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床很小,小到他们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江秋月吃完午饭, 习惯睡一小时午觉。
房子里闷,把躺椅搬到外边的阴凉处,自然的风吹过,反而很舒服。
听到门开了的声音, 以为是两孩子醒了, 眼睛还没睁开, 先喊了句,“是北北,还是南南?大中午的别出门, 会中暑的。”
说完她把蒲扇往下拉一些,遮住太阳光。
“是我。”
男人声线低沉,江秋月感觉陌生又熟悉,脑中想到一个人后, “刷”地坐了起来。
盖在脸上的蒲扇掉落在地, “啪嗒”发出响声, 江秋月直直地看着门口的男人。
好家伙,那么帅的吗?!
记忆里的男人只有个模糊的样子,现在清晰地站在眼前,江秋月揉了揉眼睛。
宽肩窄腰,五官深邃而立体, 古铜色的皮肤彰显着硬汉气质,男人浓密的眉毛微微蹙起, 同时也在打量她。
“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江秋月下意识调整坐姿,即使是原主,也没和林峥嵘相处过几天, 她尴尬得不懂说什么好。
林峥嵘同样无措,江秋月太白了, 白得亮眼,和记忆里的朴素完全不沾边。
快六年的时间,一个人可以变那么多吗?
“不是你写信,说爸妈虐待你和孩子?”在林峥嵘看来,江秋月突然频繁写信,还告状,意思就是让他回来。
如果不是提前问过大队长,看江秋月现在的样子,他很难相信江秋月受过虐待。
江秋月很快明白林峥嵘的话外之音,既然林峥嵘都回来了,她得让这棵摇钱树站在她这边。
“是啊,我是真的被逼无奈。”江秋月抽泣了两声,“你在在外面当兵不知道,从你走后,爸妈把家里所有的家务活都让我干。我一个人得洗全家衣服,还得做饭种菜,工分还不能少挣。以前我想着,你去部队辛苦,我在家里替你尽孝,妈让我上交生活费,我也全给了。不曾想,呜呜……他们竟然背地里说北北南南是小杂种,我只是他们的奴隶。”
说着,江秋月伸出手,她最近这段时间都没晒太阳,皮肤好了很多,但手上的老茧没那么快消下去。
“你看看我的手,知道我有多难了吧?”江秋月努力挤出一滴眼泪。
林峥嵘看得皱眉,“我把钱寄给你,你全上交了?”
“嗯。”江秋月心里骂原主傻,但她现在就是原主,低着头道,“我没想到,爸妈会是这种人。他们拿着钱给二弟娶媳妇,家里吃肉却没我和孩子的份。信里我也说了,在我醒悟之前,孩子们连鸡蛋都没吃过。”
说到孩子,林北北和林南南被他们的说话声吵醒,看到院子里多了位陌生人,林北北揉着眼睛问,“妈妈,这位叔叔是谁啊?”
他穿好鞋子,又去扶着妹妹下来,两个人走到妈妈身边。
林峥嵘一眼看到林北北胳膊的伤,江秋月一只手搂着一个孩子,“他就是你们爸爸,你不是想爸爸吗,他回来看我们了。”
“爸爸?是爸爸!”林北北惊喜地跳起来,“真的是爸爸吗?”
面对孩子,林峥嵘眼神柔和一些,“你是北北吧,过来让爸爸看看,你的手怎么了?”
儿子长得像他小时候,脸上有些肉,就是个子不高,看着比同龄的孩子要小。想到养父母不肯给孩子吃饱,他的眼神又沉下来。
林北北看到爸爸非常高兴,眼前的爸爸和他想的一样,又高又壮,他立马告状,“是姑姑打的,我给壮壮哥送芋头饼,姑姑看到要抢,我不让她吃,她就推了我。姑姑坏,以前她也经常打我和妹妹。”
“阿奶也不好,她和二叔说我和妹妹是小杂种,不是林家人,所以不能吃鸡蛋和肉。”
“妹妹现在不敢说话,都是阿奶打的,阿奶不是好人,我讨厌阿奶!”
看到爸爸,林北北想到什么说什么,说着说着,大大的眼睛湿润了,“爸爸,你怎么才回来啊?如果不是妈妈要分家,我和妹妹都吃不到肉。”
孩子有没有撒谎,林峥嵘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已经握紧拳头。
他没想到养父母会那么坏心肠,对孩子说这种话,怎么做得出来?
看着依偎在江秋月怀里的小姑娘,眼神怯怯地不敢看他,林峥嵘心揪揪地疼。
这可是他的孩子!
“多亏了大队长和牛婶子他们帮忙,我才能分家。”江秋月叹了口气,余光打量着林峥嵘,男人胳膊暴起青筋,看起来很生气,“反正我和爸妈他们过不下去了,你是什么想法呢?”
她得先试探下林峥嵘的意思,就算林峥嵘长得帅、待遇好,但如果是个眼瞎心瞎的愚孝男,也没继续过下去的必要。
林峥嵘亲眼看到家中的情况,知道江秋月信里没夸张,深吸了一口气,“爸妈确实偏心得过分,家里的事我知道了,既然分家了,以后单独过就是。”
“还有,我和爸妈说了,我已经交了六年的生活费,虽然分家要了两百块回来。但是爸妈看到你,肯定会道德绑架你,你自己看着处理。”
江秋月想看看林峥嵘是个什么样的人,会有什么手段,“前段时间,三柱的对象来家里闹,说要两百块彩礼。林晓刚毕业,妈在给她相看对象,如果成了,嫁妆也要很多钱。反正他们很需要钱。”
林家太需要钱了,没有江秋月交生活费,连最基本的吃饱都成问题,更别说娶媳妇和嫁女儿。
此时的王春花几个已经在往家里跑,村里人说看到林峥嵘回来,他们连工分都不要了,拔腿就跑。
“妈,你说大哥是不是收到我们的信,回来给我们出气?”林晓想到大哥回来,脸上的笑容都压不下去。
王春花说应该是,“你大哥好歹是我养大的,他不会像江秋月那么没良心。有他在,咱们总算能出口恶气了。”
她都想好了,等见到大儿子,一定要告江秋月的状,让大儿子狠狠打江秋月一顿。
钱丽最近和家里闹脾气,听婆婆和小姑子这么说,下意识反驳,“你们别高兴得太早,要是江秋月先告状,大哥信谁的呢?”
“你个丧门星,说什么鬼话?我是林大柱他妈,他就得听我的!”王春花瞪着钱丽,“你待会等着瞧,大柱从小没反对过什么,我让他打江秋月,他绝对不会反对。”
一旁的林三柱赶忙道,“妈,你别忘了找大哥要钱。”
王春花肯定不会忘,但还是锤了小儿子一拳,“就算我把钱要来了,也不会给你娶张小敏,趁早死了这条心。我都打听过了,张鹏来我们家之后,带着张小敏到处相亲,谁能拿出两百块,他立马把张小敏嫁过去。这种亲家,我可不要!”
“我就喜欢小敏。”林三柱对张小敏念念不忘,他觉得张小敏是被逼着去相亲,她心里肯定都是他。
看儿子这副没出息的样子,王春花用力拍了几下,“麻溜地滚蛋,老娘看到你就生气。”
说话间,他们到了家门口,王春花立马换了一张脸,哭嚎着去推门,“大柱啊,我的好儿子,你怎么才回来?你妈我都要被人欺负死了!”
几年没见,王春花没立刻认出儿子,还是林二柱喊了句“大哥”,她才反应过来,院子里高大的男人是儿子。
“大柱,你可不能信了江秋月的假话!”王春花冲过去,她想拉儿子的手,却被对方给躲开了,她一心想告状,并没有发现林峥嵘眼中的审视,“你看看你妹妹的脸,是被江秋月打的。还有你弟弟额头的包,都是江秋月动手。她是个黑心肝的泼妇,不仅对家里人拳打脚踢,还逼着我把家里的积蓄全给她。”
“家里的积蓄,是我给秋月的生活费?”林峥嵘问。
“你可不能多心,妈是怕江秋月乱花钱,才帮忙存着。”
王春花拉着女儿过来,“你看看,你妹妹脸肿成这样!”
林晓委屈道,“是啊大哥,你看看我这脸,都是江秋月打的。”
“她为什么打你呢?”林峥嵘皱眉。
“我……我只是气不过,江秋月有吃的,应该先给家里人吃。我并不是故意推北北,他年纪小没站稳才摔倒。”面对大哥凌厉的目光,林晓突然有点心虚。
林峥嵘冷冷瞥过去,“知道他年纪小,还抢他的东西?林晓,我看你并没有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
他转头去看养母,“还有妈,什么是小杂种?什么是奴隶?”
