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211

    两个副将抬起发酸的胳膊,抱拳痛苦地说道:“小将军,我们一把老骨头了,精力可比不得你这么好。”

    “是啊,要不您看这阳春三月的,正是和妻子一起踏青放风筝的好时候。”

    阮文耀看了一眼外面的太阳,似乎天气还真是不错。

    副将们看到她似有意动,刚要松一口气,却见阮文耀不好意地摸着鼻子说道:“踏青得晚点,我们先打一架吧。”她媳妇还睡着呢,这会儿她可不敢再去惹阿软。

    文将军今天心情显然好了许多,他看着这精神奕奕的孩子,疑惑问道:“你天天这么练不累吗?”

    “不累啊,这才哪到哪啊,功夫不是越打越精神吗?”阮文耀疑惑问着。

    文将军和两副将都一脸惊奇地看着她。文将军咳了咳说道:“你这功夫不错,要继续练。”

    “好。”阮文耀茫然答应着,都不知道文将军为何这么快就换了说法。

    “你和你媳妇玩去吧。”文将军也把她赶走了。

    副将看着小将军的背影,小声问道:“将军,咱小将军的功夫是不是在山里和老神仙学的?”

    另一位副将也说道:“我瞧着也像,小将军的功夫路子看似简单,但是根基也太好了。”

    “这可能就是大道至简吧,是我才蔽识浅看错了。”文将军目光渐远,若是这样,这孩子还真的应该回山里继续练功了。

    阿软在房里才起来就看到阮文耀坐在外厢糊风筝,阿软洗着脸看了一眼,疑惑又看了一眼。

    “你不是去文夫人那边了吗?”

    “他们那边都去过了,嫌我闹,让我回了。”阮文耀举起风筝看了看,竹架子还挺结实,应该能飞起来。

    阿软洗漱完,由着花芷帮她梳头,她不时回头看一眼阮文耀,还是没忍住说道,“你怎么没叫醒我?”

    “待会儿都要嫌我了。”阮文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帮我画风筝吧。”

    “好呀,画老虎是吗?”阿软梳好头发,过来接过她的风筝瞧了瞧,“做得还挺精巧,今天去放风筝吗?”

    “要去吗?我去叫燕子他们。”阮文耀兴致满满说着。

    看她那眼睛冒光的模样,阿软哪里能不答应的。

    “叫上姐姐和周柯吧,这季节踏青正好。”

    “好!”阮文耀喊来二妮子,这小妮子一听,飞跑地就出去了,生怕跑慢了下次不叫她干活。

    阿软正经地拿了她的风筝到书桌上,用水彩给她仔细画着,阮文耀站在旁边给她洗笔递墨,没一会儿一只威武的老虎头跃然纸上。

    阮文耀看着喜欢,等不及晾干就想拿出去玩。

    “你别急啊,还要准备些吃的。”阿软笑着劝她。

    正说话间,成双她们过来了,阮文耀一瞧都是姑娘家,疑惑说道:“那些小子不去吗?”

    卜燕子虎着脸说道:“他们说是姑娘家玩的,不去了。”

    阮文耀这边眉头都还没皱起来,卜燕子又笑了起来,“其实是张副将捉他们练功去了,他说打不赢你们小将军,还打不赢你们吗?哈哈哈。”

    听着幸灾乐祸的笑声,想来他们被打得很惨。

    金桂没一会儿提了个食盒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您看这些点心行吗?”

    阮文耀伸头瞧了一眼,拿了一片云糕吃着,说道:“你们风筝做好了吗?”

    “我们也要风筝吗?”金桂呆呆问着。

    “一起出去玩啊,你们只看着不成。算了,你们直接说喜欢什么样的,我来给你们扎。”阮文耀说着,就去拿竹篾。

    卜燕子不客气地说道:“也给我扎一个燕子。”

    成双不好意思地跟了一句,“还有材料吗?要不我们自己来扎吧。”

    等她们一群人到城外的园子时,周柯已经在让下人放一个硕大的盘鹰风筝。

    就听到周柯在喊着,“快点放天上,我的风筝一定要是最大的。”

    下人被她催得慌了,可她的风筝却瘫在地上,半天飞不起来。

    “哇,好大的走地鸡。”阮文耀看着地上的风筝坏笑着故意绕了几圈。

    阿软过来拽了她一下,小声说道:“你别闹了。”

    “噗。”阮文耀这才笑着走开。

    “哼!”周柯生气插着腰,催着下人赶紧把风筝放到天上。

    这会儿天气正好,绿草地上有着徐徐风吹过,阮文耀拿出她心心念的老虎头风筝迎着跑了几步,风筝并没有飞起来,她怕也丢人,偷偷看了一眼,就看到成双很熟练地将那风筝展开很快放飞了。

    她有样学样,也把风筝对着风的方向放开,借着风力一下就被吹上了天。

    阮文耀拿着线卷,等着风筝飞高了,线绷得直了,她就再放一些。

    没一会儿风筝就远远地飞到天上,阮文耀放完了,高兴地将线团子交给阿软,笑着坐到她身边。

    “媳妇,给你。”

    阿软接了过来,生疏地也不知道怎么放,差点儿叫风筝又落下来。

    “不用慌,看到线松了就收紧些,线是绷紧的就可以继续放线。”阮文耀手把手教着。

    阿软这般聪明,很快就学会了。

    卜燕子也把她的大燕子放上了天,得意地也过来坐在旁边。

    “你们平时都不玩这些吗?”

    周锦这时也领着人过来了,笑着说道:“小时候功课多,没机会玩不是很正常吗?”

    卜燕子看到她,赶紧把风筝线交给二妮子,扯着周锦的袖角到旁边说话。

    她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大家一双双八卦的眼睛都望了过去,这下子都没人看风筝了。

    等她俩回来时,周锦过去和周柯说话,卜燕子回来时面对的是一双双审视的眼睛。

    阿软问道:“你什么时候和我嫂子这般熟了?”

    阿软向来管周锦叫姐姐,这时说是“嫂子”已是提醒卜燕子,她的身份了。

    卜燕子哪想了那么多,她坦然说道:“她托我办点事,晚点和你们说。二妮子,你怎么放风筝的,都要掉下来了。”

    阿软收回疑惑目光,转头看着阮文耀。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想着,应该没什么事吧。

    大家也没再多想,又扭头都去看周锦。

    周柯正跺着脚,为个“走地鸡”风筝生气。周锦和她说了什么,她似乎更生气了,撅着嘴生气地要去踩她的“走地鸡”。

    周望淑瞧着有些过意不去,转头对成双说,“能帮帮她吗?”

    成双看了阮文耀一眼,见门主也不是小心眼要和小姑娘闹脾气的模样,她这才起身过去帮忙。

    只是周柯的风筝也太贪大了,一时不好放。成双很快喊了一声,“师姐。”

    最后连阮文耀也被叫去帮忙,几个人合力这才把周柯这只巨大的“走地鸡”放到天上。

    风筝大也是好看,长长的一串挂在天上,瞧着喜庆。

    阮文耀帮完忙,又坐回阿软身边。阿软正和周锦说着,周二叔的情况,听说周御史已经能起来走动了,只是还虚得很。

    阿软说着话,顺手就递了水给阮文耀,又整理了一下她的衣服腰带。

    周锦瞧了一眼,低头笑着转移了目光,周柯像个小炮仗似的说了句,“自己没手吗?”

    周锦无奈戳了一下她的脑袋,“就你这姓子,只能找个小相公伺候你。”

    “也不是不行,别指望我伺候别人。”周柯骄傲地说着,看到对面江林婉家的小白脸,依旧看不顺眼。

    可想到姓文的救了她父亲,又纠结起来。

    好吧,姓文的人品也还行,可是她还是看不得江林婉那般高傲的人,小媳妇般模样围着姓文的转。

    阮文耀没把周柯这种闹小孩子脾气的小姑娘当回事。

    在她眼里,周柯是周御史的女儿,就是晚辈,哪里跟她一般见识。

    她也不掺合姑娘们说话,自己在旁边安静吃着点心。

    周柯正偷笑说着朝堂上那个大臣的糗事,什么王大人在袖子里藏小糕点,一边上朝一边躲在胖胖的李大人后面偷吃啊。??王爷打瞌睡时,被太子点了名,差点摔一跤。

    阮文耀看着天上风筝吃着点心没怎么听,吃了几块就拍净手叫了二妮子赶着两只小狗子跑山边捉野兔子去了。

    卜燕子一看,也想跟过去。可她才一动,周柯差点被她的大风筝带走,她只得又坐下来。

    周柯撇了一眼远处的阮文耀,没好气地说:“江林婉,你不管他吗?”

    阿软看着周柯,压下脾气,耐心说道:“她走开,是叫我们方便说话。”

    成双突然站了起来,对阿软说了什么,叫着小豆子捡柴火去了。

    周望淑也想去,成双摇头说道:“草里有蛇,你别乱跑了。”

    周望淑想是被嫌弃了,只得坐了回去。

    卜燕子听成双捡柴火去了,她立即懂了,她转手把风筝线交给金桂,见她能拉住了,拍了拍手去旁边挖了个土坑垒了土灶,她随手捡了些干草皮子,她用火石打了火烧了火堆,还搭上了架子。

    周柯抽空看了一眼,问道:“你们怎么把架子都搭起来了,万一抓不到呢。”

    她这话一出,大家都笑了,拉着风筝线的金桂自信说道:“有小将军在,一准能抓到。”

    银枝想起什么说道:“好像带了调料,我去马车里找找。”

    果然没一会儿阮文耀提着兔子回来了,二妮子跟在旁边手藏在背后没拿出来。阮文耀高兴地呲牙笑着说道:“嘿嘿,我在竹林里挖到好东西。”

    第212章 212

    阿软一听竹林,似乎猜到了什么,立即问道:“这里也能捉到吗?”

    “小狗子找到的,不过没家里那边的肥。”阮文耀说着,犹豫看了周锦她们一眼。“你们就别看了,一会儿不敢吃,你们就吃兔子。”

    周柯不服非要看,“藏什么呢,我有什么不敢吃的。”

    阮文耀笑着起了些坏心思,偷偷踢了二妮子一脚,二妮子当即把背藏着的东西拿了出来。

    周柯见到一只肥硕的老鼠怼到眼前,吓得当即惊叫跳了起来。二妮子反被她吓着了,一个没拿住,手里捉着的两只竹鼠掉下来跑了。

    卜燕子眼疾手快赶紧扑过来捉,阮文耀一个闪身过来,一脚闪住了大竹鼠的脑袋。

    “你可小心点,好不容易捉的,叫你放跑了。”卜燕子捉起一只,扭头看到旁边周锦维持着闺秀的优雅坐在原处纹丝不动,只是脸色有些惨白。

    “噗。”卜燕子笑着说道,“别怕,这东西不咬人,可好吃了,听说一般都是当贡品,平时我们还吃不上呢。”

    周锦收敛神色,微笑着说道:“哦,竹鼠嘛,听过‘竹鼠藏深树,江豚戏晚波’嘛。”

    她微笑说着,维持着优雅端庄,只是两只眼睛眼神放空,仿佛灵魂已经走了一会儿。

    “哈哈哈,要不,你看一眼呢。”卜燕子坏笑地提着竹鼠在她眼前晃了晃。

    那大竹鼠呲着两颗龅牙“吱吱”叫着,四只小短腿卖力抓挠,几乎要抓到周锦脸上,周锦哪经历过这事,吓得眼前一黑,几乎要倒下去。

    阿软赶紧挡了一下,对卜燕子说道:“好了,你别吓她了,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

    卜燕子难得一次在周锦跟前占了上风,笑得格外开心,只是瞧到好像真吓着她了,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傻笑着赶紧拿走了。

    周柯跺着脚,生气说着,“江林婉,你也不管管他们,都要咬到我们了。”

    “不用怕,这东西不咬人,它只吃竹子。”阿软笑着轻轻推了阮文耀一下,叫她别闹了。

    阮文耀这才收敛了,捉着竹鼠要去河边处理。

    周望淑立即说道:“小将军,我来吧,这个我在行。”

    阮文耀笑着问道:“你不怕吗?”

    “不怕!”周望淑坚定说着,她毕竟在宅子里当过下人,杀鱼,杀鸡的活也干过。

    银枝瞧着不放心,放下调料跟着一起去了。

    阮文耀拍了拍手上的灰,正想拿水喝。阿软拦住她,看她一手的泥,直接捉着袖子举着水杯将水喂到她嘴边,阮文耀就着她手里的杯子喝着。

    两人向来亲密,她们身边的人都习惯了。只周锦和周柯看了一眼,不好意思地红着脸很快收回目光。

    阮文耀喝完了水,要去河边洗手。阿软瞧她身上也是泥,拿了帕子跟了一起过去。

    周柯小声说道:“也不带着小厮,怎么什么事都要使唤江林婉做?”

