数达标,依然被取消资格。

    林老师以为,既然教研组组长都这么说了,肯定经过调查才下了这个结论,于是并没有深究原因。

    高松然这么一提醒,林老师也觉得自己有些草率:是啊,就因为翁超是实验班的,丁悦是“差班”的,两份答卷雷同,就默认是丁悦抄袭吗?

    改卷老师、组长会不会也像自己一样,先入为主了呢?

    见高松然坚定地站在自己一边,而林老师脸上似乎露出一丝犹疑,丁悦的底气更足了:“林老师,我不知道翁超是谁,在3班我也没什么认识的同学。我只能发誓,要是我抄了别人的,天打雷劈!”

    林老师:“不至于不至于……”

    高松然提议道:“不如再给两个学生一份当时的试卷,都重新做一次,谁抄袭谁的,不就见真章了?”

    丁悦和高松然都如此自信,难堪的变成林老师了。他掏出手机,在通讯录中找到一个电话。

    “稍等,我去跟组长确认一下。”

    第39章  有同学注意到,喷雾液换了

    打完电话, 林老师赔着笑,对丁悦道:“秦老师那里呢,的确先入为主了, 没有进行细致调查。现在时间过去那么久, 竞赛班名额已经张榜公布,现在没办法改了,不过你想去旁听的话, 我可以给你写张条子,给你特批。”

    丁悦听着林老师的话, 心里总觉得哪儿不太对。不过, 林老师都做主帮自己协调进竞赛班了, 作为学生, 不说个“谢谢”,好像说不过去。

    丁悦“谢”字刚出口,高松然抢先道:“林老师,这不讲道理吧?”

    林老师嘴巴微张, 等待下文。

    高松然继续说:“不管是丁悦还是翁超,既然出现了试卷高度雷同,必然有人作弊。如果作弊的是丁悦, 那给她特批进竞赛班就是不对的。”

    丁悦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你个高老道,干嘛呢?我还以为你会向着我说话呢!

    话锋一转,高松然又说:“如果作弊的是翁超, 就因为已经张榜公布名单了,他就可以依靠作弊来的成绩, 堂而皇之地继续占用本来不该属于他的竞赛班名额?”

    林老师想了想说:“高老师,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 现在成绩都公布了,想要纠结究竟是谁抄谁,也没那么容易。反正都进了竞赛班,去参加竞赛就见真章了嘛!”

    丁悦得到班主任鼓励,也不干了:“林老师,你现在再给我一张选拔考试的卷子,我当场写给你看!我只想证明,我是堂堂正正考出的选拔赛资格,用不着您写条子特批!”

    孩子这么说了,林老师却没觉得被驳了面子。本来就是他不对,丁悦愿意较真,而不是唯唯诺诺,反倒显出骨气。

    正好,他电脑里有一份选拔考试试卷,连忙打印出来,让丁悦坐在下班回家的老师桌上写。

    林老师和高松然则坐回座位,自己备课。

    许多题目都很熟悉,丁悦还记得自己的分析过程,写起来得心应手。有几道题,她考试时怎么都没想明白,考试后问过吴震寰才弄懂——当然,也有小吴多角度多思路解释了三遍,她还是不懂的。

    她用黑色水笔写下自己本来就会的题目,至于与吴震寰交流之后才会做的题,则用蓝色水笔写。

    哼,我丁悦做题,主打一个诚信!

    半小时后,林老师做完了下周上课要用的ppt,来到丁悦桌前一看。

    好家伙,这么一看,她明显没抄别人的!

    在考场上抄袭,很大一部分精力要花在防止被发现上,对于抄录的内容,能记住的部分少之又少。第二遍做题,能像丁悦这样又快又好,说明她做第一遍时也下了苦功夫。

    林老师再打眼一瞧,好家伙,填空题对了一大半!大题的解题步骤也有模有样!