林峥嵘是真的上过战场的人,他放下脸来,压迫感十足。
“我……我那是开玩笑的。”王春花试图糊弄过去,“你别计较这个,我现在和你说的是江秋月不做人,你以后不能把钱寄给她,你得寄给我和你爸。我们养你一场,就指望你给我们养老。”
二柱和三柱没选上当兵,就大儿子有出息,怎么样都不能放走大儿子。
林富贵看出大儿子有了不满,把老婆子拉到身后,语重心长地看着大儿子,“咱们先不说这些,大柱你刚回来,很多事并不清楚。但咱们永远都是一家人,你说是吧?”
林峥嵘没说话。
林三柱看看他爸,又去看他哥,帮忙道,“是啊大哥,小时候你还带我去捞鱼,咱们以前感情多好。”
林二柱也点头,“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一家人别计较太多。今天是你回来的好日子,让钱丽炒两个菜,咱们坐下好好喝一杯。”
见两个儿子上道,林富贵笑着说是,“一家人就该这样,和和睦睦。”
转头瞪着王春花警告,“你别再说有的没的,大柱是咱们儿子,肯定不会不管我们的。”
如果林大柱站在他们这边,在王春花说江秋月不好时,林大柱已经质问江秋月了。
但林大柱没有。
林富贵知道不能再让王春花说了,不然真的和林大柱闹掰了,以后谁给他们生活费?
林二柱去拉林峥嵘,林峥嵘却没动,他有些尴尬,“大哥,你别和小妹生气了,她就一小孩,还没长大呢。咱们兄弟多久没见了,一起过去叙叙旧。”
“叙旧就算了。”
到了这会,他很清楚家里人的想法,“你们先回去,我待会去找你们,有些事,还是说开了比较好。”
“大哥,干嘛待会,一起过去呗?”林二柱看大哥脸色不太对,小心翼翼地道。
林晓心里最憋屈,明明刚才说是来告状,让大哥打江秋月,怎么爸和哥哥们不让她和妈提了?
林富贵也在观察大儿子的表情,但大儿子去部队多年,已经历练出来了,他看不穿大儿子心思。
“我说了,你们先回去。”林峥嵘加重语气。
他在部队带兵,只要他放下脸,没一个人不怕。果然他刚说完,林三柱讪讪地去拉林二柱,“我们听大哥的,回家等他。”
林富贵也开口,“嗯,听大柱的。”再去看大儿子,“你一路辛苦了,是该洗个脸再说话。”
说着,他去看江秋月,换上慈爱的语气,“秋月啊,过去的事别提了,以后咱们还要过日子,一家人不好闹太难看。有些事是你妈做得不对,但你们当小辈的,得体谅下老人的不容易。”
“爸,我看妈可没觉得她不对。”江秋月才不给面子。
“江秋月,你找事是不是?”王春花忍了许久,当即指着江秋月。
江秋月笑了,“爸你看,妈这是知道错了的态度吗?”
林富贵用力拽了下王春花的手,“少说两句!”
林家人走后,江秋月重新坐下,“你也看到了,妈对我没有尊重,打心眼里没把我当一家人。爸是个做场面的人,只有影响他的利益,才会出来缓和气氛。二柱和三柱的那点心思,别说你看不出来?”
她带了点怨气在说,按理来说,林大柱离家多年,早该回来了,她也不至于受那么多苦。
“对不起。”
“什么?”
江秋月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去看林峥嵘。
“刚到部队没多久,我就接到秘密任务,后来一直在出任务,直到前几个月才算稳定点。”
林峥嵘真诚地解释,“我不知道他们会做得那么过分,我想着每个月多寄一点钱给你们,你们母子三人的日子应该会还可以。是我有错,忽略了家庭,以至于你们过了那么多年苦日子。”
江秋月没想着要林峥嵘道歉,她只是想看看林峥嵘的态度,毕竟她的好日子需要林峥嵘的支持。而林峥嵘最终要回部队,到时候他们还是各过各的。
就算林峥嵘很帅,她也没花痴到立马爱上林峥嵘,她心里清楚钱才是最重要的。
突然听林峥嵘说对不起,江秋月不懂怎么应对了。
“既然分家了,那这个给你。”林峥嵘打开背包,拿出报纸包的存折,“我在部队开销小,除了给你们的生活费,大部分钱都在这里了。我对你们有亏欠,你想怎么花这个钱,都可以。”
江秋月看到存折上的数字,快忍不住笑出来,竟然有一千块!
在这个时候,一千块可是巨款。她还想着什么时候能买一辆自行车,这样去镇上方便多了。有了这一千块,买自行车随随便便。
“真给我啊?”江秋月已经把存折放口袋。
林峥嵘说是,江秋月立马去给他倒水,“你赶路肯定辛苦了,快喝水。你饿不饿,中午我煮的面疙瘩,我去给你热一热?”
林峥嵘:……刚才怎么没看她那么热情?
这时,林峥嵘的肚子配合地叫了两声,面对摇钱树,江秋月立马喊林北北烧火。
“不用麻烦。”林峥嵘拉住儿子,“天气热,吃冷的就行。”
“那怎么成,你是咱家顶梁柱,吃冷的生病了怎么办?”江秋月还是坚持热菜,“面疙瘩里我加了咸肉和空心菜,菌子是山里采来的,你吃辣吗?”
林峥嵘说吃,江秋月便去找辣椒酱。
不一会儿,林北北熟稔地生了火,林峥嵘看儿子干活熟练,想来平常没少干,心里更加愧疚。
“爸爸,菌子是我和妈妈他们一起采的哦。”林北北和爸爸还有些生疏,但看妈妈高兴,他也开心。
“北北乖,我带了糖回来,是你们陈叔叔给的。”林峥嵘找出包里的奶糖,全给了两个孩子,结果转头看到江秋月眼里冒光,他还在好奇时,看到两个孩子把奶糖分给江秋月。
白糖是稀缺品,奶糖更是稀缺中的稀缺,从穿越过来后,江秋月还没吃过糖果。
她剥开糖纸,当舌尖尝到奶香味时,亲了两个孩子一人一下,“好啦,剩下的你们自己吃。”
林峥嵘越看江秋月,越稀奇。
刚结婚那会,江秋月害羞且不爱说话,两个人待在一起,总是安静的时候更多。
而现在的江秋月,感觉很鲜活,她的身上好像有种让人挪不开眼的光芒。
江秋月给林峥嵘热了面疙瘩,还煎了两个荷包蛋,荷包蛋出锅前滴了点酱油,瞬间滋啦有了香味。
林峥嵘不讲究,端着碗先咬一口荷包蛋,外焦里嫩,还是糖心的,再去喝面疙瘩汤时,菌子的鲜味柔和了辣椒酱的浓香,味蕾立刻被打开。
他惊艳地去看江秋月,她的厨艺竟然这么好?
简简单单的面疙瘩,却是林峥嵘吃过最好吃的面疙瘩。
等林峥嵘吃完后,林北北拿着碗去洗,林峥嵘刚看过去,江秋月便解释,“小孩子嘛,得锻炼他们的动手能力。村里的小孩都是从小干活,我只是让他们干力所能及的事。”
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林峥嵘在北北这个年纪,也帮着家里干活了。
“对了,你打算和爸妈他们说什么?”江秋月问。
说到养父母,林峥嵘皱起眉头,“他们的心思我看出来了,有些事,还是干脆点,免得以后麻烦。”
“我理解,那你自己过去说吧。”江秋月不想去掺和,她看得出林峥嵘是个有主意的人,她说太多,反而会让林峥嵘觉得奇怪。
林峥嵘擦了擦嘴,把包里带回来的海货拿出来,“之前你说要虾干那些,我找村民们换了一些。你收拾一下,我去隔壁。”
听到爸爸要去阿奶家,林北北担心地问妈妈,“爸爸会不会被欺负?”
“不会的,你阿奶他们全部一起上,都打不过你爸。”江秋月在清点林峥嵘带回来的东西,有虾干,还有紫菜和干贝,这男人还不错嘛,算是有求必应了。
隔壁的林家,没过多久就传来林富贵骂人的声音,江秋月站到墙底下,林北北和林南南两个小朋友跟着她一块把耳朵贴墙上。
“林大柱,你真当自己有本事,翅膀硬了是吗?”林富贵刚交代过家里人,不要再说不好听的话,既然林大柱回来,哄着林大柱继续给钱才最重要。
结果林大柱要和他们断亲,一听这话,林富贵忍不住拍了桌,“你不是我们生的,但你是我们养大的吧?生娘不如养娘大,这个道理你不知道?”