    经她提醒,周锦这才注意到,文小将军似乎不怎么使唤下人,难道因为出身,不习惯使唤下人?

    可是他们身边这些人又对这位小将军很是恭敬,连卜燕子那般不羁的江湖性子,也俯首跟着办事。

    周锦对他们这群人很是疑惑,所有才一直盯着,可是又不好往深了探究。毕竟光是江林婉就不是普通人物,她还不想因为一点好奇心就与她成了敌人。

    火堆边,成双已经捡了许多柴回来,还捡了一兜子野果子。

    卜燕子拿过来一瞧,给她丢了一半,“这个酸的,这个麻嘴巴,成双,你还是不行啊。”

    成双不像她大师姐,从小在山里长大,自是没那么丰富的经验。

    她仔细听着,连那些被丢掉的果子也仔细去看一眼记下来。

    卜燕子不吝地教她,两人说了一会儿,成双突然扫了一圈,紧张地问道:“望淑呢?”

    “河边杀兔子去了。”卜燕子随口说着,瞧成双一脸紧张的模样,故意逗她说道,“对哦,怎么这么久没回来,别是叫水猴子抓走了。”

    成双不管信不信这个水猴子,总归是不放心她。

    周望淑答应去告沐翊轩的时候,成双就答应过要保护她。即使仇人已死,她这个承诺还是不会变的,她紧张地就往河边走去。

    周柯好奇地问道:“水猴子是什么?”

    卜燕子给火堆里添着柴,故意用些恐怖的语气说道:“水猴子啊,就是水里死的冤魂化成的精怪,长得像猴子一样,在水里力气比牛还大,这东西经常埋伏在水边害人,岸边的人要是不小心,就会被它拖到水里淹死,它啊,最喜欢抠人的眼珠子吃。”

    她讲得恐怖,周柯听得打了个哆嗦,害怕地说道:“你别说了!”

    卜燕子好笑地故意发出恐怖的“桀桀桀”的笑声。

    “你要在水边听到有人喊你,可千万别随便答应,水鬼呀会模仿你熟人的声音,你一答应,脑袋就迷糊了,会傻了一样跟着声音往水里走,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在深水里了。水猴子就在水里拖着你的脚,把你往水底拖,桀桀桀。”

    周柯吓得捂着耳朵,眼眶红着都要哭出来,“别说了,我不听,我不听!”

    卜燕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理,偷偷看了周锦一眼。

    周锦这心眼多的姑娘果然没被吓到,看到卜燕子望过来,她似乎是捉到她偷看一般,唇角微微上扬噙着一抹笑。

    卜燕子心虚地赶紧收回了目光,可一回神又懊恼着,看就看呗,为什么搞得偷偷摸摸的,心虚什么哦。

    周柯委委屈屈站起来说道:“都怨你,我想去如厕都不敢去了。”

    周锦也站了起来,揉着坐麻的腿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没想周柯这个直肠子,竟还嫌弃她起来,“你跟我去也没用啊,咱们就带着些丫鬟,真要遇到鬼了,她们能顶什么用,和我们一起吓得哇哇叫吗?”

    “噗。”卜燕子架好了柴火,笑着说道,“我陪你们去吧。”

    周柯这才松口气,但嘴还是硬着,“哼,算你还有点良心。”

    “那可不,我不只有良心,我叫得也大声,肯定比你俩声音大。”卜燕子忍不住逗这个孩子,只是嘴里是逗周柯,眼睛不知怎么又望了一眼周锦。

    这次周锦没看她,她叫丫鬟扶着已经往外面走了。

    卜燕子自己都奇怪自己是什么鬼心思了,被她瞧见了不好意思,她不瞧,她又有些失落。

    她一时心绪有些乱,领着头走在前面。

    这种踏青的小山边,也没正经的茅厕,不过是走到草深的地方方便。

    她们呆着的那块草地,只有一层发绿的草皮子,要走很远靠近河水边的地方才有深些的茅草。

    她们连主子带丫鬟一大群人路过河边,自然瞧见阮文耀她俩,就听周柯哼了一声。

    周锦疑惑望过去,正看到两人站在河边,虽有草丛遮挡,也能看到江林婉正用一块湿帕子给文小将军擦脸。

    小将军似乎说了什么,把江林婉逗笑了。

    小将军拽着她袖角似乎在讨什么,周柯这下不只哼了一声,还骂了句,“乳臭未干。”

    谁想这时,一贯温婉内敛的江林婉突然踮起脚,主动地在小将军的唇上亲了一下。

    两人浓情蜜意,在河边落下一道亲密的剪影。

    路过众人都是愣了一下,毕竟她们这些姑娘家,都觉得这般亲密之事不该姑娘家主动,何况,江林婉也不像一个会主动的人。

    周柯收回了目光,喃喃说了句,“就这么喜欢吗?”

    周锦也一样,迅速收回了目光,她低眉敛目想着什么,又抬头看了一眼,这便是两情相悦的模样吧,她没来由的心中有些堵。

    卜燕子瞧了一眼就没看了,平时她也只是瞧着两人粘糊,这般亲吻的模样还是没怎么看到。

    正想着,她看到周望淑和成双在不远处的水边,周望淑和银枝蹲在水边清理着竹鼠、兔子,成双站在她们身后,弯腰低着头和她们说着什么。

    卜燕子想着成双和周望淑也是那样的关系吗?

    可她俩平时似乎没有那么粘糊,倒是经常看到周望淑去成双房里。

    卜燕子不由想到,她们也会亲吻吗?

    成双那么冷冷淡淡的人,想着也得周望淑主动些,这情情爱爱的,要修成正果可真不容易。

    卜燕子想着就觉得像团乱了的绳团子似的头痛,唉,要什么情情爱爱,还不如和周锦似的,连孩子都有人替她生。

    可他们卜家这一脉,就剩下她卜燕子一根独苗了,可没那么好命找着人替她生。

    想着这个,她心绪很乱地又想到阮文耀。

    阮家那一脉比他们更重要,阮文耀如今和阿软成亲,他们山门的香火难道就这么断了吗?

    这事山主也不阻止的吗?难道山主还能给她们弄出个娃娃来?

    唉,算了吧,照阿软的说法,他们的小山主可能自己就是个娃娃。

    她胡思乱想着,走到草丛边。

    她细心地捡了根棍子在草丛里敲打了一下,防着有蛇。

    周家两姐妹瞧她仔细模样,不由放心了些。

    卜燕子由她们去方便,她背对着草丛站在旁边望着风。

    草丛里窸窸窣窣响着,没多久是周锦先出来。她的丫鬟也去草丛里方便去了,她出来就想去净手。

    可是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她突然觉得有些阴冷。

    “洗手吗?我陪你过去。”卜燕子也不逗人了,自觉地就陪周锦去水边。

    周锦束了袖子,正要弯腰捧水,突然停住了,柔声问道:“真有水猴子吗?”

    第213章 213

    卜燕子突然觉得这个心眼多的姑娘,也有点儿可爱。

    瞧她装得一本正经的大人模样,其实年纪也没多大,也是个会怕鬼的小姑娘嘛。

    “没事,有我在,我会帮你喊,我嗓门大。”

    周锦知道她是逗她,没理她,弯腰要捧水洗手。

    “等等。”卜燕子见她袖子又大又长,很不方便。她解下腰上挂着的竹筒子,舀了水倒给她洗手。

    周锦洗净了手,用帕子慢慢擦拭着,看了一眼她将竹筒子挂回腰上,她疑惑问道:“你挂这个做什么?”

    “哦,阿……”卜燕子打住,改口说道,“小夫人想起玩弹弓了,让我们帮忙捡点石子。”

    “弹弓,妹妹还玩这种东西?”周锦似乎有了兴趣,看她腰上插着一把弹弓,礼貌问道,“卜副将,能借我试一下吗?”

    “可以啊。”她大方地取下来,递给她。

    “小夫人说,弹弓轻便,姑娘家用来防身,比弓弩方便些。她还找工匠帮忙改良设计,打了一批……”

    卜燕子说得兴奋,说了大半才发现,这些门里的事不太适合说给外人听。

    而且还是周锦这种喜欢听人墙根的,更不该告诉她知道了。

    周锦收敛着脸上无奈的笑意,拿着弹弓试了试。

    她这人聪明,也不用人教的,试了试就知道怎么用了。她似乎有些兴趣,从袖子里摸了颗银锞子就要当弹子打出去。

    卜燕子惊得赶紧捉住她的手,“你干嘛?也太浪费了,要弹子随便捡颗石子不就好了。”

    她劫过银锞子,随便从地上捡了两个石子给她。

    周锦瞧了一眼那石子,似乎嫌脏没有接。

    卜燕子直接在袖子上擦了擦,递给了她。

    这次周锦接了过来,对着河面上的野鸭子一下打了过去。谁能想,她随手一试准头还挺好,打得鸭毛乱飞,竟然一下就打中了。

    卜燕子瞧她架势问道:“你玩过?”

    “没有,不过小时候跟着弟弟的教习先生学了些骑射。”周锦记得当时先生还夸过她很有天赋,只可惜了,是个姑娘家。

    周锦想着又打了一颗出去,这次瞄着河对岸,她续足了力气将弹弓拉到最长,石子飞了一会儿扑通落到水里,终究没有越过河岸。

    在她为飞不过河的石子失落的时候,没注意卜燕子看着手心里的银锞子冷了眼色。

    “堂姐、卜副将。”周柯出来,见周锦和卜副将在水边说话,在旁边等了一会儿,瞧着两人发呆,这才出声喊了她们。

    两人回神,走了回来。

    卜燕子将手里的银锞子还给周锦,周锦瞧了一眼,心想着本来准备丢的还我干什么,她都懒得去接,只将弹弓还给卜燕子。

    卜燕子瞧她这样,脸色更冷了,她赌气般说道:“谢姑娘打赏。”

    说完扭头走到前面,周柯看得奇怪,靠近周锦问道:“她怎么了?”

    周锦看着前面浑身散发着一股子冷气的卜燕子,一时也有些疑惑,不知道她怎么了。

    等她们回去时,阮文耀、成双她们都回来了,正蹲在火堆边烤着猎物。

    阿软在火边躬身撒着调料,看到她们回来,微笑说道:“这会儿没什么风,我叫她们把风筝收了,你们歇一下吃点烤肉吧。”

    周锦笑着谢过,又回到草地上铺着的垫子上。

    阿软撒好调料,就被阮文耀挤走了,“我来烤,这烟熏人,你去歇着吧。”

    “火别太大。”阿软知道她不怎么想和周家两姑娘打交道,提醒了一句,这才回了垫子这边。

    才坐下,就听周锦软声说道:“妹妹,听说你让工匠做了一批弹弓,能给我两个玩玩吗?”

    阿软敛着神色,心想着这是哪个大嘴巴说的,还好做的是弹弓,要是弓弩那些兵器,还不叫上面知道了。

    不过阿软面上还是平淡得没有半点异样,她打开腰上挂着的荷包,取了一个小巧的弹弓出来递给周锦。

    阿软身上只带了一个,她转过扫了一眼,看向旁边的卜燕子。

    谁想卜燕子竟然装没看见,扭过头躲开了。还起身去火堆边帮忙烤肉。

    阿软看她这样心里有些疑惑,她们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还一起去如厕,这会儿是给谁冷脸呢?

    阿软不好说什么,喊了一声,“望淑。”

    成双站在旁边瞧见了,把自己荷包里装着的那个拿了出来双手拿着递给了阿软。

    “拿我这个吧,我不怎么用。”

    阿软没说什么,拿着给了周锦。

    周锦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以为只是小孩子的玩意儿。但瞧这样,想是他们一人可能只有一把。

    周锦看着手里的弹弓,架子上掐着铁架子,做得很精巧。皮筋的拉力也很大,瞧着应该算是兵器了。

    周柯瞧着有趣,难得亲热地拉着她堂姐说道:“给我一个。”

    周锦不好意思地递还了回去,“我闹着玩呢,我们用不上,还是还你。”

    “没事,我那里还有备用的,你们留着玩吧。”阿软又不是个小气的人,只是怕他们私下改良武器的行径招人非议。

    她如今在京城里收集了许多兵器的图纸,她也怕周锦是在试探什么。

    两个心思深的姑娘在互相猜忌着,周柯这个没心眼的,想也不想就抢了一个过去。

    “不就是个小孩子玩意儿吗,我们拿了,江林婉叫人再做几个不就是了。咱们这交情犯得上为这么点东西拉拉扯扯的吗?”