    只不过,丁悦做得好的题,全是力学相关的。考到热力学、电学、光学等知识点的大题,她要么用蓝笔写,要么干脆大喇喇地空在那儿,理都不理。

    他很是惭愧地朝丁悦鞠躬道歉:“丁悦同学,没有经过调查,就擅自把抄袭的帽子扣在了你头上,是老师的不对。”

    林老师再打电话,发现没人接,又说:“今天物理组组长下班了,这件事,我明天第一时间就去反映,让他们也给翁超同学做一份同样的卷子,如果是他抄袭,让他现原形!”

    这正是丁悦想要的结果。为自己正名,同时调查真正作弊的人。

    高松然适时补充道:“林老师,我承认,10班同学的平均成绩远比不上实验班,有些孩子也的确爱撒谎,找各种借口。但是,某些标签不应该被笼统地贴在10班每一个孩子身上,这一点,还希望林老师也和上面反映一下。我们作为教书匠,不可以对学生抱有成见。”

    表面上是让林老师给上面转达,实际上,也是在提醒林老师。他同时教2班和10班,两相对比,差距明显。即使林老师并不会主动表露出对“差班”的意见,偏见也如幽暗潮湿处的蟑螂,暗搓搓地在他心里生长。

    林老师不傻,何尝听不出来呢?不过,他丝毫没有因为被年龄小了自己十几岁的年轻教师教育而不悦,相反,林老师很是自责。

    既然选择了教师这个职业,就要发自内心,去爱自己的学生。

    丁悦心满意足地回了教室,高松然收起笔记本电脑。晚自习快要开始了。

    【在宿主的引导下,学生[丁悦]对你的信任度大幅提升,获得春雨点60点】

    学生信任提升是没有天眼奖励的,现在高松然的余额又达到了100点,像“初级过目不忘雕塑”这类短效一次性物品,又能买得起了。

    再攒攒吧,说不定今晚又出个什么事儿,直接换个效果更好的长效道具呢?

    晚上八点多,赵华枫坐在自己房间里,满意地整理着十几张稿纸。稿纸上满满当当全是字,还点缀着各式修改符号。

    雷厉风行的赵华枫找到了陈默所说那位“海豚学长”的联系方式。

    “海豚学长”被人顶掉了省队名额,好在他自己争气,最终还是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进入了一所二本大学。

    赵华枫有些冒昧地发来采访请求时,“海豚学长”刚刚结束在大学游泳馆的兼//职救生员工作。

    这位学长很是随和,答应了采访,只请求赵华枫将任何能猜到他身份的信息隐去。两人约好,这周日视频采访后,赵华枫便聚精会神地开始准备访谈资料。

    忙了两个小时,终于把该问的问题准备好,赵华枫长舒一口气。拿过手机,她准备刷几分钟社交网站,然后开始写今天的作业。

    朋友圈第一条,来自丁悦。

    【丁大高兴】:“终于洗脱冤屈了,哼!实验班又怎么样,还不是只能抄我的?”

    【HXDance】:“咋回事啊亲爱的???”

    和丁悦关系不错的同桌胡小舞第一时间询问,丁悦又在评论区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惹得胡小舞气愤不已。

    赵华枫这才记起上周五选拔考试时发生的那一幕。向监考的邵老师举报后,赵华枫完全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也根本没和高松然提一嘴。

    哪知道,邵老师不仅没有当场处理那个抄答案的实验班男生,就连出现了试卷雷同后,他都不稀得为丁悦澄清一下。

    结合考试前邵老师对10班同学轻蔑的做派,得,赵华枫记恨上了。

    十五六岁正是热血沸腾的年纪。赵华枫忽然又文思泉涌,想要批判一下老师戴有色眼镜看学生的现象。

    不过,邵老师目前“罪状”太少,文章论据不够。

    赵华枫不急。她现在一心扑在那份揭露体育特长生选拔黑幕的文章上,接下来还有好几个采访对象。

    原本定在上周的高一新生社团报名,由于种种原因,改到了本周二下午的社团课进行,段考则放在了周五。

    教室里的“创意源泉喷雾液”已经用完,高松然换上了“洋腔洋调喷雾液”。

    葛希瑶是唯一注意到这点的同学。

    “哇,今天教室里的空气好迷人啊!”踏进教室一步,葛希瑶脸上就露出了陶醉的神情。

    高松然坐在讲台上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葛希瑶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话声音有点大了,好像惊扰到了正在利用早读前这几分钟备课的高老师。

    但是,她的兴奋劲头并没有消退。把书包放在座位上,犹豫片刻,她还是来到高松然身边,小声问:“高老师,你是在教室里喷空气清新剂了吗?怎么这么好闻!”