林峥嵘站在门口,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养父母,“不是我要把事做绝,爸妈,你们扪心自问,有把我当一家人看待吗?”
“你们不用和我狡辩,在我回家之前,我已经问过大队长了,秋月说的都是实话。家里又不是只有秋月一个人,你们却让她干全家的活。还有两个孩子,他们那么懂事,南南却被打到不说话。”
气氛渐渐凝固起来,林富贵咬着牙不接这话,林二柱皱眉道,“大哥,爸妈怎么没把你们当一家人了?他们给你娶媳妇,难道是心血来潮,吃饱没事干吗?”
“是啊大柱。”王春花泪眼婆娑地看着大儿子,“我真不把你当儿子,干嘛给你娶媳妇?”
“那是因为你们听人说,我要去当兵了,如果不给我找个牵挂,往后飞黄腾达,再也不回来,才让我去相亲。”
这个事,林峥嵘早就知道了,“妈,你不用和我哭。你们心里想什么,自个儿心里清楚。我就是念在你们养我的情分上,没有直接动手砸了这个家,已经算我退一步了。”
他说这话时,胡海志等人到了院子里,是林峥嵘让牛建设去帮忙叫的。
看到林峥嵘叫来大队长和林家亲戚,林富贵意识到林峥嵘是认真的,脸色更难看了。
王春花却想不到那么多,立马哭着道,“大队长,你们要替我和富贵做主啊,我们辛辛苦苦养大大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现在说不认我们就不认了。”
林家旺看向林峥嵘,他是林家人,大部分时候还是站在林家这边,“大柱,这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也看向林峥嵘,这年头断亲的事少见,说出去更不好听,他们村里最近五年还没出现过。
林峥嵘看人都到了,缓缓开口,“相信大家都知道,我出去的这些年,我爸妈他们是怎么对秋月三个的。说句旧社会的恶地主,也不为过。”
“大柱,言重了。”林家旺皱紧眉头,地主是要被批.斗的,如果堂弟一家被戴上这个高帽,他们林家丢人丢大了。
“堂伯这么说,是没看到秋月以前过什么样的日子吗?”
林峥嵘喊来大队长和林家的其他人,为的是做个见证,日后林家人闹起来,部队来调查时,事情一清二楚。
林家旺哑口,说不出话来了。
胡海志知道这些年江秋月带着孩子多不容易,他支持林峥嵘断亲,转而劝林富贵夫妇,“林叔,咱们都是一个村子的人,不用绕来绕去耍心眼。其实这样也好,你们对不起大柱在先,与其继续闹腾,不如以后当个客客气气的邻居。”
“大队长,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王春花后槽牙都快咬断了,“当年要不是我和富贵,大柱指不定饿死了。我辛苦养大他,他现在说断亲就断亲,我们怎么办?”
胡海志心想你们又没把林大柱当过亲儿子,要钱才想到林大柱,算什么爸妈。
他不好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反问,“那你们想怎么样?”
王春花看了丈夫一眼,下定决心道,“想断亲也可以,得给我们钱,我们不能白养这个儿子!不给钱我告到部队去,看你还能不能待在部队!”
她说这话时,林富贵没有反对,因为林富贵知道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与其就这么断亲,还不如拿点好处,正好三柱娶媳妇要彩礼。
胡海志问要多少钱,王春花张开手,“至少五百!”
“五百?”胡海志瞪大眼睛,“你们怎么不去抢钱?”
王春花却不觉得五百多,“我们养他那么不容易,五百块怎么会多?大柱不同意的话,那就给我们养老,每个月给我们寄生活费。”
反正她只要钱,有没有林大柱喊她当妈都不重要,她有自己的亲生儿子。
胡海志难住了,转头去问林峥嵘,“你说呢?”
“我没有钱,有钱也不应该给。”林峥嵘是彻底死心了,“从我懂事起,家里的活我干最多,挣到的口粮得先分给二柱他们吃。说到北北他们没吃饱,我在林家就有吃饱过吗?”
没有的,所以他才会把钱寄给江秋月,只是没想到江秋月会把钱全给养父母,好在江秋月及时醒悟,不然他不敢想,北北和南南还要受苦多久。
王春花狡辩,“以前不都这样,大的让小的,谁家能天天吃饱了?”
林峥嵘呵呵笑了下,林二柱兄弟看到,毛骨悚然地立起汗毛。
“如果你们想去部队闹,随便你们去,你们是从拐子那里买的我。我是不介意让部队知道这件事,买卖孩子,是要枪毙的。”林峥嵘面露凶色,“我可以不当兵,但你们想死吗?”
听到枪毙两个字,王春花顿时慌了,她去看丈夫,“富贵,你说怎么办啊?”
林富贵的心跳也在加快,“你何必把事情做那么绝,我们养你一场,还养出仇来了?”
“不是我求着你们买我的。”林峥嵘加重语气道,“是你们把事情做太绝,我小时候也想过为什么你们让我住柴房,不让我吃饱。现在我知道了,在你们眼里,我和北北南南一样,都是小杂种。”
话说到这个地步,场面很难看了。
林家其他长辈都知道是林富贵夫妇不占理,他们并不想得罪林峥嵘,现在林峥嵘林峥嵘可是部队里的军官,以后说不定有事要林峥嵘帮忙。
林家旺叹了口气,“富贵啊,你们答应了吧。是你们自己不占理,没理由怪大柱不讲情面。”
其他人纷纷点头,林富贵叔叔也劝道,“没必要再争吵了,你好意思要大柱五百块,我都没脸听这个事。说出去咱们林家要被戳脊梁骨,你还好意思在村里待着?”
“大柱没翻脸打人,已经很不错了,你们还是答应了。”
“是啊堂叔,如果你们还要闹,以后咱们也别来往,我丢不起这个人!”
……
面对铺天盖地的指责声,林富贵的脊背一点点弯了,林三柱说他不同意,“大哥不能那么无情,不给五百,三百总要吧?”
“你给我闭嘴!”林家旺抬手就是一拳,“开口闭口都是钱,你家是揭不开锅了吗?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张家那姑娘都要和人定亲了,你还想从大柱这里拿彩礼是吧?”
林三柱被说中心事,并没有否认,“是又怎么样?我喜欢小敏有错吗?她是被逼无奈才去相亲,作为我大哥,帮帮我怎么了?”
“你怎么好意思?”林家旺没眼看,太丢人了。
“怎么不好意思?”林三柱豁出去了,他知道不把握住现在,以后家里更拿不出这笔钱,“我为自己争取幸福,哪里有错了?”
“大哥,我可没有欺负大嫂他们,你总不能看我打一辈子光棍吧?”
“林三柱,有没有,你心里清楚。”林峥嵘不吃这套,“就算没有,你看着其他人做恶,你有帮秋月说过一句话吗?”
当然是没有。
被当众拆穿,林三柱一时接不上话。
林峥嵘找到笔和纸,写了两份断亲书,签下自己的名字,并按了手印。
林峥嵘:“多说无益,签字吧,你们不签,我待会就去镇上警察局。”
王春花是真怕死,她腿不受控制地发抖,林富贵大骂林峥嵘会遭报应的。
但林峥嵘不为所动,死死盯着林富贵,等他签字。
“好你个林大柱,果然是别人不要的野种,我会看着你的,你最好别有落魄的那天!”林富贵愤愤签字,王春花则是按了拇指印。
胡海志这些见证人也签了字,事情解决了,林峥嵘拿着自己的那一份断亲书,半点不眷恋地往外走。
到了林家门口,林峥嵘和胡海志他们道谢,“今日的事麻烦各位叔伯了,我虽然和林家断亲,但堂伯你们还是我的长辈。今日事情突然,改天我带着谢礼去看你们。”
本来林家旺他们还可惜,少了林峥嵘这么个有出息的亲戚,听林峥嵘还愿意和他们来往,一个个笑了起来。
“还是大柱你讲人情,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林家旺丝毫不在意院子里骂人的林富贵,比起钻钱眼的堂弟一家,当然是林峥嵘这个当兵的亲戚更重要!
送走林家人后,胡海志拍了拍林峥嵘的胳膊,“你啊,果然有魄力。平常人还真做不到那么干脆,不过我好奇,要是你爸坚决不同意,你真去警察局吗?”