    周柯这话叫紧张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周锦无奈打趣周柯,“你说得大方,只见你在林婉妹妹这边又吃又拿,可没见你送什么好东西过来。”

    “你这话说得。”周柯把玩着弹弓,没好气说道,“当初她成亲时,我可是把我嫁妆里压箱底的好东西,收罗了不少送给她。”

    “这话不假,送我好多珍藏的孤本呢。”阿软笑着说着,“这等好东西,收在我手里都觉得有些浪费了。”

    “那有什么,你要喜欢誊抄一遍再卖了,你要不喜欢,直接卖了也行。我听说你以后得帮朝廷修路,少不了要去弄银子。”周柯爽朗说着,她这直来直去的性子着实招人喜欢。

    这也是为什么,她嘴这么毒,大家却还是喜欢和她一块儿玩。

    阿软趁这机会说道:“我确实有些东西想出出去,我们毕竟是去山里,许多东西用不上,放久了也坏了。”

    “我帮你出吧,你那边也不是一年半载的事儿,你若急着出也卖不好价。”周锦轻声说着。轻轻的几句话,却有“千金”的力道。

    这可真是帮大忙了,阿软起身郑重地行了礼说道:“多谢姐姐。”

    “没事,都是一家人。”周锦这话说出口,突然觉得有些生疏,可想想,她们如今还真是一家人呢。

    周锦看了一眼远处的文小将军,小声问道:“你要变卖嫁妆,你家相公没说什么吗?”

    阿软看了一眼阮文耀,笑着说道:“已经说服她了,这事她听我的。”

    阮文耀自是不同意她变卖嫁妆,可她嫁妆里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本来就没什么用,还得花银子,花精力保存。

    再说了,县主是她来当,哪有她得名得利,叫阮文耀又赚银子又办事的。

    就是他们爹阮老三来了,在他们家,钱财的事也是她做主。

    正这时,县主家里“做小伏低”的小相公呲着小白牙,乐呵呵地把烤好的竹鼠拿过来。

    “烤好了,你们要尝尝吗?”

    周家两姑娘齐齐后退,卜燕子过来,用短刀熟练地把竹鼠切成小块,她顺手还拿了一块边角放嘴里吃着。

    似是故意一般说道:“烤得正好,好吃!”

    周锦仿佛受到挑衅,过来拿了一块,闭着眼睛咬了一小口。只是肉香入口,她疑惑又咬了一口,咦,还真的好吃。这会儿她真相信这东西能当贡品了。

    阿软没什么芥蒂地拿了一块,小口咬着。

    周柯眨着眼睛看了看,犹豫再三,这才拿了一块。

    谁能逃不过真香,没那么两只,没一会儿就被她们吃完了。

    这会儿周柯又换了说法,她瞧着空空的盘子问阮文耀,“怎么没多抓几只?”

    “哪有那么多,你以后去宫里吃去,那里多。”阮文耀将竹鼠让给她们,自己就没怎么动。

    周柯听她提宫里,脑袋立即痛了起来。她说起最近的可怜遭遇,娘娘给她派来一位严厉的先生,每日里逼她读书,她这才明白周锦说的,想考个状元也不容易。

    经史子集、八股文章,要学的也太多了,若不是娘娘说叫她给姑娘们做表率,她怕是早撑不下去了。

    “堂姐,你比我聪明,干嘛不让你去当女官呢?”周柯懊恼说着。

    周锦摸了一下她那可怜的小脑袋,同情说道:“我可替不了你,一般人可没你这个胆子。”

    周柯都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在夸她,胆大而已,很难吗?

    还别说,和她这般一往无前,不计较后果的性子,也很是难得。

    眼看天色晚了,可怜的周柯还要回去补今天的功课,别人倒是开心地散了。

    阮文耀安排成双、卜燕子分别送两个周姑娘回去,卜燕子本想和成双换换可阮文耀已经吩咐了,她不好说什么,只得跟着周锦的马车回江府。

    静谧的车厢里,卜燕子冷着脸望着窗外。

    周锦这般玲珑心思的人,哪里瞧不出她的不一样。

    只是有丫鬟在侧,她低眉也不好说什么。

    等得马车回到江府里,周锦以为她要走了,却没想卜燕子竟然负责地将她送到她的院子里。

    周锦犹豫了一下,这才叫丫鬟们离远了些,上前叫住卜燕子问道:“你可是和我生气了?”

    卜燕子冷着脸没说话。

    “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将你当下人。”周锦难得这般直话直说,许是粘染了周柯的性子。

    卜燕子这才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这位雍容华贵的世家小姐。

    “没有,只我造次了,我一个山里土包子,和姑娘终究不是一路人。”卜燕子已送到院门前,她抱拳说道,“姑娘早些休息,属下先行告退。”

    周锦看着她,笑着说道:“若说不是一路人,可能区别只是,我是笼中人,谢谢卜副将。”

    两人这才行礼道别,只不过,这下换卜燕子若有所思瞧着周锦的背影。

    “笼中人?”卜燕子看着若大的宅子,确实是个很大的笼子。

    第214章 214

    周锦回到院子里,嬷嬷立即过来和她汇报院里发生的杂事。

    周锦坐到躺椅上,厌烦地听着,看着院子顶小小的天空,她已经开始怀念刚刚放着风筝,自由畅快的天空了。

    “姑娘,四丫头有身孕了。”

    周锦这才回神,这四丫头就是她爹娘从宗室里选来的姑娘,是她堂叔家一个不得宠的庶女。

    她父母看似为她着想,其实也从未过问她的想法,她只是和她母亲表露了不愿和江林越亲近的想法。

    她以为只是女儿的撒娇,没想这个四丫头没多久就送过来了。

    周锦机械说道:“你们多看顾些吧。”

    嬷嬷却是为难地说道:“姑娘,按月份也不小了,姑娘这几个月就别到处走动了。”

    周锦看着天空,心中有些麻木,这是还要李代桃僵。

    不管她愿意,她反正就是周江两家的一条纽带。这孩子,她即使不愿意生,她也必须给江家教导一个像样的孩子出来。

    天色渐渐暗了,丫鬟嬷嬷准备了晚饭。

    周锦看着桌上的菜,明明是刚上的热菜,她却觉得放到嘴里麻木无味。

    本就食之无味,却在这时看到江林越掀开门帘,挂着一脸油腻地笑容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周锦直接将厌烦摆到脸上。

    江林越本还想和她卖个好,没想对上了冷脸,他阴阳怪气地说道:“我是你相公,怎么不能来了,难不成你也和我妹妹一样,也和宫里攀上关系了?封了公主郡主什么的,我见你还得等你宣召。”

    周锦懒得理她,“怎么着,在你妾室那里逞威风不够,也要到我这里闹一下?”

    她没好气放下筷子,冷冷看着他。

    江林越看她这样,心里又气,却又不敢拿她怎么样。他又有事求她,只能拿出做小伏低的模样来,“好了,咱们可是夫妻,你总这样对我也不是个事吧。”

    他拿起勺子给她盛了一碗汤,端到周锦跟着,人也跟着凑近了些。

    周锦闻到他身上一股子混着酒味、脂粉味的难闻气味,忍不住退开了些。

    “你有话说话,离我远些。”

    江林越哪受过这待遇,气得暗暗咬紧了牙。他本想掀了桌子发作一番,可想到自己的处境,他只能再次咬牙忍了下来。

    “娘子,咱们都是一家人,相公我每日被罚扫大街,你也跟着丢人不是,要不你帮我给娘娘求个情吧。我知道你们周家和宫里关系好。你相公有面子了,你也有面子不是。”

    江林越这话说得生硬,似乎是硬背下来的。

    周锦冷目,嫌弃地看着他。

    她很难想像,江林越这个草包是和江林婉一个爹娘生出来的,果然不管多好的底子,只要教不好,一样能变成草包废物。

    “你怎么不求你妹妹去?她和娘娘关系更近些。”周锦冷漠说着。

    江林越也真就是个草包,这个问题,他可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由着自己想的回道:“我妹妹那个冷心冷肺的,比你还难说话,而且她现在在文家,我想见她也不一定能见到。姓文的是个武夫,我可怕打。”

    周锦懒得理他,也不想接话。

    江林越见她不说话,又靠近了些,施舍般说道:“行吧,总得给你些好处,要不我今晚宿在你这里。”

    周锦冷目瞪着他,差点没吐出来。他这般肥腻模样,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俊朗风流的公子哥不成?

    “你也别装嘛,你若不是想着我,怎么把我新收的几个通房送走了呢?”江林越自信地说着,油乎乎的宽脸上要泛出光来。

    周锦一阵反胃,送走通房是嬷嬷嫌弃他没用,那么多通房妾侍,没一个怀孕的。

    就他这个废物样子,差点连最后一点作用都没了。

    她这般修养,也忍不住说道:“滚!”

    江林越突然捉着她的手腕,凶狠说道:“你装什么清高,你……啊!”

    江林越突然叫了一声,如一摊肥肉倒了下去。

    周锦疑惑看着地上的人,半点没想去扶。

    她揉着手腕,这时才注意到,刚刚两人说话时,屋里的下人全退出去了。怎么着,她母亲还给了命令要促成他们的好事不成。

    她冷着脸踢了一脚地上的人,这时她突然江林越旁边的地上有个银馃子。

    这银馃子瞧着很是眼熟,她捡起来仔细一看,似乎正是她今天给卜燕子的那个。

    她这才知道江林越为何突然晕倒,她四处看了一圈,看到旁边有一扇未关的窗户。

    她站在窗边向外望去,找了许久也未看到卜燕子的身影,若不是手里的银馃子,她都要以为是闹鬼了。

    周锦站在窗口,怅然低下头,幽幽叹气声缓缓传到窗外。

    阴影下藏着身影的卜燕子似乎这时才懂了笼中鸟的苦闷。

    她原觉得,周锦也是和县太爷家那位表小姐一样,拿着百姓手里收刮的银两不当数,好好的一块银子,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得辛苦攒多久啊,她却当成石子一样,要随意打出去。

    那时她想,哼,这些不知疾苦的世家小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现在她隔着窗似是听懂了笼中鸟的苦。

    父母再宠,也不是随便把她送进别家的笼里。

    唉,不过是只得宠些的金丝雀罢了。

    一声叹息隔窗传来,卜燕子心底似有什么被拔动了一般,她转身轻敲窗棂,现出身形来。

    周锦看到她,有一瞬间的吃惊,但很快镇定下来,果然是规规矩矩,处变不惊的大家闺秀呢。

    略有些苍白的秀气小脸上还带着和平时一样,满满心机的微笑。

    大半夜的,窗外突然出现一个高大结实的人,哪有不怕的,即使是个高大的女人也一样很有威胁。

    卜燕子却没有这样的自知,她单手支抬起窗扇,伸头钻进窗里,灿然问道:“小鸟儿,要出去逛逛吗?”

    卜燕子也是有些城府的女人,可不知道为什么脑袋发热了一回。

    都来不及深思熟虑,她已经将周锦带着城楼顶上。

    吹着高处凉爽的晚风,她发热的脑子这才冷静下来。

    “我做了什么?”卜燕子懊恼地暗暗问自己。

    周锦屈腿坐在高耸的城门楼顶上,她还是第一次到了这么高的地方。

    她面带着微笑饶有兴趣地看着夜晚热闹的京城,一盏盏昏黄油灯,一间间温暖的屋子。

    街道上还有许多热闹的小铺子,老板吆喝着,行人熙熙攘攘,满是烟火气。

    周锦浅笑嫣然望着底下的街道,柔声说道:“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原来晚上的街道,也这般热闹。”

    卜燕子一边想着,“我是不是疯了,为什么带她来这儿。”

    一边又想着,“金丝雀不愧是金丝雀,声音可真好听。”

    “卜副将,可是在后悔?”婉转轻柔的好听声音,却似一根冰锥扎向卜燕子。

    她不清醒的脑袋,一下就醒了。

    她逞强般说道:“有什么悔不悔的,周姑娘怕是更后悔吧,你院里怕是要乱成粥了。”

    卜燕子也不知什么心理,前一刹那还心疼她没怎么出过门,这会儿就是口舌也要和这个心机姑娘争一争。

    “怕什么,总会有人摆平。”周锦知道自己就是戏本子里被写好人生的正旦。

    她从出生起,已注定她未来要当一个贤妻良母,即使配戏的江林越差劲了些,但有若大的周家在,她即使什么都不做,她的人生依旧会照着戏本子走下去。

    她那小院子里也正如她想的一般,晕倒的江林越被补一手刀,丢到他哪个妾室床上。

    院子里所有奴仆严阵以待,守口如瓶,暗暗派人到处找她。

    卜燕子这般山里人的好眼神,已可以远远瞧到,街道间有三三两两的人四下张望,行色匆匆走过,怕不就是在找周锦的。

    她看得有趣,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满满一盒糖果子。

    这是阿软给踏青准备的零嘴儿,讲究得还用木盒子装着,她瞧着好玩就放了一盒在兜里。

    这会儿打开正要吃,想了想伸手递向周锦。

    “小可怜,要不要吃点糖果子?”