    高松然想了想,刚想摇头,忽然想起,自己今天第一个来班上,就是为了更换喷雾液。

    难不成是喷雾液的味道?两种喷雾液都散发一缕清香,在高松然看来,区别好像有,却没有葛希瑶说得这么夸张。

    高松然犹豫一下,还是告诉她:“哦,大概是加湿器喷雾液吧,我刚给补满了。怎么,和之前的不一样?”

    葛希瑶更加激动了:“太不一样了!前几天,加湿器散发到空气中的味道,是那种混合了水莲和柠檬草的香气,清新淡雅,走进教室就像置身于一股山泉旁边一样。感觉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想感受泉水的纯净呢!”

    高松然听得目瞪口呆:一点清香,就能让语文成绩并不出色的葛希瑶蹦出那么多修辞手法?

    “而今天的气味,又不一样了……”葛希瑶歪着头思考片刻,好像在思考到底应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乍一闻,像是玫瑰花和薰衣草的结合体,不过是那种比较淡雅、舒缓的格调,在教室里呆久了也不会觉得太浓烈。”

    她闭着眼睛,凑近了喷雾器肆意地嗅了嗅,好像一个徜徉在花海里的诗人,全身心感受生命的美好。

    班里已经来了不少同学了,但许多人都在利用交作业前的宝贵时间,补(chao)写没写完的作业。

    葛希瑶的同桌张睿琦注意到了她。看着葛希瑶旁若无人地样子,张睿琦和隔着一条过道的王笛窃窃私语起来。

    葛希瑶继续沉醉在她的世界。

    “唔,这香气还有后调。闻久了,原先的花香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热带水果的清香,甜美又酸爽,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了呢!总体说来,新喷雾液的香气,从优雅浪漫的花香,慢慢变成活泼阳光的热带水果香气,充满了异域风情……”

    葛希瑶越说越陶醉。忽然,她想到一个无比重要的问题:“这么好闻、这么有层次感的喷雾液,是什么牌子的呀?哪里买的?哎,高老师,高老师?”

    葛希瑶刚从香气宜人的花海中归来,却见高松然又好像神游天外去了。葛希瑶连喊了两声,他才回过神来。

    高松然倒不是故意走神,只是就在刚刚,他对葛希瑶天赋的“不听”二字,有了新的猜想。

    第40章  喷雾液继续发威

    “啊?”高松然有些窘迫, “不好意思,我在想事情。你刚才问了啥?”

    葛希瑶把问题重复一遍。

    “哦,”高松然平静下来, 随口编了个理由, “是我在米国交换留学时,朋友送的精油。可惜,回国时带的东西太多, 托运行李放不下。为了减少行李体积,精油的包装我给扔了。哪天再联系上那个朋友, 我会帮你问问的。”

    葛希瑶有些失落地回到座位。

    同桌张睿琦悄声问道:“你刚才干嘛呢?闭着眼睛闻来闻去, 说实话, 跟地铁里安检的缉毒犬有点像。”

    换做以往, 葛希瑶肯定要对调侃她的张睿琦来一句“去你的”。

    但今天,葛希瑶忘了反击,很是惊讶地问:“怎么,你们都没闻到吗?今天的加湿器, 换了一种精油呢!”

    张睿琦满腹狐疑:“香味我闻到了,不过,有什么区别吗?”

    隔着一条过道的王笛也凑过头来:“是啊, 我连气味都不太能闻出来,哪还有什么区别?说起来,校外那几家在我看来毫无差别的奶茶,你都能闻出果汁和浓缩汁的区别……葛希瑶, 你别真是哮天犬转世吧?”

    从老师到同学,都和自己不在同一个频道, 葛希瑶有些失望。

    不过,她很快就忘了这么点小小的不愉快, 因为新的喷雾液,实在是太好闻了!