“我能这么说,就有绝对的把握。在他们身边生活那么多年,我清楚他们是什么性格。”林峥嵘没有直接回答。
胡海志识趣地没再追问,“行了,我不多说了。你那么久没回来,好好休息休息,改天有空,我叫你吃饭。”
林峥嵘笑着说好,等胡海志走远后,才往家去。
只是刚进院子,就听到有男人说话声,不由皱起眉头。
江泽宇正在查看林北北的伤口,“不错,秋月你照顾得好,北北的伤口没有发炎。”
他蹲在林北北面前,抬头去看江秋月时,眼睛弯弯的。
“谢谢你了江医生,还辛苦你跑一趟。”江秋月给江泽宇倒了茶,这会还没注意到门口的林峥嵘。
江泽宇接过茶碗,一口喝完了,“正好路过,我就来看看。既然北北没事,我先走了,如果有什么事,你随时去卫生所找我。还有你自己也要注意,虽然头上的伤好了,但还是要注意休息。”
江泽宇和林北北挥挥手,转身时才看到门口高大的林峥嵘。
江秋 月顺势看去,笑着介绍,“大柱,你回来了啊。这位是江医生,你应该没见过,他是城里来的知青,现在负责村里卫生所的工作。”
林峥嵘去当兵时,江泽宇还没来桃花村,两个人是第一次见面。
林峥嵘走到江秋月边上,两个人的影子挨在一起,眼神带着打量,“江医生好。”
“你好你好,原来你就是秋月的丈夫。”江泽宇的长相和林峥嵘完全不同,他戴着眼睛,斯斯文文,皮肤也白了许多,“刚到桃花村时,就听说过你很厉害,幸会。”
他伸出手,过了会,林峥嵘才蜻蜓点水地握了一下。
江秋月说送江泽宇出去,林峥嵘也跟着一起,等江秋月转身回来,不小心撞到林峥嵘的胸膛。
啧。
好硬的肌肉!
虽然隔着衣服,她还是感受到林峥嵘身上灼热的气息。
江秋月的脸慢慢烫了起来,心想这么好的身材,如果能捏一捏,手感应该很好。
就是不懂,林峥嵘有没有那么大方?
关上门,江秋月刚想问林峥嵘去隔壁做什么,结果林峥嵘先开了口。
“你和那个江医生很熟?”
“也没有,江医生人比较好,对什么人都很有耐心。”
“他来很久了?”
“爸爸,江医生就来一会儿哦。”虽然只分开一点时间,林北北已经想爸爸了,迫不及待地插话道,“前面我都和妈妈贴在围墙边上,但我有时候听不清诶,爸爸你和阿奶他们都说什么了?什么叫断亲?”
江秋月尴尬地想走,这孩子怎么那么没心眼,偷听人说话怎么能说呢?
不过她没想到,林峥嵘会那么干脆,直接和林家断亲,而且不让林家要到一点好处。
看江秋月耳垂尖尖都红了,林峥嵘有些手痒,想要捏一下,心里感叹,这人可真白啊,连耳垂都好看。
“其实我就是好奇,才听听。”江秋月飞快说了一句,“还是你厉害,说断亲就断亲,断亲好啊,以后不用和他们来往,我能清静不少。为了庆祝断亲,晚上我给你们煮虾吃,还有牛婶子送的南瓜,我来煎南瓜饼。”
说到吃的,林北北立马忘了追问断亲,高兴地说他去烧火。林南南跟着过去,兄妹俩配合默契,很快帮忙把火给点燃。
江秋月很久没有吃到海鲜了,看到虾干那刻,便馋了。
她把南瓜蒸熟,再和米粉揉在一起,留了一些南瓜当芯,一个个地压成半个巴掌大小。
锅里油热之后,放南瓜饼去煎,等两年金光就可以出锅。
她给两个孩子各晾一块,见林峥嵘一直看着自己,“你也想吃啊,那我也给你晾一块。吃这个前,得先喝口凉茶,不然容易上火。”
林峥嵘:……嗓子确实有点痒。
南瓜饼外酥里甜,林北北吃完后,还惦记着牛壮壮,“妈妈,我想给壮壮哥拿一块,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多拿几个去,给他们尝一尝。等等,我跟你一块去。”江秋月把锅里的南瓜饼都盛了出来,回屋里拿了钱,带着林北北一起去牛家。
前几天她就听牛婶子说,家里有只老母鸡不下蛋了,但家里又舍不得吃,想着哪天偷偷拿去卖了。
江秋月想到能和林家断亲就高兴,到了牛家直接说她要买鸡。
“怎么突然要买鸡?”
现在不行买卖,牛婶子拉着江秋月到鸡棚,问得非常小声。
“这不是断亲了,我想着大柱辛苦,全家人一起补补。”江秋月把钱塞牛婶子口袋。
“不用那么多,你总是拿东西给壮壮吃,给个两块钱就行。”
“要的,我问过了,就是这个价格。就是亲兄弟也得明算账,我还得多谢婶子经常拿菜给我吃呢。”江秋月接过牛婶子抓来的老母鸡,大概有六斤重,明天她就拿来炖汤。
从牛婶子家回来,江秋月手里抓着鸡,林北北则是抱着青菜。
江秋月举着鸡和林峥嵘笑,“明天我给你补一补,炖个老母鸡汤!”
一身力气的林峥嵘:……他还需要补吗?
老母鸡关到鸡笼里,江秋月把虾干煮了,还煮了蛋花汤。
两小孩没吃过虾,江秋月教他们剥虾,怎么去虾线,一步步很细心。
她没发现,吃饭时林峥嵘把她的这些举动都看在眼里。
“好好吃!”林北北吃完一只虾,并没有再吃,而是帮妹妹剥虾,“南南你多吃点,妈妈说虾有营养。”
林南南冲着哥哥甜甜一笑,又把虾喂到哥哥嘴边。
看两小孩互动可爱,江秋月不由笑了,还好她运气不错,没生两个熊孩子。
等她再去看自己的饭碗时,碗里不知何时多了两只虾,转头看到林峥嵘正在一本正经地剥虾。
江秋月看着碗里的虾,脸突然有点热。
不过,有人剥虾的感觉,还蛮不错的。
吃过饭后,本来是林北北和林南南洗碗,但林峥嵘主动去洗碗,江秋月带着两个孩子去洗澡。
等她洗漱干净,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今天晚上怎么睡?
家里只有一个床,江秋月和两个孩子刚好够睡,她不知道林峥嵘今天会回来。
但天已经黑了,两个孩子已经爬到床上,看到林峥嵘进来,江秋月脱口而出,“我睡里面,北北南南睡中间,可以吧?”
看江秋月慌慌张张脱鞋躺下,林峥嵘同样不太自然。
他们太久没见,现在要睡一张床,他身形又高大,躺下后占了快一半的位置,让他不敢多动。
两小孩却很高兴,今天不仅见到爸爸,爸爸还和他们一起睡觉,林北北兴奋得睡不着。
他开始问这问那,小孩子总是有许多奇奇怪怪的问题,不知过了多久,他打了个哈欠,才没了声音。
突然安静下来,江秋月更睡不着了。
她还没和男人睡过一张床,虽然中间隔着两个小孩,但之前很宽大的床,今天却觉得很拥挤。
尽管屋内漆黑一片,但林峥嵘睡在最外边,窗外的月光正好能映出他侧脸的轮廓。
不得不说,这男人是长得真好,只是轮廓,她都觉得帅。
今晚的蝉鸣好像都变小声了,夜很静,静得他们不敢多动。
床也很小,小到他们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江秋月慢慢地侧了个身,正好林峥嵘也转过来,他们看不清彼对方,但知道两人都还没睡。
第16章 “昨晚你辛苦了,快补一补。”
要聊点什么吗?