    周锦横了她一眼,这才用帕子擦了手,拿了一颗香糖果子。

    “都拿着,小可怜,不开心的时候,多吃点甜的就开心了。”卜燕子虽是哄她,可语气听着,却更像是在着重调侃那声“小可怜”。

    周锦眉眼一转,白了她一眼,接过小盒子慢慢吃着果子。

    吹着城门楼顶的风,周锦灿然笑着,突然幽幽说了一句,“原来城墙上的字,还真是你们刻的啊!”

    正为一声“小可怜”而高兴扳回一城的卜燕子,闻言神情一滞,完蛋,叫她看出来了。

    她怎么就忘了这一出,暴露了他们的身手本事,她警惕盯着周锦。

    看着怡然自得吃着糖果子的周锦,卜燕子有些后悔,好想把一盒糖果子抢回来。

    此时在自己房里的阮文耀听到外面急促敲门声,披着衣服着急出来问道:“怎么了?”

    成双装作看不到她嘴上吃的胭脂,低头禀告,“门主,咱们的猎鹰看到大师姐在城门楼顶。”

    “什么,她在那里做什么?”阮文耀一边穿衣,一边嘟囔着,“咱们都要走了,可别惹出事来。”

    城门楼顶,卜燕子和周锦正吃着糖果子,有一句没一句的斗着嘴。

    突然一个人影攀着屋檐突然飞身上来,卜燕子立即警惕,正要站起来,却看到是阮文耀站在夜风里疑惑看着她俩。

    “你们这是?”

    第215章 215

    在周家人到处找人的时候,也正好是灯下黑,就周锦的院子里没什么人。

    阮文耀在前面探风掩护,卜燕子背着周锦灵活翻过院墙,没一会儿就把人送进了房里。

    阮文耀瞧着完事了,转身就要走,卜燕子却是站在那里,似乎还有话要说似的。

    “你够了!”阮文耀实在忍不住了,拽着她的衣领把她拖走了,“哪有那么多话要说,快走吧,叫人瞧见我就死定了。”

    卜燕子这才走了,只是还是不时回头看一眼房里。

    周锦坐在床头有些怅然若失,终究还是又回来了。她又有哪里可以去呢,这里才是她该呆的地方吗?

    周锦院里会有怎样的动乱还不可知,阮文耀把卜燕子拽回文府里,山门里的小子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黑暗里一个个从墙头后伸出个脑袋来看。

    阮文耀看看左右,也不方便说话 ,只得把她拖进自己院里,她叹气看着卜燕子,小声问道:“你到底想干嘛?”

    卜燕子回了神,吹着夜晚的凉风仔细想了想,她想干什么?她也没想干什么,她有些茫然地说道:“我只是瞧出她想逃出她的院子,就冒险带她出去了而已。”

    阮文耀皱眉说道:“燕子,不管我大舅哥是怎么样的德行,她周锦也是嫁了人的,你大半夜的把别人老婆拐出去像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当采花大盗!”

    卜燕子立即反驳说道:“我没有,我才没有那种心思!”

    “行行,你回回都没心思,你回回也没少招惹。”阮文耀无奈地说着。

    当时卜燕子对周望淑也是这样,问她就是没想法,行动上还真没少招惹。

    卜燕子看了阮文耀一眼,负气说道:“她那情况你不懂,不和你说了,你媳妇呢?”

    她想问问阿软,周锦如今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况,她们都是世家小姐,应该对周锦的处境更了解一些。

    阮文耀一听这话,本能就护着说道:“干嘛,你还要祸害我媳妇啊!”

    “你!”卜燕子气得都想打她,哪有她这样气人的。

    阮文耀哼了一声,“你等着!”

    她转身回到自己房里,阿软最近忙着清点行李回去,事情很多,难得闲下来出游了一天,回来就有些累了。

    阮文耀都没舍得怎么招惹她,早早让她睡下了。这会儿又要把她吵醒,阮文耀进了屋又有些舍不得了。

    她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本想意思意思,一会儿出去直接告诉卜燕子,她媳妇睡了。

    却不想,才蹲到床边,就听到媳妇儿慵懒地轻轻“嗯”了一声。

    这低吟的一声,叫阮文耀一下子就迷糊了,都忘记自己要干什么了,傻傻在蹲在床边看着。

    阿软眼睫轻扇,睁开漂亮的眼睛。

    阮文耀回神,赶紧轻声喊了一声,“阿软。”

    阿软悠悠回神,漂亮的眼睛里沁着光,她望向阮文耀问道:“回了,怎么了?”

    “也没什么事。”阮文耀就蹲在床边说话,阿软看了一眼,伸手牵着她的手叫她坐床边说。

    阮文耀坐到她身边,伏下身贴在她的耳边说着刚才的事。

    阿软显也没完全醒透,听到后面才完全清醒过来。

    阿软问道:“燕子姐还在外面等着吗?”

    “是啊,好像不弄清楚都睡不着一样。”阮文耀无奈说着,都想找根棍子敲晕卜燕子得了,哪还有非要问出个什么似的。

    “我就不出去了,你和她说,周锦不会有事,你让她想想,周锦爹娘的手段,仔细想清楚了。”阿软说着,打了个哈欠。

    阮文耀答应了,将话带给卜燕子。

    等她转身再回到屋里时,阿软还没睡着,正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她。

    阮文耀脱了外衣说道:“阿软,怎么没睡?不用管她,得让她脑子冷静一下。”

    “嗯,我知道。”阿软让出位置,让她躺下来。

    阿软熟练地贴着她肩,笑着说道:“阿耀,你担心她,还不如担心你自己。”

    “啊,我怎么了?”阮文耀无辜说着。

    阿软低头笑着,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说道:“你也别怨燕子姐,她俩大概是同命相怜,燕子姐想救人救己罢了。”

    “啊,她俩怎么同命了?”阮文耀听得不解,要说阿软和周锦同命还有可能,卜燕子不是和她一样山里人的命吗?

    “她俩啊,都有家里人给的使命,可她们心底里又偏偏不想去做。可是被父母恩情裹挟着,又反抗不了。”阿软吹着“枕边风”笑着说道,“这种事,咱们外人帮不了,得看她们自己怎么选。”

    “这样啊。”阮文耀耐心听着,挠了挠发痒的耳朵,似乎懂了什么,“阿软,你不困了?”

    “我困。”阿软赶紧缩进被子里,只露一双映着烛光的眼睛笑着瞧着她。

    阮文耀扭头吹灭了蜡烛,转回身捉住黑暗里调皮的人,“媳妇,做人不能太不厚道!”

    阮文耀他们要走的消息一传出去,每日里都有许多客人过来。阮文耀手里的差事差不多也交出去了,每日里“陪”着父母,叫父母不胜其烦。

    这天文夫人正在院子里赏桃花,阮文耀突然从树后桃花间冒出来。

    文夫人一看到她,转身就想走,“你来了呀,我想起我还有点事。”

    阮文耀哪等她跑了,又绕到她前面,“娘亲,你才三十多,在我们山里,三十多的小婶婶随便能扛着半头猪都不带喘的。您这样怎么能行呢,走吧,练功去。”

    文夫人扶额,很想晕过去。只听说七八岁的孩子磨人,怎么这么大的孩子了,还这么能折腾人。

    “孩子啊,你找你媳妇玩去吧,我真有事,我要见客。”文夫人指着旁边小亭子里摆好的茶具说道,“你看,我把茶都准备好了。”

    “真的?”阮文耀还是不信,“那我和你一起见客。”

    “哎呀,是女眷,说些女人的事,有你在也不方便。”文夫人为难说着。

    “那有什么,我最爱听八卦了。”阮文耀大咧咧就这么把爱好说出来了,她还真就没有男子那种要当大男人的心思。不就爱听八卦嘛,谁不爱听呢。

    她们正说话间,看到一个熟人迎面走了过来。

    “咦,原来是周伯母啊。”阮文耀上前微笑行礼。

    谁想她一个笑脸迎上去,周大夫人却是一个冷脸对着她。阮文耀疑惑眨了眨眼,还想着是哪里得罪她了。

    文夫人也看出不对,对阮文耀说道:“你爹有事找你,你先过去一趟。”

    “哦。”阮文耀也不想对着张冷脸,听话地退了出去。

    走远了些,她还能听到,周锦母亲很凶地吼着什么。

    “你们家是怎么教孩子的!那天晚上我家周锦突然不见了,你说说除了你家这位小将军,还有谁有那本事,把人从眼皮子底下带走?”

    阮文耀走得远了,后面的话并没有听清。她想起周夫人之前叫人杀光一个院子的手段,有些担心地没有走远。她心想着,该不会是燕子拐了周锦出去玩的事,叫周家捉到了吧。

    可那天她那么小心,应该没叫人看到吧。

    阮文耀疑惑想着,看到有几个丫鬟在搭着梯子折桃花,她远远看了一眼心想着,难怪她娘亲连五禽戏都不愿意练,这么矮的树,居然搭梯子,京城里的人都这么不爱动吗?

    没一会儿花芷和银枝也走向院角,也是走到一棵开的正艳的桃花树下要折桃花。银枝瞧着树也不高直接攀着树杈爬到树上,正准备折的时候,旁边梯子上的丫鬟撇着她们,嫌弃地说道:“真粗鲁,怎么像野猴子一样。”

    那些丫鬟是别家里送来的,听说是瞧着阮文耀身边没个伺候的人,想塞人进来。阿软她们房里不会收外人,这些人就被暂时塞到文夫人那边。这些新来的干不了什么活,尽嘴多了。

    花芷顿时不服了,叉着腰就怼了回去,“你们骂谁呢?自己干活磨蹭,废话还挺多。我看还是把你们送回本家去自在!”

    “你以为你是谁呢?个头不高,口气还挺大。”这些丫鬟都是别人塞来想给阮文耀当妾室的,自视甚高,哪里把这边的丫鬟当回事。

    “那我还真管得了你们,我是小……”她想说她是小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送走几个丫鬟,她还是能做主。

    花芷话说到一半,看到阮文耀走了过来。

    那几个丫鬟看到文小将军,眼睛立即亮了起来。有人扶着枝头,吸气收着腰身扭出好看的模样,有人撩着头发,含情脉脉看着她。

    阮文耀瞧都没瞧一眼,望着花芷问道:“怎么想起折这个,我媳妇让折的吗?”

    “是的,小将军。”花芷行了礼说道,“小夫人说这些天大家都累了,让我们折些花放在大家房里,看着也喜庆。”

    银枝攀在树杈上,准备爬下来给她行礼。阮文耀瞧着她说道:“你不用下来,继续折吧。别折开了花的,折那些有花骨朵的,放在房里慢慢开花了才好看。”

    “是,小将军。”银枝恭敬地回道。

    阮文耀站在树下抬头看着满树桃花,她俊俏的模样比那一树桃花还惹眼,旁边那几个丫鬟呆呆望着她,忘记挪眼。

    阮文耀伸长手臂折了一枝开得正灿烂的桃花递给花芷,“带给我媳妇。”

    花芷愣愣看着那枝桃花,心想着,这是什么意思?

    旁边的丫鬟们却好像看懂了,小姐妹们附着耳朵小声说道:“小将军人真好。”

    “真浪漫。”

    “长得俊俏,性子还这般好,我们要有福气了。”

    她们小声叽叽喳喳的时候,一个嬷嬷走到阮文耀身边,恭敬说道:“小将军,夫人请您过去。”

    “好。”阮文耀把手里桃花递了过去,转身正要走,却又停下指着那些搭梯子的碎嘴丫鬟,对那嬷嬷说道,“把她们全送回去。”

    那嬷嬷是文夫人跟前的管事嬷嬷,听这话立即恭敬说道:“是,小将军。”

    梯子上的丫鬟听到这话,吓得差点摔到地上。

    才夸了小将军人俊心好,反手就无情给她们送走了,她们顿时悔得想哭。

    阮文耀跟着嬷嬷回到桃园的小亭子里,文夫人表情复杂看着自家孩子,她虽是男装的打扮,可这芯子里也不像学坏的模样啊。

    怎么还敢到处招惹姑娘了?