    高松然依然在思考葛希瑶的天赋。很明显,她的嗅觉超出常人,不仅能分辨出两种喷雾液气味细微的差别,还能说出每种喷雾液的香型、前中后调。

    最关键的是,高松然从未对任何学生透露过喷雾器的奥秘。之前的喷雾液叫“创意源泉”,葛希瑶就能从中感受到泉水的气息;现在的喷雾液叫“洋腔洋调”,她也能闻出异域风情!

    人有五感,其中“闻”这个字,古时只有“听”的意思,后来才多了用鼻子嗅的含义。

    如果葛希瑶的天赋“不听”针对的就是“闻”这个字,用的“不”是“闻”字“听”的释义,而是“嗅”的释义,就能说得通了。

    葛希瑶的天赋就是嗅觉。

    嘿嘿,又解码一个天赋!

    高松然心里得意。周四下午就要段考了,这三天,有“洋腔洋调喷雾液”的加持,希望同学们在英语考试中,能够稍稍超一点水平发挥吧。

    徐老师来班里上语文课,高松然回到办公室。下午社团报名,前几天他一直忙得脚不点地,还没来及看看今年有哪些社团在招新。

    前几排,是体育分类社团。

    在高松然的劝导下,对自己的篮球水平毫无信心的陈默,决定同时报名足篮球这两个人气最高的社团。只要报名人数够多,陈默捞不着上场比赛的机会,就更有动力投入比赛解说的活动中。

    可以说是反向努力了。

    保守估计,10班20个男生,至少有一半会报体育类和游戏动漫类社团。

    包括看似不务正业的棋牌社,曹毅舍我其谁。

    校芭蕾舞团也在体育分类下,这是潘梦影的目标。她的身高不再适合练体操,用来跳舞反而是个优势,还能利用练体操十年培养出的柔韧性。

    高松然翻到第二页。

    辩论社。本来该是赵华枫的不二选择,但听说她在写一篇揭露黑暗的调查报告后,高松然改主意了——校报社也不错。

    网络文学鉴赏社,是去年开始活动的新社团。高松然好像已经看见温云茵在这个社团教室侃侃而谈的场景了。

    花艺社团,听起来最适合葛希瑶。没办法,如果学校里有什么“咖啡品鉴社”、“香水调配社”,高松然一定不会犹豫半秒,推荐葛希瑶去。

    上竞赛班的同学,就没有那么多闲情逸致去玩社团了,他们的社团课改成竞赛班。生物竞赛班的秦添、物理竞赛吴震寰和丁悦皆属此列。

    刘二明在化学竞赛选拔中以一分之差与名额失之交臂,他纠缠化学老师好久,才获得了一个旁听机会。

    剩下的数学和计算机竞赛,10班全员皆墨。

    由于病情,何珊燕得到批准,可以不用参与社团活动,可以留在班上自习。

    唉,只可惜被开天眼的学生人数还是太少,开天眼后明白提示词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更少。不过高松然也不急,来日方长,10班的学生迟早都会展露出特殊才能。

    周二的英语课夹在体育课和社团课之间,高松然刚打开投影,就发现同学们的心早就飞走老远。

    有人看似抱着书本,实际上是在看夹在课本里的社团介绍手册;

    有人看似端坐听课,实际上闭着眼睛,要么补眠,要么闻空气里清新的味道;

    也有旁若无人地在手机上下棋的曹毅,和静音看球赛的陈默。

    “咳咳!”高松然清了清嗓子,吸引回少数几个同学的注意力,“今天我们复习一下第一单元的内容!”

    课代表杨陶璐纳闷了:昨天,高老师刚把第二单元讲完。按理说,他应当快点进入第三单元新课的讲解。

    否则,别班老师在考前,都能带着学生复习一遍段考覆盖的内容,而10班呢,很有可能连段考内容的新课都没讲到。

    别班学生段考考砸了,是没好好复习;10班同学段考考砸了,是……没好好预习?