江秋月脑中想到这句话, 又被她马上按下。与其尬聊,还不如就这么躺着。
林峥嵘同样不困,倒不是他认床,而是太香了。
以前洗澡用水冲冲, 哪里会抹香皂, 但今天北北特意拿了香皂给他, “妈妈说洗澡要用香皂才是好孩子,洗香香她才会喜欢我们哦。”
香皂的清香萦绕在鼻息之间,他刚翻个面, 就看到江秋月也动了下,这下更没睡意了。
月光微弱,林峥嵘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孩子们都睡着了, 吵醒就不好了。
他们就这么躺着, 不知过了多久, 江秋月慢慢放松下来后,渐渐有了睡意。
与此同时,菜地的围墙后,有两个黑影正鬼鬼祟祟地缩在围墙下。
“晓晓,咱们真要这么干吗?”真到了要动手的时候, 林三柱犹豫了。
林晓啧了一声,“三哥, 别跟我说你怂了啊?咱们不是说好了,晚上来放火。他林大柱和江秋月都这么对我们了,你还有啥不敢的?你想想你和小敏姐的事, 不就是因为江秋月要走家里的钱,所以才吹了。”
提到小敏, 林三柱立马来了恨意,都怪江秋月和大哥,不然他明天就能找小敏定亲。
深吸一口气,林三柱告诉自己没事的,待会放了火就跑。
“行,就按说好的办!”林三柱说完让妹妹蹲下,“你待会接应我,可别被人给发现了。”
“放心吧三哥,大晚上的,现在全部人都在睡觉,谁会出来看我们啊?”林晓只想快点烧了江秋月的房子,给他们一点教训。
林三柱踩在林晓的肩膀上,坐到了围墙上,一阵冷风吹来,他忽然发抖,“晓晓,万一人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你别废话了,能出什么事?他们没长腿跑吗?”林晓想的是,出事了是江秋月他们活该,谁让他们没良心。
林三柱跳进了院子里,借着月光,小心翼翼地朝房子走去。
第一回干这种事,心里紧张,找到放稻草的地方,抱着堆积到房门口。
他准备了油,只要淋上去,火就会瞬间烧起来。
默默地深吸一口气,心跳到嗓子眼,林三柱蹲在地上,刚拿出火柴时,身后突然出现一个黑影。
没等他反应过来,后脑勺吃痛,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林峥嵘当兵那么多年,对四周的环境格外敏感,他本来就没睡意,听到围墙附近的动静,便起来看了看。
江秋月听到“咚”的一声,才从门后出来,“他要放火烧死我们!”
这是多恶毒的心肠,竟然能干出这种事?
“嘘!”林峥嵘手指放在唇上,指了指围墙后,示意还有人在围墙后面接应。
江秋月凑了过去,胳膊挨着胳膊,她小小声地问,“现在该怎么办?把林三柱绑起来去找大队长吗?”
“不急,他们敢做出这种事,我得让他们先吃点教训,光是送大队长那去可不够!”
感受到胳膊传来不一样的温度,林峥嵘觉得今晚有些热了起来,“你安心去睡,这里交给我就行。”
听林峥嵘这么说,江秋月哪里睡得着,好奇追问,“你打算怎么做?”
林峥嵘凑到江秋月耳边,低语几句后,习惯性地去拍江秋月的肩膀,等手落下去,才意识到江秋月不是他战友,但他却没收回手。
“回去吧,孩子们醒来看不到人,也会慌的。”
江秋月知道自己帮不上忙,蹑手蹑脚地回了房间。刚才听林峥嵘说有人来了,她心里还紧张,现在听林峥嵘说有他在,瞬间安心不少。
此时围墙外的林晓,已经等急了,她踮着脚却看不到围墙里面的情况。
怎么回事?
过去那么久了,三哥手脚太慢了吧?
林晓压着嗓子喊了句“三哥”,却没有回应。
应该不会出事了吧?
不应该啊。
肯定是三哥手脚慢,还没点着火,真是急死人了。
林晓左右看了看,想找一块石头垫脚,这时却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还没等她喊出声来,林峥嵘直接把她打晕了。
林峥嵘一手扛一个,带着两个人到背面的大河,绑着两个人的手,把他们头按到河里。
“咕噜咕噜”
林三柱先醒了过来,但是随之而来是呛入鼻间和喉咙的河水,他疯狂地想挣扎,却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按住脖子。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窒息时,对方才把他拽出河面。
“咳咳!”林三柱捂着喉咙,疯狂咳嗽呕吐,他听到了妹妹的声音,同样在咳嗽。
“林……林大柱,你是要杀人吗?”林晓已经看到是谁,她的手被紧紧绑住,恶狠狠地瞪着林大柱,“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什么?
是大哥?
林三柱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干了什么,发现手被绑住,想跑也跑不掉时,林三柱吓尿了。
他可不想死啊!
“晓晓,你别乱说话!”林三柱哭着求饶,“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大哥你别杀我,是晓晓怂恿我做的。”
他还没娶媳妇,他不想死。
林峥嵘没搭理这两人,重复地把两个人按入水中,算着时间再把人提起来。
就这么来来回回地五次,林晓的心理防线也破了。
“大……大哥,我也错了,你别弄了好么,我真的不敢了。”
太难受了,河水呛入鼻腔,好几次,林晓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林峥嵘当然不会信这两人是真的认错,不过是怕他真的弄死他们而已。
他抓着两个人的脖颈,声音比河水还要凉,“错了?不见得吧,林三柱、林晓,你们胆子真大,不让你们知道怕,我都白活二十几年!”
“大哥,我是真后悔了!”林三柱哭着求饶,可没等他再多说,又被按入水中。
林峥嵘知道,让一个人奔溃才是最难受的,如此反复不知多久,林三柱两个连挣扎都没什么力气时,他才把人拖上岸。
林三柱和林晓和死鱼一样躺在地上,脑子里什么都没有,看到林峥嵘站在眼前,两个人都下意识地发抖。
“再有下次,我让你们直接当水鬼!”林峥嵘踢了踢两个人,“起来!”
林三柱连哭都不敢大声哭,太可怕了,他以为真的要死了。
他捂着嘴,好半天都缓不过来,但只能强忍着起来。
这会天已经蒙蒙亮,林峥嵘让两个人跟着他走,林三柱听说去大队长那,这回是真的怂了,“大哥,求你了,放过我们吧!我再也不敢了,你已经教训了我们,不要送我们去大队长那可不可以?”
去大队长那里的后果,林三柱想都不敢想。
林峥嵘却不会心软,如果他没在,只有秋月带着孩子在家,万一出点什么事,可就是三条性命!
林三柱和林晓是蓄意谋害,要他放过他们,做梦吧!
林峥嵘掐住林三柱的脖子,他们不走,他就拖着他们去。
路上林三柱还在哭求,但是进了村子里,他不敢发出声音,就怕被人看到。
林晓则是骂得没了力气,只在家附近时喊了几句“救命”,奈何她爸妈没听到。
把两个人带到大队长家,林峥嵘又拿出林三柱放火的证据,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他奶奶的小崽子,真不是好东西,还好有大柱你在,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胡海志看到林三柱兄妹就来气,又松了口气,幸好没出事,不然村里名声都被坏了,“林三柱,林晓,咱们村多少年没出过这种事了,真想把你们心挖出来看看,到底黑成什么样了?”
“大队长,没……没成功呢。”林三柱还想为自己辩解一下,他是想放火,但没想要江秋月他们的命,只是想烧了房子,让江秋月他们没地方住。
况且他连火都没点着,就被打晕了。已经被折磨一晚上,他觉得够了。
“没成功就能算了?”
胡海志气得头顶快冒烟,对着林三柱狠狠拍了几下,“那是你小子被逮住了,如果没被逮住,你不就成功了?真要让你放了火,出了人命,你小子也等着吃枪子吧!”
“还有你!”胡海志看向林晓,“三柱说这是你的主意,你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就那么恶毒呢?你也算看着北北和南南长大,他们有个什么事,你能睡着觉?”
骂完一通,胡海志和林峥嵘叹气,“还好你有先见之明断亲,林家这两个小畜生,真他么不是人!”
林峥嵘扫了林三柱兄妹一眼,两个人下意识抖了抖,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大队长,事情就是这么个事,要怎么处置,你来安排就好。”
“那肯定是要当着全村人的面批.斗他们!”胡海志让林峥嵘放心,“他们敢做这种事,我一定让他们付出代价!”
林峥嵘可是军人,这种事处理不好,要是林峥嵘不满意,他这个大队长还怎么当?
林峥嵘呢,已经教训了林三柱兄妹,把人交给大队长,是给大队长面子,毕竟在村里生活,还是要维护好和大队长的关系。
而且他也知道,他都这么说了,大队长不会轻易放过林三柱兄妹。
回家时,看到烟囱里翻滚着炊烟,林峥嵘感受到家的烟火气,薄唇才有了点笑意。
“爸爸,你回来了啊!”林北北早上起来没看到爸爸,还以为爸爸又走了,“妈妈说你出去了,你去干嘛了呀?”
林峥嵘摸摸儿子的头,“出去锻炼身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好啊!”林北北也喜欢爸爸,他现在是有爸爸的人了,其他小孩不能再说他没爸爸了。而且他爸爸力气好大,比村里任何人都要厉害!