    阮文耀走近了些,大咧咧就想坐下。

    文夫人突然很凶地说道:“站好!”

    阮文耀愣了一下,乖乖站直了。

    文夫人瞪着她,严肃地说道:“周夫人刚骂我了,她说你勾引她家周锦,可有这事?”

    “什么?”阮文耀都惊呆了。

    所以拐人的是卜燕子,背锅的是她吗?

    第216章 216

    文家的马厩旁,几辆马车排成排摆着装卸着箱子,小子们小心地把一箱箱东西往马车上抬。

    成双在旁边看顾着,瞧着车轮子情况,她立即说道:“行了,太重了,这一辆别装了。”

    周望淑从包里拿出了账本,挤进人群里递给阿软,“小夫人,铺子里的账我们收回来了。”

    后面的卜阿大跟着挤过来,手里提着沉重的包袱,“这些要进库里吗?”

    “先给成双,成双,租船的事谈好了吧,这些你先拿去交订金吧。”阿软虽忙,但手下得力,一切都井井有条。

    成双挤了过来,擦着汗说道:“陈老板说信得过文小将军的为人,说不用我们付订金,我们定好日子就行。大师姐已经过去看船了。”

    “订金还是要给,你有空走一趟吧,随便把咱们订的种子取回来。还有什么来着……”阿软要顾虑的事多也杂,她扶额想了一会儿,怕还有遗漏。

    卜阿大看她模样,劝道:“小夫人,您也别愁了,您记不起的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么多人盯着呢,若把你累着了,小将军可要找我们麻烦。”

    周望淑接过她手中的册子说道:“小夫人,我来清点吧。”

    “行吧。”阿软松了一口气,走到旁边歇着。她身体不比他们,一个个和阮文耀一样精力十足,像有使不完的劲。

    没一会儿就看到卜燕子从外面回来,背后背着一只硕大的大筐。她直奔着阿软走了过来,“你订的种子我带回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卸下背后的大筐子,卜阿大过来,给她接了过去。

    阿软拿起茶杯给她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船看得怎么样?”

    “船有些小,我让陈老板找了一艘大些的。”卜燕子不客气地接过茶喝了一口,看着一辆辆马车,吃惊说道,“哪来这么多马车?”

    阿软接过小豆子递来的种子清单,一边看一边说道:“谁京城里还没些朋友。”

    卜燕子听她这话,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她很快收了恍惚的神情说道:“咱别一样样货放到马车上,到时转到船上容易丢。要不弄些结实的木头打成栈板吧,咱们人力气大,到时整个栈板从马车上卸下来直接转到船上。”

    卜燕子认真计划着,卜阿大和成双也过来听着,觉得可行。

    众人望向阿软,等她点了头,大家立即分头干活去了,卜阿大领着小子们去弄木板,成双去找文府里的木工来打栈板。

    阿软叫住卜燕子,“你歇一会儿吧。”

    卜燕子这才坐下,她喝着茶还不放心地指挥着小子们,“车上的东西先别动,一会儿再搬,先都去弄木头去。到后院荒废的林子里去砍一些。隔着砍,可别把林子砍秃了。”

    阿软瞧她一副闲不下来的模样,本想和她说说周锦的事,想想又忍住了。

    卜燕子眼睛望着外面,半天才重新坐回来,旁边也没别人,她喊得亲近了些,“阿软,京城里人才多,咱要不要捞几个回去。”

    阿软一听这话,顿时警惕起来,她说的人才可千万不要姓“周”。

    “我听说,京城能人多,知道种地、建房那些事,咱们多捞几个回去当帮手呗。”卜燕子口气极大的说着。

    阿软听她这么说,偷偷松一口气。至于她说的招揽人才那些,阿软兴致缺缺地说道:“咱们那么一点地方,全是瘴气山林。人口少又贫瘠,愿意待在京城里的能人哪里看得上咱们那种山里地方,咱们还是靠自己吧。”

    “好。”卜燕子也是忘记这一出了,他们在京城里行走,因为有文家的面子在,大家对他们都还和善,都忘记他们骨子里还是瞧不上他们这些山里人。

    恍然间,她想起那位周大小姐,周锦骨子里应该也瞧不上她这个山里人吧。

    阿软看她一眼怅然若失的模样,翻了翻手里的单子,轻声说道:“江家传了消息来,姐姐有身孕了。”

    卜燕子初时没明白她在说什么,恍了一会儿才想到,她说的这个“姐姐”是周锦。

    “这么快吗?”卜燕子心里惊了一下,心想着,那天带她飞上窜下的,别伤着她吧。想着,她又问了一句,“她没事吧。”

    “她有没有事,我还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门主要倒霉了。”阿软并没告诉卜燕子全部实情,以她知道的消息看来,周锦更像是被软禁了。

    周夫人那般杀伐果断的性子,女儿突然失踪,即使是完好地回来了,她也不可能轻易将这事放过了。

    周锦向来循规蹈矩,从小被他们管束着,认识的人也不多。

    她肯定不会觉得是周锦突然想叛逆,叫人带她走。年轻女人若做了出格的事,所有人只会觉得是为了情爱,被男人哄骗了。

    周锦周围有嫌疑的只剩下阮文耀这么一个,还算像样,又惯会哄姑娘的“男人”了。

    是以,阿软昨天事发时就算到,周锦父母必然要把周锦失踪的事算到阮文耀头上。

    卜燕子还不知道自己惹了什么祸,疑惑问阿软:“她怎么了?”

    看她那懵懂的样子,阿软不想和她解释。

    这时,花芷突然拿着一枝桃花着急跑了过来,“姑娘,姑娘,姑爷给你的。”

    阿软接过来,看着艳色灼灼的桃花,她不由莞尔。那傻人还有心情给她送花,怕是还不知道自己惹了麻烦吧。

    不对,阿软抬头,问累到喘不过气的花芷,“是周夫人来了?”

    花芷愣了一下,“咦,姑,姑娘怎么知道的?”

    阿软赶紧站了起来,看着手中粉得耀眼的桃花,她伸手递给卜燕子,“给,你惹事的桃花。”

    卜燕子愣愣接过来,不解说道:“这不是给你的吗?”

    “自己拿着吧,你不是喜欢桃花吗?”阿软说话间,已经飞快走远了。

    大家看她这般急切的步伐,不由都好奇望了过去。

    卜燕子拿着桃花,疑惑挠着脑袋,“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喜欢桃花了?”

    文夫人也是世家里出身,向来优雅从容。在周锦母亲面前,她肯定不会认这事。

    面对周母的指责,文夫人佯装发怒说道:“你也不能因为我家孩子身手好就诬陷她吧。她又不是京城里长大的那些公子,哪有那么多花花心思?”

    周夫人心想,她家周锦也没认识几个外人,除了文家这位,又有谁有功夫,又有能勾引人的俊俏模样呢?

    文夫人看她不说话,没有继续和她生气,而是好声劝道:“是不是你误会了,你家女儿教的那般好,规矩又听话,别是下人看丢了,怕受罚给你乱说。”

    周夫人听她话说得好听,都不好意思指责了。

    等文夫人把她送走,立即就把阮文耀找了过来。要知空穴来风必有因,能在下人眼皮子底下拐人,不指要身手好,还要对地形熟悉。

    这事肯定和她脱不了关系。

    她看着阮文耀,难得一次严厉地凶她。

    “你招惹一个还不够!你还出去惹桃花了?”

    阮文耀百口莫辩,“我没惹别人!我干嘛要招惹别人?我媳妇那么好,我才不喜欢其它人。这事阿软知道的,真不是我!”

    她不好供出卜燕子,急得团团转。

    文夫人听她这话,觉得奇怪,似乎还真有谁拐了周锦一样。

    “你老实站这儿。”文夫人不放心叫丫鬟过去请“儿媳”过来。

    没一会儿就看到阿软在粉色的桃花丛间缓缓走了过来。

    文夫人瞧着这“儿”媳妇,真是说得上人比桃花娇,她家孩子,要是祸害了这么好的姑娘,还敢出去惹桃花,她真要把她腿打断了。

    且说周锦这边,江林婉要走了,她本也该去一趟,只是门口守着两个嬷嬷。

    这些平时护着她的嬷嬷、丫鬟,这会儿变成看着她的守卫。

    她看着墙头挂着的风筝,耳中却响起母亲斥责的话:“我和你爹知道,这门亲事委屈你了,你不喜欢那个姓江的,我们也算为你想尽办法了,你还想怎样?”

    周锦也迷茫着,她还想怎么样呢?

    她只知道,即使父母给她安排好一切,不让她受半分屈辱苛责,可她并不开心。

    “姐。”周柯那咋咋呼呼的声音隔着窗户传来。

    外面嬷嬷似乎是拦着她劝着,“小声些,别吵着姑娘休息。”

    “不就是生孩子,至于连见个面都不行吗?”周柯生气说着,推开嬷嬷说道,“不会是你们欺主,把她关起来了吧。”

    周锦听到门外的声音,起身想出去,却看到防备堵在她面前的嬷嬷。

    她冷笑说道:“怎么,这表情,是还要把我绑起来不成?”

    嬷嬷依旧堆着温和笑容,尴尬说道:“姑娘,您别为难老奴们啊,我们这也是听夫人吩咐。”

    周柯和几个难缠的嬷嬷争执了半天,也没看到堂姐,她厌烦回到家里,生气地和母亲说道:“娘,婶娘又不让姐姐和我玩了。”

    周柯母亲正在给她父亲周仲明喂药,她憔悴的老父亲斜了女儿一眼,吹胡子说道:“你亲爹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情天天出去玩?”

    “爹,你不是好多了吗?有我娘陪你还不够吗?哼,爹,我就说大伯是瞧不起你吧,都不让堂姐和我玩,现在你一病,他又这样了。”

    周柯生气说着,还是忧心看了一眼她爹。瞧着气色已经好多了,这才又放心地继续生气。

    周母招手叫周柯过来给她爹喂药,她捶着腰问道:“我听说你堂姐有身孕了?”

    “是呀,我还是听娘娘说的呢。”周柯最近经常去宫里说话,消息可灵通了。

    周二夫人叹了一口气,“有孩子好啊,也有个指望。你哥嫂也真是的,怎么能为了儿子的前途,就把女儿送火坑里呢。”

    周仲明赶紧阻止说道:“诶,当着孩子面说什么呢。”

    “我都知道了。”周柯骄傲说着,她如今消息可灵通了。

    “这也是娘娘和你说的?”周仲明吃惊看着女儿,小心试探问道,“娘娘还和你说什么了?”

    周柯想了想,说道:“她问我,别人都往京城挤,为什么姓文的小子却愿意去山里?”

    “你怎么答的?”周仲明立即警觉起来,这是娘娘在疑心文小将军。

    周柯回忆了一下,说道:“我和娘娘说,您是不知道那个姓文的像只猴子一样,在草丛里捉兔子都能高兴玩半天。”

    估计谁也想不到,全靠周柯嫌弃地把阮文耀当个野人说了半天,这才彻底打消了皇后娘娘的疑虑。

    娘娘莞尔笑着,喃喃说道:“原来心机小狐狸,喜欢天真烂漫的小猴子。”

    周柯这时回想起来,才明白娘娘说的什么,她哼了一声说道:“我看是小狗子。”

    因着周柯的帮忙,娘娘又赐了些礼物给她俩送行,这是后话。

    第217章 217

    将军府里,阿软偷笑着把灰头土脸的阮文耀解救出来。

    两人穿过长廊一路走回后院,阮文耀生气扯住前面阿软的衣角,“还没笑够吗?”

    阿软回过头,本不想笑了,可一看到阮文耀又想起她刚才着急转圈的模样,不由掩唇又笑了起来。

    “咳,笑吧笑吧。”阮文耀叹气望天,她向来应付不来这种事。实在是之前有阴影,怕处理不好闹出事来。

    阿软看她可怜模样,摸了摸她的头,“好了好了,知道你受委屈了。”

    阮文耀坐在走廊栏杆上,皱着眉说道:“周姐姐也不容易,只是出去透口气,就被当成出轨跟别人跑了,这也管得太严了吧。”

    “大户人家的夫人就是这样,容不得行差踏错半分。”阿软跟着她坐在旁边,低眸看到手腕上的玉镯子。突然想到,女人的首鉓不是带在头上就是套在腕上,明明穿戴着都不方便行动的东西,却被捧成身份的象征。

    带着步摇让女人不能乱动脑袋,带着手镯,叫女人动作要慢,不能行动间乒乒作响,唉,不过是富贵枷锁罢了。

    阮文耀勾着媳妇儿的手指,问道:“阿软,你当小夫人也难受吗?你若想透气,叫我陪你去好不好?”