    这就尴尬了。

    高松然磨刀不误砍柴工。段考前这几天,有喷雾液的加持,他要让同学们把第一单元吃透。

    “第一单元的阅读文章一共五段,第四组同学做好准备,一人读一段。”

    第四组第一排的是王宇,英语不是他的强项,在10班却也能起到领头作用。

    “Friendship is……”王宇的声音难得铿锵有力,手势不自觉地跟着语音起起伏伏,把每个音节都咀嚼得一清二楚。

    读完一段,王宇本人没觉得有什么,还在听课的同学纷纷感到不可思议。不就是一篇全是套话的议论文嘛,为什么王宇如此全情投入?

    坐在王宇身后的吴震寰更被吓到了。王宇不厚道啊,知道你好学,可是你上来就把朗读的标准提那么高,我还怎么混?

    作为物理竞赛选拔排名年级前列的学霸,吴震寰并不爱英语。这篇课文,除了早读时有心无力地念过几遍之外,他根本没有特意花过心思。

    完蛋,两相对比,老高肯定能看出来,他布置的口头作业我从来没做过!

    这么想着,吴震寰忐忑地开口:“A good friend……”

    吴震寰刚读到一半,坐第三排的秦添:( °O °|||)

    不是,王宇、吴震寰,你们俩今天吃错了什么药?为什么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读一篇简单的课文,还要这么声情并茂、跌宕起伏?

    读完了自己的一段,吴震寰坐下,心中骇然。

    自己居然也按照王宇那样,读得抑扬顿挫。

    关键是,一遍读下来,原本并不熟悉的课文,好像印在了脑子里一样。合上书,都能背出个八//九不离十。

    吴震寰恍若醍醐灌顶。原来学习英语的诀窍在这儿啊!只要充满感情地读课文,就能背诵了!

    自己学了这么久,英语成绩还是不好的原因找到了——感情不够充沛啊!

    吴震寰暗自下定决心:以后的早读课,说什么都要学习王宇,能怎么抑扬顿挫就怎么抑扬顿挫。

    秦添虽然在心里吐槽前两位同学语气夸张,可轮到她的时候,秦添朗读得同样有声有色,好像在讲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

    第四排的潘梦影和第五排的孙志亮:……

    后面这两位,一个名义上还是体育特长生,文化课成绩一般。一个干脆就是靠走后门录取进三中的,这篇课文有没有完整看过一遍都不好说呢。

    这会儿让他们读,简直就是当众丢人。

    但老高好歹是他们敬爱的班主任,不久前还帮她解决了戴博超这个棘手的麻烦,总得给他面子吧。

    等秦添读完,潘梦影硬着头皮捧着书起立。

    “Friendship adds exci……excitement……”要读的第一句就有个不太熟悉的词,潘梦影都要崩溃了。

    第一段读完,紧张稍稍消退。

    相比前三个声情并茂的“奇葩”,潘梦影的感情没有那么充沛,但流利程度依然超出她自己的想象。

    好不容易读完一遍,她长舒一口气。幸好只有一小段……

    没等她多想,身后孙志亮哗哗的翻书声响起。

    孙志亮其人,三中分校副校长的亲戚,中考分数至今是个谜。从他展现出的学习态度来看,学渣没得跑。

    作为孙志亮的前桌,潘梦影也知道,他上课爱神游、偶尔也逃课、很少写作业。

    课堂提问是答不出来的,作业是不交的,就算交了也是“参考”别人的。

    英语课文?哪一篇?孙志亮懒散地站起来,却根本连书都没翻开。

    ——事实上,这个学期到现在,英语书他也没翻开过几次。

    “哪一页?”孙志亮好像没睡醒。

    同桌沈建都替他倒吸一口冷气。

    高松然不生气,耐心指点:“课本翻到第五页,最后一段课文。”

    孙志亮把书翻得哗哗响。哦,是这篇讲友谊的课文,上课时跟着瞄了一眼。

    不过,随着课文很快变成孙志亮听不懂的天书,他也就没再翻到过这一页。

    “In the course of our life……”孙志亮小声,一个词一个词念着。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周围所有还在听课的同学,都对他投去了错愕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