江秋月在锅里蒸了地瓜和鸡蛋,早上吃简单一点,如果不是林峥嵘一晚上没回来,她睡不踏实,都不会那么早起来。
吃过早饭后,林峥嵘去杀鸡,江秋月抓了一把野生香菇,用温水泡着。
新鲜的鸡焯水过后,只用加料酒和生姜炖煮就行。因为是老母鸡,需要炖的时间比较久,盖好锅盖后,江秋月伸了个懒腰,听到村里广播,让所有人到村委广场集合。
江秋月听林峥嵘说了昨晚的事,这种热闹可不能错过。
给灶膛里加了木材,一家四口关好院门时,碰到了同样出门的王春花几人。
王春花看到林峥嵘就来气,什么断亲,也就林峥嵘这种白眼狼说得出来,阴阳怪气道,“哼,大早上的,真是运气不好,碰到几个丧门星。”
林二柱同样恼火,断亲一点好处都没捞到,大宝都好些日子没吃到鸡蛋了,“是啊,咱们走快点,别跟这种人一起。”
“婶子,你们是要走快点,不然去晚了,就没意思了。”既然断亲,江秋月不喊妈了,嘲讽着笑道。
“关你屁事,我们爱怎么走就怎么走!”王春花没好气地凶了一句,拉着儿二儿子走快点,“我怎么没看到你弟弟妹妹,早上吃饭没看到,现在也没看到,这两人跑哪里去了?”
林二柱也奇怪,但妹妹向来爱玩,拉着三弟出门也可能,“应该是晓晓带着三弟去抓知了。”
“那天都亮了,怎么还不回来?”王春花有些生气了,都是年轻孩子,大晚上不回家算什么事?
“妈,你别操心了,他们都那么大了,还能走丢不成?”林二柱并不担心,“抓知了走远了呗,他们俩机灵着,说不定待会就回来了。”
这么一想,王春花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又好奇大队长广播集合是怎么回事。
等他们到了广场,看到被挂了大字报的林三柱和林晓,一家人以为看错了,反复确认后,王春花冲了上去。
“谁干的?谁他么干的?给老娘站出来!”王春花站到台上,见儿子和女儿脸色惨白,想去给他们解开绳子,但被胡海志一把拽开。
“我干的,你想怎么样?”
胡海志看到王春花就来气,“你知不知道他们俩胆子多大,竟然敢放火烧人房子。这要是闹出人命来,他们就不是在这里被批斗了!”
“啥?”王春花没反应过来。
林富贵问,“是不是弄错了?”
胡海志说不会错,“晚上大柱亲自抓到他们,他们也自己承认了。我说林叔啊,咱们日子都不容易,你们家想从大柱那要点钱,我能理解。但是要不到钱,不至于干这么缺德的事吧?”
放火烧人?
林三柱和林晓那么大胆?
村民们听到胡海志说的,一个个不敢置信,谁都没想到,林三柱兄妹能干出这种事。
他们看向林家人的目光,从打量到嫌弃,林富贵边上的人纷纷往后退,像看到脏东西一样。
江秋月一家四口就是这个时候到的,大家看到林峥嵘来了,纷纷问怎么回事。
林峥嵘说了昨晚的情况,林富贵瞪了过来,“他们年纪小不懂事,你打一下就好了,又没出什么事,你至于把他们抓来批斗吗?林大柱,你简直忘恩负义!”
“没出事就要放过他们吗?那他们哪天真的成功去谁家放一把火,再抓他们,不就迟了?”
江秋月立马道,“而且昨天是大柱在家,他听觉敏锐,才发现林三柱兄妹。如果家里只有我和两个孩子,到时候火烧起来,我们跑都跑不掉,现在就成死人了!”
火不烧到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痛,所以江秋月故意这么说。
谁家的房子都是千辛万苦才盖起来的,更别提房子里面还有人。
村民们再去看林三柱兄妹时,眼神都凶狠起来。
“村长,不能轻易放过他们,要是他们不知悔改,谁家不是倒霉了?”
“牛婶子说得对,林三柱和林晓也太坏了,北北和南南才五岁,竟然敢放火烧人,一定要抓他们去劳改!”
“对,先批斗,再劳改!”
“砸死你们这两个王八蛋!”
……
有人开始丢石头,剩下的人也跟着一起。
大大小小的石头砸在林三柱和林晓身上,不一会儿,林三柱的额头就破了。
林晓哭着喊救命,“爸妈,你们快救救我,我要疼死了。我和三哥又没把他们怎么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王春花过去替小儿子挡着,喊着让人停下,“你们干什么呢?他们年纪还小,又不懂事!”
听她这么说,有人更生气,“二十岁了还小,老子二十岁时,儿子都会喊爸了!”
林富贵去求胡海志,“大队长,你快让他们住手吧,再这样下去,三柱他们要被砸死了!”
林二柱和钱丽一句话都不敢说,就怕引火上身。
胡海志看差不多了,才让人停下,“今天让大家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大家,咱们村绝对不包容任何犯罪分子。”
大家一起鼓掌说好。
胡海志继续道,“江秋月同志说得对,昨天如果不是大柱在,他们母子三人真危险了。我已经和村委商量过了,就让林三柱和林晓在这里批斗三天,再送去农场改造!”
“好!”大家一起说了好。
看林富贵又过来,胡海志先开口,“林叔,我劝过你的,好好管教家里人。但你就是不听我的,现在出了事,你和我求情也没用。不用再说了,事情已经决定了,我不会改变的。”
林富贵膝盖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呢?
以前都好好的,现在却成这样了?
都是从江秋月偷吃鸡蛋开始,看向江秋月时,林富贵眼里充满了恨意,但他很快敛去,对着林峥嵘跪下。
“大柱,我知道你恨我们对秋月母子不好。但这么多年,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看在我和你妈的面子上,你放过三柱和你妹妹吧,别让他们去劳改了。我给你磕头,求求你了!”
他是林峥嵘的爸,不管他再不好,他都给林峥嵘跪下了,他就不信大家还全站在林峥嵘和江秋月那边。
林峥嵘半眯起眼睛,村民们把他和林富贵围在圈里。
有人小声议论,也有年纪大点的,悄悄说林富贵夫妇确实养了林峥嵘。
不过大家说归说,还没人出来劝林峥嵘和江秋月。
江秋月知道林富贵又来道德绑架,林峥嵘不好开口,毕竟林家可没养她,她上前道,“林叔,这个事不是我们说算了就能算了的,三柱和林晓犯了事就该受到惩罚。不然以后谁犯事,都来求个情,岂不是杀人都可以?”
这时,有位妇人站出来,江秋月看到又是周翠翠,眉头微微抬起。
“我说秋月,你说得太严重了,其实你们确实没大事,干嘛死抓着不放?”
周翠翠只说江秋月不好,“大柱是军人,你自己小心眼,别影响了大柱的名声。”
“我说周姐,你那么关心我男人名声,什么意思呢?”之前江秋月还没注意到,现在发现了,周翠翠眼神时不时往林峥嵘那瞥。
周翠翠涨红了脸,“我能什么意思,我还不是为你家考虑?难道我说错了么,你们毕竟是一家人,赶尽杀绝是不是太刻薄了?”
“不好意思,我们昨天就断亲了,至于这样的家人,你要是喜欢,送给你。”江秋月冷笑。
“是啊,送给你。”林峥嵘配合地说完,再去看跪在地上的林富贵,“昨天我就说了,我没有砸了你们家,就是最大的退让。是你自己没教育好孩子,要怪就怪你自己。”
事情有了结果,江秋月说锅里还炖着鸡汤,问林峥嵘要不要回家。
林峥嵘笑着说了好,一家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回家后,林北北才问劳改是什么。
江秋月认真解释,“就是干了坏事的人,要抓去劳动改造,每天都有干不完的农活,还吃不饱饭。所以我们要做好人,绝对不能干坏事,知道吗?”
林北北用力点头,“我肯定做好孩子。”他又抓起妹妹的手,“南南也是!”
林南南跟着点点头,两人闻到锅里鸡汤的香味,同时看向锅里。
江秋月打开锅盖,瞬间飘来鸡汤醇厚的香味,加少量的盐,她尝了尝味道,自家养的老母鸡就是不一样。
“一人一碗,吹一吹再喝。”给两个孩子盛完鸡汤,江秋月再盛一碗给林峥嵘,“昨晚你辛苦了,到现在还没睡觉,快补一补,多喝一点。”
林峥嵘接过碗,热乎乎的,他突然想到陈国伟那句,“你是不知道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等你回家见了媳妇,就知道我的意思了。”
鸡汤入口鲜甜,他刚喝完,江秋月又给他夹了一块鸡肉。
“趁热吃,待会我下点面条,用鸡汤当汤底,肯定香。”光是说起来,江秋月就馋了。
洗两条黄瓜拍碎,加入辣椒、醋、白糖,待会配着鸡汤面吃,这样不会腻。她还炒了一碗酸菜,前几天炒的吃完了,酸菜得多炒几顿才会香。
林峥嵘坐在灶膛前,顶替了林北北的工作,林北北还有点小不开心,直到江秋月喊他去摘菜,才屁颠屁颠跑出去。
“吃饭了!”