    阿软低头笑着,靠在阮文耀肩上,“姐姐有父母帮扶,代价是要被严格管束着。咱们管束少些,代价就是什么都要靠自己,人生没有圆满,还是要懂得自己哄着自己,要开心些才好。你说是不是,小将军。”

    “啊?”阮文耀是懂要开心些,“我问的不是这个啊。”

    阿软勾着她的手小拇指,问道:“小将军,你要养这么多人,还要照顾我,累吗?难受吗?你若想透气,叫我陪你去好不好?”

    “啊?”阮文耀更愣了,“我不累啊,我不是有你……哦,我懂了。嘿嘿,我们一起努力,咱们不难受。阿软,咱们回去了,还要继续给朝廷卖命吗。”

    阮文耀说到后面,声音都小了。

    走廊间没人行走,花芷一看她们停下来,就叫金桂银枝她俩一前一后守着两边院门。

    阿软瞧了一眼左右,也小声回她,“咱们回去再说,现在呀,咱们要先回去,不能再惹事了。”

    阮文耀警惕起来,他们的情况确实要谨慎了,“我知道了,这事我和燕子说。”

    阿软靠在她肩头,贴着她耳边小声说道:“还要给其他人提个醒,谨慎些,不能再惹乱子了。”

    “哼!我就让燕子看着他们。”阮文耀冷酷地说着,只是想起卜燕子,免不了还是有些担心,“我听娘亲说,周姐姐有身孕了。”

    阿软对着阮文耀,自是全盘说出,“我记得周姐姐院里有个女医,专门照顾她的身体,如果她有身孕,肯定马上会知道,不可能放她和咱们去踏青。”

    “所以是假的?”阮文耀眼睛亮了一下,又有些不好意思。

    阿软哪里不知道她的性子,忍不住揪了一下她的耳朵,“你啊,八卦精。”

    阿软虽说她,却还是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和她说了。

    阮文耀听得啧啧称奇,“城里人真会玩。”

    两人小声说完,起身去了后院。

    阿软不在,大家的活也没少干,行李被一样样整齐的码放在栈板上,周望淑领着小豆子点着数,还用漆笔在板子上写了数字编好号。

    卜燕子还找来油布盖在行李上面,外面还绑上了麻绳打了八字结。

    阮文耀看着忙碌的大家,不由夸了一句,“咱们山门的人,干活真像样。”

    “可不是呢。”阿软也由衷夸着,他们山里人都是干实事的人,适应不来京城里那些虚伪客套不干实事,还尽是规矩。

    他们都等不及要回去重建山门了。

    后院里忙得热火朝天,文将军和文夫人隔着门洞偷偷瞧着。

    瞧到孩子把自己的人管得这般好,又欣慰,又是心酸。

    文将军只敢偷偷瞧着,心酸说道:“她好像都不需要我们。”

    文夫人用帕子抹着眼睛,凄然说道:“我原来求神仙的时候,总说,只希望她活着就好。可真看她好好的,又舍不得她离开。”

    “唉,咱们不能强求啊。”文将军叹了一口气,京城是个是非地。

    他们瞧得出阮文耀并不喜欢这里,如今她习得一身厉害功夫,又有得力的手下,放她回去山里算是如龙入海,如鸟归林。

    “这孩子心思细腻,知道咱们舍不得她,以为天天烦我们,我们就能嫌弃她了。”文夫人一边说,一边流着眼泪。

    文将军劝着夫人,眼眶也不由红了。

    他们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孩子,一直小心翼翼,发现她对江家姑娘的心思,也不敢真的去反对。

    和孩子短暂的相聚,终有分别的时候,他们注定没办法长久陪伴。

    他们知道孩子喜欢山里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想她牵挂,也没与她说明身份。

    他们哪里知道,阮文耀也是和他们一样心思,明明猜到身份,却因注定要分离不敢相认。

    世间有温暖无私的父母,也有拎不清的爹娘。

    江家大少爷,那次被金馃子砸中后脑晕了,醒来却在小妾房里。

    他也疑惑怎么明明在周锦那里,怎么突然醒来换了位置?

    小妾早得了指示,给他喂酒灌迷魂汤。江林越被哄得云里雾里的,竟把疑惑丢到脑后了。

    只是脑袋总有些隐隐作痛,他就叫了府医。

    府医给他把了脉,依旧说的是,“相火、情志失调、饮食不节。”

    说来说去就是劝他要节制,房事、吃喝都要节制,可江林越哪里听的,自他成亲之后反而更加不节制了。

    一家人围在他床边神色各异,江夫人在旁听着大夫的话,心疼得红了眼。

    “儿媳妇,你也劝劝他吧,他再这么下去,年纪轻轻的,身体都要垮了。”

    周锦恭敬又冷淡说道:“您都劝不住他,我又哪里劝得住。”

    江夫人不敢惹儿媳妇,想着家里还有一根女婿送的老参,还被江远礼珍藏着,如今儿子都病倒了,她得把那根参弄来给儿子补补。

    她这些算计也不敢告诉别人,生怕叫江远礼知道了舍不得那根参。

    江林越晕了这么一下,自己还是挺高兴的,正好和上面说他病了,也省了去扫大街的屈辱。

    他故意把大夫开的药倒掉了,只求着能多躺几天。

    江夫人瞧他病得不起,着急得将那支老参分得几日里熬成参汤全喂给了他。

    那可是只百年老参,要死的人都能喂得活过来,本没什么大病的江林越喝了参汤更是精神抖擞。

    这且不说,他装病重躺在屋里没事,将伺候的几个丫鬟全祸害了。

    周锦向来懒得管他,江夫人是管不住他。

    这下好了,本是装病,叫他喝了老参汤精力充沛,日夜宣淫虚耗了身子,这下子假病竟然成真病了。

    江家自己人都以为他是装病,只不过几日,他已神情恍惚,现出些枯槁模样。

    等发现不对时,府医把了脉吓得手都在哆嗦。

    江夫人站在一旁,还疑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前些天不还很精神吗?”

    阮文耀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东西,计划着离京的日子,却突然听闻噩耗,她年纪轻轻的大舅哥不行了。

    阿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说谁?”

    报信的江家管家又说了一遍,“您的胞兄,江林越,江少爷。”

    阿软还不信,转头疑惑看着阮文耀,打着眼色问她,“不会是在玩什么花招吧。”

    “去看看吧,咱又不怕他。”阮文耀自信说着。

    两人准备了一下去了江家,看到病床上的江林越却真的是一副要死的模样。

    阿软从小被这个哥哥欺负,几次差点被他害死。看他这副模样,心情有些复杂,当然了,也心疼不起来。

    只是疑惑他怎么突然这样,莫不是被人下毒了。

    她想着,疑惑看了一眼旁边的周锦。

    因着江林越病了,一直被软禁的周锦,只得被放出来。

    这会儿屋里没有其它人,周锦小声说道:“你不用看着我,他怎么也是你哥哥,我不至于下手。”

    阿软想想这位好哥哥把她当猎狗,随便就能给她穿心一箭的旧事,咳了咳说道:“这事也不用看我面子。”

    周锦沉声说道:“要怨,也怨他自己作死。”

    她小声将江林越最近行径和她们说了,阮文耀听得瞠目,“这般不节制,他,他是疯了吗?”

    “咳。”阿软小声说道,“他一直这样。”

    江林越幼时也和阿软一样,养在祖爷爷那边,和宗族里的孩子一起读书比拼。

    那种苦日子,一般孩子哪里受得了。

    江林越常装病哭闹,族里也烦了,把他丢回给父母管教,偏偏她家里父亲是个装模作样的,不耐烦管家里的事,她母亲又管不住,只会一味溺爱。

    他自己不读书,还恨阿软这个功课好的妹妹,害他总被族里长辈骂,他几次下黑手要弄死他妹妹。

    就这样,溺爱他的江母也没舍得罚他,以致他更是无法无天。

    没多久就给养歪了,江林越在母亲手里放纵吃喝玩乐,哪里还有心思读书。

    屋里的通房不知道多少个,府里漂亮些的丫鬟都要被他祸害。

    “真没救了吗?”阮文耀小声问道,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床上浮肿的人,“这种事会要命的吗?”

    周锦叹气说道:“已经让御医来看过了,没多久日子了。”

    华丹阳这时掀帘进来,阮文耀看到他,疑惑说道:“这京城里,只你一个御医吗?”

    阿软替他解释道:“华太医父亲是太医院院首,怕是听到消息,病人和故人有些关系,就过来看看吧。”

    阿软说着,故意看了阮文耀一眼。

    阮文耀哪里听得懂她的暗示,还小心眼地瞪了华丹阳一眼,不动声色着在阿软前面挡着。

    华丹阳都懒得解释了,拢着手站在一边叹气。

    阿软哪里放过他,赶紧说道:“来都来了,你不帮忙看看吗?指不定和周二叔一样,又能让你妙手回春,起死回生呢?”

    华丹阳哪里不知道这心机的小将军夫人是故意的,拢手说道:“我可没那本事,他是本身不节制,又加之叫人喂了极补的药。身子给耗空了,我就算是神仙也救不回来。”

    周锦问道:“什么补药?”

    第218章 218

    他们正说话着,江夫人披头散发地冲了进来,扑在江林越的床上哭天抢地地喊着:“我不信,怎么可能救不了了,我儿子还这么年轻。”

    江远礼这时也跟着进来,看着床上的儿子,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这一声虽轻,却叫江夫人突然震了一下,疯魔般回头看着其它人,似乎要抓出一个人来承担她所有愤怒。

    突然她指着周锦骂道:“是你,一定是你,你这个克夫命,是你克死了我儿子!”

    无端的指责叫周锦一下子蒙了,江远礼这时也甩袖说道:“都是你挑的好亲事,自从儿子成亲家里就没一件顺心的事。”

    江夫人似乎也是在一瞬间找到了发泄口,举起手就要打过来。

    阿软反应比她们会功夫的都快,像是训练过无数次一般,抬手就给挡了下来。

    江夫人的一巴掌被挥开,她有些恼羞成怒地骂道:“江林婉,你滚一边去,关你什么事?”

    她说着就要上前推搡,阮文耀一个闪身挡在前面,她正要出手,阿软和周锦几乎同时喊道:“别乱来!”

    周锦很快回神,叫来自己的嬷嬷去制住江夫人。

    阮文耀毕竟还是江家的女婿,她要对江夫人动了手,传出去也不好听。

    这事阿软她们也不好插手,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在娘家做什么都不讨好。

    江夫人很快就被嬷嬷制住了,江夫人嘴里不干不净骂着。

    周锦迅速冷静下来,冷冷说道:“我也觉得他病得蹊跷,莫不是有人下毒,我这就去顺天府保案,叫他们查查到底什么原因!”

    她说着,就叫自己丫鬟去报案。

    江远礼多少知道是因他夫人偷了老参喂出的问题,这要传出去,他们江家不只丢脸,还可能被周家告一状。

    他似突然回神了一般,吼道:“谁也不许去!周锦,你是怎么当人儿媳妇的,居然敢对婆婆动手。我还要告到顺天府去,你们周家女儿,不只目无尊长,不事舅姑,还克夫,我,我……”

    江远礼正准备找些名头,反正对付女人能用的罪名可多了。

    他正想着,却在这时突然吓得住了声,他看到掀帘走进来的周伯明,肩膀立即缩了起来。

    周伯明瞪着他,冷冷说道:“你说我女儿什么?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江远礼哪里还敢指责,弱弱说道:“我,我好好一个儿子可要没了。”

    这时周锦的母亲也跟着进来,她先看了一眼女儿,确认无恙,这才转头冷冷看着江远礼,突然抬手就是一巴掌打了过去。

    江远礼突然被打,想反手又被周伯明直接推开了。

    有夫君周伯明护着,周母仿佛是个巴掌仙人,打完江远礼,打江夫人,巴掌扇得又重又响。

    她一边打一边骂着,“好你个江家,就你也敢说我女儿的不是,也不想想,你那蠢儿子是个什么破烂玩意儿,要不是你家老族长求到我家来,谁会愿意把如珠如宝的女儿嫁给你家这废物。现在出这样的事,你别以为我们查不到是什么原因。我告诉你,我想在就去告诉全京城,你俩这当爹当娘的是怎么管教儿子,还喂补药给他,纵容他宣淫。我这就告到顺天府,告到宫里,要这全天下都知道,你们这一家三口的德性!”