大家都吃过鸡肉,这会没那么饿,面条不算多,每人平平的一碗,江秋月怕林峥嵘不够吃,特别补充一句,“锅里还有面条,你不够自己盛。”
面条上洒了绿油油的葱花做点缀,江秋月夹了一筷子酸菜拌在一起,一口下去,鸡汤的香味溢满口腔,同时酸菜解了油脂的腻,让人胃口大开。
林峥嵘同样吃得满足,几筷子下去吃完一碗,他饭量大,盛完面条出来时,江秋月已经吃饱了。
等他坐下,江秋月突然看着他,“话说,周翠翠是不是对你有过想法?”
“咳咳!”
面条呛到喉咙,林峥嵘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连忙摇头,“我和她没关系的!”
第17章 想捏一捏林峥嵘的肌肉
“你紧张什么, 我问的是有没有过,又不是现在。”江秋月纯粹是八卦才问这一嘴,毕竟林峥嵘长得好,年轻时有人暗恋也正常。
林峥嵘擦擦嘴, 认真地看着江秋月, “我和她话都没说几句, 真没什么。”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吃完记得洗碗。我刚听王友仁说下午要去镇上进肥料, 我打算去供销社看看。”江秋月得了林峥嵘的存折,她可不会不好意思留着不花,钱到她手里,该花就得花。
听到去镇上, 林北北立马放下碗筷, 搂住江秋月的手, 小人儿挨着江秋月撒娇,“妈妈,你可不可以带着我一起去啊?”
他还没去过镇上,一直听别人说镇上多好多好,早就想去了。
林南南同样心动, 大眼睛巴巴地望着妈妈。
面对两小孩的撒娇,江秋月抵挡不住, 正好今天没事,带着孩子们去也行。
“那你们要自己走路。”她抱不动的。
林北北高兴地说好,“爸爸呢, 爸爸去不去?”
“我……”林峥嵘看向江秋月,“我听你们妈妈的。”
江秋月想了想, 林峥嵘力气大,如果买了东西,让林峥嵘背回来多好,她不用辛苦出力气了。
“那你一起去吧,我还没带过两个孩子去镇上,正好一人看一个,免得走丢了。”江秋月回屋里拿了钱,还有布票,她的衣服都旧了,应该做几件新衣服。
等她准备好,林峥嵘也洗完碗,一家人出发时,隔壁的王春花他们还没回来。
“这次探亲,你回来多久?”江秋月问。
“一个月。”林峥嵘道。
“那么久!”江秋月吃惊后,发现自己表情太夸张,赶忙转开头。按常理来说,见到林峥嵘,她应该高兴,而不是嫌弃人回来太久。
虽然林峥嵘长得好,力气大,干事有主见且干脆,但突然多了一个人,江秋月真不习惯。
特别是晚上睡觉,家里就一张床,多不方便。
她对林峥嵘只有一个要求,按时打钱就好,至于做恩爱夫妻,她感觉自己没有恋爱这跟筋。
江秋月只想躺平过日子,把自己养到一百岁,不想为任何事烦心。
林峥嵘把江秋月的表情看在眼里,浓眉轻蹙,“你不希望我在家待久一点?”
“也……也不是,就是怕你耽误部队的工作。你不是说很忙嘛,其实家里没啥事,我都能解决。”钱到位,江秋月干不了的,也能找人干,“我反正绝对不会拖你后腿,你放心好了,还是工作最重要,我不会哭着不让你走。”
她觉得自己非常懂事了,不粘人,不胡搅蛮缠,林峥嵘应该很满意她的态度才对。
一路走到村口,江秋月都没发现林峥嵘没有笑,直到身后传来拖拉机的声音,才转头去看。
“秋月姐!”王友仁笑容灿烂,“知道你也要去镇上,我后面放了张蛇皮袋,你坐着不会弄脏裤子。”
看到林峥嵘父子,王友仁挠挠头,“不好意思大柱哥,我不知道你们要一起,没给你们准备。”
林峥嵘说没事,“我不讲究。”
江秋月也觉得男人不用在意这个,反正林峥嵘的衣服让他自己洗,但两个孩子得从小注意卫生,“妈妈抱着南南好不好,不然衣服要弄脏了。”
林南南喜欢贴着妈妈,很高兴地点了点头,林北北也要抱,江秋月把他推给林峥嵘,“让爸爸抱你,他不怕脏。”
林峥嵘:……他什么时候不怕脏了?
两小孩第一次坐拖拉机,都很兴奋,一路上“轰隆轰隆”地到了镇上,江秋月和王友仁道谢,林北北也跟着说谢谢。
“不客气,咱们都是一个村子,应该互相帮忙。秋月姐,我三点就要回去了,你得快一点,不然赶不上。”王友仁说话总带着笑,很阳光的一个小伙。
江秋月挥手说了再见,转头 时林峥嵘问她都这样进城么。
“以前不好意思搭拖拉机,后来身体不好走不了那么远的路,才厚着脸皮问友仁可不可以搭一乘。结果友仁很好地说可以,不过我没占人便宜,时不时都会给他带点吃的。”江秋月牵着女的的手,“走吧南南,我们去买布。”
他们进了供销社,江秋月直接要了三米的蓝布,还有三米的红布。虽然大家都穿深色的,她不需要那么耐脏的衣服,她还那么年轻,得多打扮自己。
花光手里的布票,江秋月又去问自行车价格。
“看你要什么牌子的了,最便宜的要350,最好的480。不过供销社也不是随时都有自行车,你看看,现在只有一辆飞鸽牌的。”售货员给江秋月指了个方向,“你想要买自行车,得早点准备自行车票。”
自行车票可不容易弄到,桃花村就胡海志家有一辆自行车,还是前两年胡海志评选积极党员,才得到的自行车票。
江秋月倒是可以找人买票,多花点钱就是,但不知道谁有。
打听完自行车行情,江秋月又买了些酥饼和鸡蛋糕,糖、面粉和肉那些她买不了,没别的原因,她没票了。
在供销社买东西,一定要有票证。
江秋月买东西舍得,半个月就用完当月的票证了,现在家里多了一口人,还是得去黑市多买点肉回家。看着林峥嵘正气的脸,她觉得还是自己去好了,不打算和林峥嵘说黑市的事。
给两小孩一人分了一块鸡蛋糕,江秋月自己也拿一块吃,看林峥嵘没吃,“你不喜欢?”
“不是,是我发现,你好像对吃的很上心。”林峥嵘道。
“当然,民以食为天,以前是我脑子坏掉,不懂把钱留给自己吃,现在有了钱,可不得吃好穿暖。”江秋月吃完鸡蛋糕,看林峥嵘指了指自己的嘴,才发现嘴唇上沾了鸡蛋糕屑,不太好意思地擦擦嘴。
吃得好,人的精气神才好,江秋月准备去约定的地方等王友仁,却看到王春花夫妇。
她拉着林峥嵘往房子后面躲去,“他们怎么来镇上了?”
林峥嵘说不知道。
江秋月看还有时间,耳朵凑过去听王春花和人争论,
从林峥嵘的角度,正好看到江秋月粉粉的耳朵,还有白皙的脖颈,她八卦的样子,倒是有点可爱。
王春花在和人吵架,“什么叫我女儿不知检点,你可是当老师的,你要是不管我女儿,我就去告你儿子耍流氓!”
被王春花拦着的人叫吴冬梅,刚才王春花夫妇找到她家里,说她儿子欺负了对方的女儿,嗓门还大破天,她只好把人拉出来说话。
“我说你这位同志,你能不能别胡搅蛮缠,我儿子品学兼优,就不可能早恋。你女儿是我班里的学生,她上课不认真,还爱欺负同学,这样的人,我儿子就不可能看上她!”
“我呸,你怎么好意思说看不上?瞧瞧你这大鼻子厚嘴唇,你儿子能好看到哪里去?”
王春花冲着吴冬梅吐口水,“如果他们没处对象,我女儿会乱说话?她连你儿子后背长了痦子都知道,这种事要我去嚷嚷吗?”
到了这个地步,王春花管不了那么多了,女儿哭着和她说在学校谈了对象,对方爸妈很厉害,她和老头子一路小跑找来。
就算名声坏了,也比去劳改好,而且嫁到镇上也不错,反正死马当作活马医,王春花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吴冬梅最讨厌别人说她长得丑,她深吸一口气,知道王春花不是个讲理的,转头去看林富贵,“我说这位大哥,我只是个初中老师,又不是当官的,我有什么办法?”