    江家两口子被打蒙了,江林越要不是躺着要死了,指不定也会被她打几巴掌。

    “你们也太欺负人了,我儿子都要死了,你们,你们!”江夫人捂着被打肿的脸,几欲要气昏厥过去。

    周伯明这时这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们儿子这病,太医都没办法了,只得想想别的法子。”

    江家夫妇一听有办法,立即都不计较被打的事了,齐声问道:“什么办法?”

    周夫人揉了揉打酸的手说道:“我请了青炀山的天师,能不能救活,就看你家造化了。”

    江远礼捂着发肿的脸问道:“是给圣上看病的那位吗?”

    周家夫妇哪里理他,一齐出去请天师请进来。

    房间里拥挤,阿软他们也一齐出了屋,站到院子里。

    院中已站着一位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道长,身边还跟着两个干净漂亮的小道童。

    阿软他们少不了向众长辈们行了礼,又向道长行了礼。

    那位道长目光扫向众人,单单却望向阿软和阮文耀,他特地走过来,郑重行了礼说道:“两位道友,福生无量天尊!”

    阮文耀和阿软看他这般正式的行礼都愣了一下,这才回礼,说道:“道长好。”

    老道长摸着胡子打量着她俩,似乎很有兴趣。

    阮文耀两人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好在这时江夫人着急出声,周夫人又恭敬地过来请,老道士这才进了屋里。

    周锦再怎么样也是当儿媳妇的,也一起跟了进去。

    阮文耀他俩和华丹阳依旧站在外面,阿软警惕地问华丹阳,“那位道长是什么人啊?”

    华丹阳这个在宫里行走,当御医的消息向来灵通,却也不是给阿软这般用的。

    阮文耀也催着问他,小少爷这才说道:“听说是很出名的道士,有些神通,最近在宫里给皇上治病。”

    阿软轻咳了一声,小声问道:“什么病?”

    阮文耀一副八卦精模样,也把脑袋伸了过去听。

    华丹阳好无奈,不想理江二姑娘,又想顺着阮文耀,他只纠结了一下,就看了看左右,小声说道:“和你大舅哥一样。”

    “哇哦,那是专业对上了。”阮文耀又小声问,“治得怎么样?”

    “不好说。”事关重大,华丹阳压低了声音,“好像是治好了些,但神志不太正常,瞧着有些呆傻。”

    也就是对阮文耀了,这般天大的机密也直接和她说了。

    阿软看了一眼小少爷,又回头瞪了一眼阮文耀,心里哼了一声。

    “他们怎么能把自己身体搞成这样?”阮文耀忍不住八卦说着,她这山里人着实是没见过外面这些事面,忍不住就说了出来。

    华丹阳也陪着她八卦,他小声说道:“想让男人早点死,当媳妇的不管他就是了。”

    哼,阿软已经不想打扰他俩亲密说悄悄话了。

    阮文耀还没发现异常,还在那里八卦地说着:“这也不能怪媳妇吧,还不是他们自己作死,娶那么多老婆,累死活该。怎么不见他们把力气用在正事上。”

    “也是,怪他们放纵。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偏心的小少爷轻易地就被她说服了,半点不站在他们男人这边。

    阮文耀想着,点了点头,想着,她又摇头,“不是,适量应该没事吧。”

    她很认真地问小少爷,她就差点儿把自己的情况说出来,叫小少爷分辨一下,她们的情况算适量,还是算太节制。

    本还有点儿醋的阿软,一听自家傻相公说的话题有些不对劲了,赶紧拽了她一下。

    还好华丹阳也没心思回答她,甚至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灰败失落。

    阮文耀还不懂什么情况,眨了眨眼睛,疑惑又无辜地看着媳妇儿,心想着,媳妇儿,你拽我做什么?

    她心里有事急着,看媳妇儿不说话,她又着急地和华丹阳说道:“小少爷,你帮我媳妇把把脉。看看她身体有没养好些,要怎么调理。”

    华丹阳心里有诸多不情愿地看向阿软,只望她那红润的脸色也知道,这姑娘如今身体好了许多,看来是被精心地养得很好。

    阿软也不客气,伸出手叫他把脉,还没号完,又说:“你给她也看看。”

    华丹阳认命地给两人都仔细把了脉,两人都是老毛病,旧疾难断根,却也不影响她们活着。

    他很操心地说道:“你俩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我劝你早些离开京城。”

    京城毕竟是事非之地,久留下去难免被局势牵扯,山门都还没重建,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没几天江家就传出消息,江林越的身体还真好些了,只是不知怎的,他还被青炀山的道长带回山上,要去当道士。

    阿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和文夫人一起在亭子里下棋。

    她也没见外,当着文夫人的面疑惑说道:“只听说,女人过不下去上山当姑子,怎么还有男人去当道士的。”

    文夫人挥手让下人都退下去,这才小声和她说道:“那些道士的丹药可不是神药,救不了命的。自古以来,信道吃丹药的皇帝哪一个真成仙了,我听夫人们在传,你哥哥的身子早就废了,不修身养性活不了,这才让他去了山上。”

    “唉,那周锦姐姐怎么办?”阿软实替周锦不值,那么好的姑娘,若不是嫁给她哥哥。

    阿软想着,周锦不嫁她哥哥,肯定有一番作为,可一想,女子能有的作为是什么呢,嫁一个能入阁拜相的相公吗?可那也只是男子的作为,功绩又不会算一分到女子身上。

    文夫人落下一子,微笑说道:“你这个姐姐,已有父母给她谋划。不靠相公,还可以依靠子嗣,她不是有身孕了吗。”

    原来突然有身孕,是为了这个。阿软想着上次和周锦短暂会面,也没来得及多说些什么。她想着,又要想棋子下哪里,正思绪着,突然一个脑袋从旁边冒了出来。

    “媳妇儿!”

    阿软吓得一跳,转身却看到是阮文耀突然冒出来吓她。

    “娘亲。”阮文耀逗完媳妇,这才想起她亲娘。

    文夫人看到她,眉头就皱了起来,“我想起还有点事。”

    文夫人说着就想逃,阮文耀却拦住了她,“娘亲,你这么快就烦我了吗?一看到我就跑!”

    文夫人配合地装出一副烦她的模样,又舍不得真的走。

    “娘亲,我们的东西都准备装船了,差不多要去宫里辞行了吧。”阮文耀趴在栏杆上说着,小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文夫人不由又失落起来,似是心头肉被剜去一大块。

    第219章 219

    江林越一走 ,整个江家也安静下来。江远礼被派去宿中修路,早早地就去上任去了。宿中尽是大山,要修出一条路来,怕是十年不得回。

    这和发配岭南有多大区别呢?还得在女儿的封地里办差,简直头都抬不起来。

    整个江家仿佛被抽干了精气,江母也不作妖了,清了库里所剩几的补品送到周锦这边,连带着家里的掌家大权一起交给她。

    江母语重心长地和周锦说道:“你好好照顾身体,咱们江家就只有这点血脉了。之前的事,大家都有错,咱们就忘记了吧。”

    “您说的有错,是指什么?”周锦微笑问她,“是指您惯子如杀子吗?您还真是身体力行教会我了呢。”

    江夫人抬头,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竟没有力气与她争。那位道长与他们说了,江林越去山上,也最多是多活个一年半载。

    她如今在家里修了佛龛,日日虔诚拜佛,只求她宝贝儿子多活些时日。

    江母将管事的下人也带了过来,甚至没仔细交待,就回去拜佛去了。只留下江府这个破败的空壳给周锦。

    周锦瞧着江府一群管事的,微笑说道:“你们应该知道我周家的手段,能跟着我好好做事,我自不亏待。若不能我们周家应该也有办法对付。”

    管事们低头不敢造次,周家的主子可不是善茬,当初杀到江家灭了一个院子的人,这般手段谁能不怕。

    周锦也是个做事果断的人,当天就把江家的账本全找了过来,核对之后发现江家破得更为具体了。

    周锦叫了刘嬷嬷过来,微笑着和她说道:“我听说你和林婉妹妹关系不错。”

    刘嬷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得是二姑娘。周锦怕是打心底里觉得嫁给江林越是耻辱,很少提她,称呼上也没按江家这边来。

    她周围的人大都也看出这个,习惯了也就不见怪了。

    刘嬷嬷作出恭敬模样,低着头说道:“是呢,二姑娘宽厚,对老奴和善。”

    “嗯,你可知道,你们那些产业,妹妹交给我打理了。”周锦依旧面带着微笑,可却叫刘嬷嬷心里发寒。

    这些姑娘、小夫人一个个怎么这般的厉害,瞧着年纪轻轻,笑里藏刀的模样却叫她打心底里害怕。

    这不就是说她背地里偷库里东西卖的事,被她知道了。这对姑嫂的关系原来是这么好的吗?

    刘嬷嬷立即跪了下来,磕头说道:“小夫人饶命!”

    “别怕,我也要人办事不是。”周锦依旧面带着微笑,只是能不能让她们如沐春风就不好说了。

    她确实需要人办事,周家带来的人会护她,也会管制她,周锦也不是池中物,当不了躲在父母羽翼下的鹌鹑。

    刘嬷嬷赶紧磕头效忠。

    周锦顺势说道:“你再给我找些能信得过的吧。”

    刘嬷嬷立即懂了,赶紧答应。

    周锦却又添了一句,“把柄也一起给我带来。”

    刘嬷嬷心里一寒,一把年纪的,差点给吓撅过来。这位少夫人给比他们二姑娘都难对付,她背后还有周家支撑着。

    刘嬷嬷已经预感到,她怕是要被剥去一层皮。

    用不得多久,周锦身边的人就多出了一些,周锦父母的手再长,也不好再如原来一般死死管控着她了。

    周锦先给堂妹周柯赔礼,差人送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给她。

    周柯收到礼物,气得马上过来找她,“堂姐,你是什么意思,送我些好玩的不行吗?我现在看着这些纸笔我就脑袋痛。”

    周锦安抚着她,又叫厨房送来准备好的点心。江家别的不行,吃的却是京城里说得上顶尖的。

    周柯吃着东西,和她闲话着宫里宫外的新事。说到江林婉马上要走了,两人都有些怅然若失。

    “我送她什么好呢?”周锦皱眉说着,面对这个直肠子堂妹时,可真诚多了,再不是那套练出的标准笑容。

    周柯也皱起眉,“我觉得她们最缺的就是钱。一条路修出来,靠她那块封地的收入,怕是不够。”

    “她其实什么都缺,小柯,你常在宫里走动,要是寻着可用的人才,也可和我说说。”周锦认真说着,显是也考虑过一番。

    “人才是有,可是那些人向来眼高于顶,哪里愿意去宿中那种山里地方。”周柯想着那些整天把牛吹上天的文人雅士们,嫌弃得直皱眉,“京城里那些没得任命的进士、举子一堆,成天挤在你家门口,你不比我清楚,那些人只想往高处去,哪里愿意真去山里办事。”

    周柯的话提醒了周锦,她家门前还真有许多争抢的进士、举子。

    她特地回家了一趟,想让父亲帮忙放话出去,谁知周夫人一听是要帮他们,立即警惕起来,“孩子,你就这么为姓文的着想吗?还求到你父亲这来了?”

    “娘,我和江林婉交好,帮她一下怎么了?是不是我身为女子,做点什么事就只能是为了男了,为了情爱?”周锦气愤地反驳说着,看到父母诧异的眼神,她放软了些语气继续说道,“我就算是个木偶,只能照着你们说的活着,那我是连交个朋友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周家父母也不是真的不爱这个女儿,听她说得心酸,不由心软了几分。

    周伯明沉声说道:“我放点风声出去,能不能有合适的人,得看他们运气了。”

    吏部放出风,怎可能没有回应,很快就有几个不得志的穷举子去文家拜访。

    阿软猜到是周锦帮忙,正好卜燕子过来,看她天天为周锦担心,她索性叫花芷把之前说的,准备要卖的东西清出来,叫卜燕子送过去。

    卜燕子一听去找周锦,她身子都退了一下,“我去吗?不会惹事吗?”

    “你白天正大光明的去,能有什么事,除非你心里有鬼。”阿软瞧她模样,都觉得她心里真的有鬼了。她叫房里其它的人都出去,这才郑重和卜燕子说话。

    她不放心地说道:“我看你总是担心她,就叫你去看看。你要是真对她有心思,我看你还是别去了,他们周家可不是好惹的,若要她家里知道,不捉你砍手砍脚才怪。到时还要迁怒我们,上次她母亲已经来兴师问罪了。”

    卜燕子低眉没有反驳,竟然还似有纠结的模样。

    这叫阿软更加担心了,“你若这个样子,最好还是别去了。”

    卜燕子低头沉思,过了一会儿才突然抬头说道:“我还是去一趟吧。”

    “不行,你先和我说清楚,你到底是个什么心思。”阿软可没心思,把所有人都撮合得和她们一般。以周锦的性子,她都愿意听父母的话嫁给江林越那样的人,完全没有反抗。

    这般性子的人,怎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喜女子,她定然是一点心思都没有。

    卜燕子要贸然做什么,轻则惹来周锦厌恶,严重了,真会要了卜燕子的命。

    阿软看她模样痛苦,却不得不告诉她实情。“你莫要以为我和阿耀这样,天下人就都能接受这种感情。”

    卜燕子缓缓吐出一口气,却未将心中压抑的吐出来,她怅然说道:“阿软,我好像喜欢姑娘家。”

    阿软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卜燕子却似乎想找个倾述的口子,凄然地接着说道:“我在江湖里行走时,从未对那些兄弟有兴趣。我原以为我喜欢的是阮文耀那样的俊俏好看的,我们卜家就剩下我一个了,我知道我必须得生个孩子,可是我只会对姑娘家有好感。对那些小子,我没有半点兴趣。我一直闹不清楚,我到底在和自己别扭什么……阿软,我是不是有病。”

    阿软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并不能理解所有的情感,她是个情感很淡薄的人。是阮文耀对她太好,一点点温暖她,她才会去想和她在一起。

    她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就非要喜欢哪类人或是不喜欢哪种。

    “若是你情我愿,别人也不能说你吧。你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吗?我看你向来爽辣,为何总在这些小处和自己较劲呢?若你要听祖训,要生孩子就生呀,不愿意生就不生。你纠结来纠结去,光优柔寡断了,是做成了哪样呢?”阿软不客气地说着,她还真不是什么能温柔软语的人。

    卜燕子被她这般言语敲打,脑袋嗡嗡作响。

    她这才发现,她天天叫唤着着江湖儿女,却没有江湖儿女的豪气。还不如阿软这种宅子里长大,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

    “行了,你还是别去了,我让成双去,你可别惹出什么事来。”阿软不放心地说着,叫人去喊成双。

    卜燕子却坚持说道:“我还是去一趟。”

    阿软小声问道:“怎么,你真喜欢周姐姐啊?”

    “嗯。”卜燕子重重点头,这一次她总算是敢瞧清自己的心,大方承认了。

    “你喜欢也没用啊?她喜欢你吗?”阿软感觉自己在做个坏人。

    “不无所谓,我又不是非要有个结果。”卜燕子终于把自己内心里压抑地那股气理顺了。

    “那你去干嘛?别惹她啊。”阿软都怕了。

    “我就那般信不过吗?”卜燕子认真说着,“你放心吧,我不会惹乱子。”

    第220章 220

    阿软一早叫人送了帖子去江家,但卜燕子将三马车的东西送来时,周锦还是看得惊了一下。

    “这么多吗?”周锦接过卜燕子递来的清单扫了一眼,瞧着连绉纱、彩云锦这些也要出出去,周锦不由惊了一下。

    “妹妹连这些都不要吗?”

    卜燕子看她气色似乎好了许多,正在疑惑,一时没赶上回答。

    一齐过来的成双立即说道:“这些布料好看,却不耐用。”

    “你们小将军是准备以后都让她穿粗布麻衣吗?”周锦都有些觉得,那位文小将军是日子长了,本性暴露了。

    周锦只随便看一眼,也瞧出江林婉几乎是要把小半嫁妆全卖了。

    “这么多首饰都不要了吗?”周锦看着满盒子头钗、镯子,若不是她瞧出成色很好,还得以为是集市里的普通东西,就这样堆在一起,再怎么珠光宝气也觉得廉价了。

    “小夫人有留下一些。”成双也不好过多解释,将其中一个小箱子单独拿出来,“夫人,这是我们小夫人送您的。”

    “叫我周锦就好,你们又不是外人。”周锦说着,看到箱子里精致的小衣服、小鞋子。

    正准备客气拒绝的话也收了回来。

    “这是妹妹做的吗?手艺真好。”周锦拿起小鞋子看着,这缎面做工,比她母亲给她准备的都精致。

    成双眉目也柔和了些,回道:“我们小夫人这些天做的,我们小将军也做了些小玩意,怕您看不上,没敢放进去。”

    周锦正瞧着小衣服,听这话,立即说道:“那必须得拿来。”

    “唉,是她用木头削的刀剑那些,小孩子哪里玩得了,还被她媳妇骂了一顿。”卜燕子想着,笑着说道,“阿软找了小时候收藏的万花筒、千里镜、九连环那些准备送你,结果被她劫去自己玩了半天。”

    “阿软?是林婉妹妹的小名吗?”周锦听得有趣,原来小将军还是个小孩子性子。

    两人说得有趣,只成双站在一旁,脑袋上要冒出冷汗来。

    她大师姐这是什么情况,俨然一副把周锦当自己人的模样,拆了门主的台就算了,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难怪小夫人叫她要看住她师姐,原来还真是要看着啊。

    “夫人。”成双正想和周锦说话,就被她瞪了一眼。

    成双这才反应地这来,“周……姑娘,这些要不要清点一下。”

    “刘嬷嬷,你收一下吧。”周锦说着,请她俩进房说话。

    成双看看马车,又看看她大师姐,哪边她都不放心。

    箱子里面有些贵重的瓷器,她怕下人不知道轻重给摔坏了。

    卜燕子看她纠结,直接说道:“你在这儿看着吧。”

    成双心说,我也担心你这个漏嘴子啊。

    正好这时,有两人家丁在搬花瓶,她立即喊道:“你轻些,里面还放着字画,别压坏了。”

    就这一会儿功夫,卜燕子已经跟周锦进了屋。

    周锦去抽屉里拿东西,想了一下,先叫下人出去。

    那些丫鬟婆子看着是个女人,也就听话出去了。

    周锦拿着一卷东西递给卜燕子,卜燕子正想接。

    周锦却突然抽回手,她面带着一抹狡猾的浅笑,故意对卜燕子说道:“照你们的叫法,我的小名是不是应该叫阿锦,你叫一声听听。”

    卜燕子愣了一下,嘴巴张合了一下,没有叫出来。

    “没意思,你们根本没把我当朋友。”周锦嗔怪说着,坐到椅上。

    卜燕子跟着坐下来,想了一下这才叫道:“阿锦。”

    “嗯,给。”周锦这才满意了,将手里那卷东西递给她。

    “你心情好像好些了。”卜燕子不知她给的是什么,接过来小心打开。

    “想通了。”周锦每每心情郁结,无法开解时,就想到那晚站在京城最高处,看到的万家灯火。那些破败巷子里的人蝇营狗苟也能生存下去,她从小锦衣玉食,父母疼爱,凭什么活不好呢?

    当然主要也因为压在她头顶的江家男人都离开了,困着她的牢笼已经敞开了。

    未来活成什么样,全凭她的本事。

    卜燕子坐在她旁边的椅上,打开了那卷东西。

    定眼一看,是一卷银票。再看面额都不小,随便数数也有几千两白银。

    卜燕子赶紧就要把银票还回去。

    周锦却不接,“我手上能支出来的现银只有这么多,你先拿给她。后面等东西慢慢出出去了,我再叫人把银子给你们送过去。”

    “我拿回去阿软也不会收呀,你还是拿回去吧。”卜燕子又递给了她。

    “不收就把你们送来的东西领回去,我可是收了她二成利,比放印子钱都好赚。她那块封地地方不小,也要花不少钱。”周锦说着,把银票又推了回去。

    “说起来,你们为什么不卖那些老山参、灵芝?那些药材山里应该还有吧,为什么非要卖嫁妆,这些东西大家都有数,出得多了,别人要笑话你们小将军软骨头,花夫人嫁妆。”

    周锦说话间,顺手推着卜燕子把银票塞进她的衣兜里,这才放心。

    卜燕子听着她问的事,心里还是有分寸,并没有回答她。

    山里的东西,越是珍贵的,他们越不敢随便去采摘。阿软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卖山里东西的心思。

    “山里危险,采药材不容易。而且这些东西稀少,也没有那么多。”卜燕子半真半假地说着。

    人们熙熙攘攘的都是为利来的,要知道山里有许多宝贝,可管不了什么瘴气,都会要钱不要命地往里面闯,到时他们山主哪里还有安生日子。

    可她这话哪里骗得了周锦,能拿出百年的老参,说明里面十年左右的参也不少。

    偏偏她们闲聊的时候,还说漏了嘴,说是山里采的,你但凡说是祖上传下来的都好些。

    周锦也没在多问,这话她也不会传出去,只是奇怪阿软守着封地里的宝山不挖,为什么偏要卖自己的嫁妆。

    “不管你信不信,阿软是觉得那些东西用不上才要卖出去。”卜燕子看她怀疑神色,如实地说着。

    周锦不是太理解,也没再多问了。

    卜燕子瞧她身形未变,小腹依旧平坦,好奇问道:“你有几个月了?身体可还适应。”

    周锦收回了神,笑着问道:“你怎么和老婆子一样,要问这些?”

    “有些好奇。”卜燕子觉得生孩子是件挺神奇的事,她有些冒犯地看着周锦的肚子。想想不合适,又赶紧收回了目光,可眼睛又不自觉地望一眼。

    周锦瞧出来,问道:“你喜欢孩子?”

    “也不是,小孩子吵吵闹闹的也烦人,我可没什么耐心应付。不过可以生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挺好。”卜燕子低头说着,控制好了自己的眼睛不去乱看。

    “你想生孩子是吗?”周锦一眼看穿了她。

    卜燕子笑着摇头,“应该不会了。”

    “为什么?你还这么年轻,总会遇上喜欢的人。”周锦不解说着,她虽没和卜燕子聊过身世,但他们这般自由的模样,不像会有那么多枷锁束缚。

    “不说这些了。”卜燕子又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我能听一下吗?”

    “啊?”周锦愣了一下,一时不知该说清真相好,还是该怎么办。

    卜燕子那副期盼模样,眼里都放着光似的,叫她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就点了一下头。

    卜燕子当即欣喜地笑了,蹲下身将耳朵貼在周锦肚子上。

    成双收拾好送来的掀帘正要进屋,入眼看到这一帘,立即收回手不动声色地转过身站在门前。

    她这会儿才终于明白,小夫人为什么要她看住大师姐。

    即使是她这般见过世面的,也着实没想到啊。

    “好像没还动静。”卜燕子笑着坐回位置上,眼中依旧冒着欣喜的光。

    周锦心说,有动静才有鬼了。只是这样像是骗了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小孩子长得也快,听说生产很危险,你多注意些。你手里还有有年份的老参吗?听说生产时要含上一片。”卜燕子有些担心,又有些向往似的。

    周锦也感觉到气氛有点怪,说不上来的别扭。

    这些担心的话,怎么是她说出来,她俩之前不是互相看不顺眼吗?

    成双站在门外,里面的对话飘进她的耳朵里,她也是宅子里生活过的人,自是猜到了,周锦很可能根本没身孕。

    哪有那么恰好,夫君出家修道,她刚好就有身孕的。

    周锦的一生可以说被安排得井井有条。

    她这位世家小姐,是必定要走上贤妻良母这条路的。夫婿不行,可以送山里不知死活的清修,只为不影响周锦的名声。她自己不想生孩子,也安排了人替她生。

    她这样的人生,是不会容忍她有半分错误的。

    只想想也知,她的大师姐相当危险。

    想到这儿,成双喊了一声,“师姐,东西点好了。”

    说着,成双掀开帘子走了进去,有她进来,里面尴尬的气氛也被破开了似的。

    “周……嫂夫人。”成双双手将清单递给她,“小夫人让我带话说,东西不用急着出,左右都是些用不上的东西,慢慢来,还是您身体要紧。”

    “好。”周锦接过来放在一边,正准备说什么,却见她俩已有了要告退的意思。

    她心里一瞬间有些失落,本以为和她们已经是朋友了,却有一瞬间,那种疏离感又回来了。

    周锦不由苦笑,每每她友好的伸出手,她的背后却有一只张着血盘大口的巨大毒蛇。那个巨大阴影,将所有真心想亲近她的人都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