“你女儿要去劳改,我想帮也帮不了啊!”
林富贵不吃这套,“你自己没这个本事,但你是老师,你认识的人肯定更多。还有你丈夫,在纺织厂也是个领导,你们去找关系救我女儿,只要你们不让她去劳改,我可以一分钱彩礼都不要。”
听到不要彩礼,王春花立马瞪大眼睛,不过这回她脑子转得快。只要女儿能逃脱一劫,还能嫁到有钱人家,还要什么彩礼,以后让女儿帮衬娘家就行。
吴冬梅同样瞪大眼睛,她就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一家人,林晓犯了事要劳改,这种儿媳妇送她都不要,林家人却说得像是天大的好处一样。
“我说大哥,你女儿样样都不行,你倒贴彩礼,我都不要,更何况她心思还坏。你们别在这里闹了,我说帮不了就帮不了。”吴冬梅刚说完,看到她儿子从远处走过来,赶忙给儿子使眼色,结果儿子没察觉到不对,还是喊了句“妈”。
看到正主来了,王春花立马抓住白彪的胳膊,“你就是白彪吧,我是林晓她妈,你们在谈对象是不是?”
“你不要否认,林晓都和我说了,你们都亲嘴了!”
白彪用力甩开王春花,“是又怎么样,她自己主动追我,也是她亲我,我只是没拒绝而已!”
“你听听,你儿子都承认了!”王春花力气不如白彪,转而去抓吴冬梅,“来人啊,大家快来看,这里有人耍流氓!”
吴冬梅慌乱地去捂住王春花的嘴,“你别嚷嚷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就要你救我女儿!”王春花道。
到了这会,吴冬梅算是无奈了,“我知道了,我会试试看,但你们不许伸张,不然我让你们一家子吃不了兜着走!”
“还有,就算你女儿不用去劳改,我儿子也不会娶你女儿。”一个农村人想嫁到他们家,做梦吧!
林富贵心想能走一步是一步,等女儿没事后,再和白家说结婚的事。
他拉着王春花示意别说了,两个人跟着吴冬梅往家里去。
江秋月没想到林晓那么大胆追爱,白彪看着又胖又丑,脸上的皮肤坑坑洼洼,林晓怎么亲得下去?
“王春花说白彪的爸爸是纺织厂的领导,他们真要有关系,我们是不是应该提前准备一下?”江秋月去看林峥嵘。
“我有个战友转业到城里的派出所,你带着孩子去等王友仁,我去给战友打个电话。”林峥嵘道。
江秋月带着孩子去了约定的地方,王友仁很快就到了。
“没事,等一会儿也可以。”王友仁吃着江秋月给的鸡蛋糕,感叹还是江秋月大方,每次让江秋月搭拖拉机都会给他送吃的。
等林峥嵘打完电话回来,便看到江秋月和王友仁靠着拖拉机站着,两个孩子蹲在边上数蚂蚁。
明明两个人也大大方方,他总觉得不得劲。
他不在的时候,村里这些没结婚的男青年,都对江秋月那么殷勤吗?
看王友仁笑得那么开心,林峥嵘扭了扭脖子,咳了两声说回家了。
“爸爸!”
林北北跑过去牵着爸爸的手,“你去哪里了?”
小孩儿问题多,林峥嵘说去打了个电话,他又问给谁打。
一路上,林北北有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其实江秋月也想八卦几句,不过吧,她怕林峥嵘嫌弃自己话多。
到家的时候天还热,牛婶子家种的玉米熟了,牛壮壮提着玉米送来。
林峥嵘跟着牛壮壮出去,没说去哪,快吃晚饭时,他才回来。
江秋月做了炒鸡蛋,还有玉米炒咸肉。
看林峥嵘回来,她让林峥嵘快洗手吃饭,“可惜这个月的肉票用完了,今天没有买到肉,不然买两根大骨头煮玉米,特别好吃。对了,你刚才去哪了?”
“家里的床……有点小。”
林峥嵘低头往嘴里扒饭,“我去找了大队长一趟,和他说想打一张床,问问哪里能到木柴。顺便,找人换了点这个……”
他从裤兜掏出两张肉票,一共有两斤,今天在供销社,他就发现江秋月一直盯着肉看。
“是肉票啊!”江秋月高兴地问,“你找谁换的?真不错,竟然有两斤肉票!”
“是大队长帮忙换的,他说村委里正好有两根木头,明天我去扛回来。”林峥嵘已经吃完一碗饭,他以前看过老师傅打家具,做个简易的床没问题。
他还和大队长说这两天可能有人找事,让大队长别担心他,他已经打过招呼。
江秋月听林峥嵘要做床,心里松一口气,多一张床也好,林峥嵘还要在家里待大半个月,总睡一张床尴尬。
她下意识地认为,新床做好是给林峥嵘自己睡的,她还是和两个孩子睡。
第二天江秋月刚醒来,便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看到是林峥嵘扛着木柴回来,还有牛建设,她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先看呆了。
林峥嵘没穿上衣,肌肉线条分明,手臂的弧线优美流畅,因为刚干了活,身上流着细细的汗珠。
看到一滴汗从林峥嵘的胸肌落下,江秋月没出息地咽下口水,直到牛建设说再见,她才反应过来挥手。
老天爷诶,她上辈子只知道工作,还没睡过男人,更别提摸肌肉男了。
工作之余,有时候看到手机里的擦边男,也会沉迷一会儿。
现在就有一个肌肉男站在她眼前,恰到好处的肌肉,不会太壮,又比细狗的身材又要强壮一些。
江秋月的第一个想法是──想捏一捏林峥嵘的肌肉。
第二个想法是──想看林峥嵘在她面前跳擦边舞(脸红害羞jpg)。
“妈妈妈妈,你怎么不理我?”林北北已经喊了几句妈妈,但妈妈却没回应他,他踮着脚,用力拉了拉妈妈的手,妈妈才低头看他,“妈妈,你在看什么呀?”
院子里的林峥嵘,听到这话也看了过来。
江秋月尴尬地背对着林峥嵘,“妈妈在看太阳,今天天气真好,我去给你们煮稀饭吃!”
林峥嵘借来了卷尺和锯子等工具,早上的太阳不算大,他依旧光着上半身,听到江秋月说是看太阳,薄唇弯了弯。
确实,今天是个好天气。
早上吃稀饭配酸菜,比较简单的一餐,江秋月本来打算进城一趟,但看到院子里干活的林峥嵘,她又改变主意了。
肉这个东西,迟一天吃也可以,但是光着身子的肌肉男可不常有。而且她还是合法欣赏,反正院子里没其他人。
林北北吃过早饭,便想帮爸爸的忙,但爸爸说不用他帮忙。
壮壮哥来喊他去玩,他也不想去,只想看爸爸锯木材。
江秋月则是在躺椅上躺着休息,她脸上盖了蒲扇,蒲扇中间正好有条缝隙,能让她时不时欣赏一下院子里的美好画面。
她突然觉得,林峥嵘的探亲假不算太长了。
傍晚时,胡海志来窜门,问林峥嵘床做得怎么样,林峥嵘说还要一两天。
“你小子手脚不行啊,我以为你最多一天半,需要帮忙吗?”胡海志看着院子里的木材。
林峥嵘笑着说不用,他刚洗完澡,刚穿好短袖,“我时间多,不用麻烦你。”
“也是,你家有你的工资,不需要下地挣工分。不过你去山里砍竹子时小心点,最近山里有野猪出没,大的有两百斤呢,力气大得很。”胡海志交代了几句才走。
桃花村三面环山,村里时常有野猪出没,特别是秋天,地里的庄稼熟了之后。
别人听到野猪都是害怕,江秋月则是可惜,“野猪肉还蛮好吃的。”但她可不敢进山打猎,爱吃是一回事,她也惜命。
今天晚上还是一家人挤在一张床上,江秋月躺下后,试着问,“要不明天让牛哥来帮忙,这样快点?”
看一天也够了,还是睡觉更重要。
“你想快点?”林峥嵘问。
“是啊,不然你睡得也不舒服吧?”江秋月看了看边上还在动来动去的儿子,“北北贴着你,你身上又热,还是分开睡比较好。”
林峥嵘: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第18章 林峥嵘再次被惊艳了
第二天江秋月醒来时, 林峥嵘已经进山了。
林北北说锅里有热水,“爸爸说别吵醒你,我们起来的时候可轻了,他说一会儿就回来, 让我们不用等他吃早饭。”
江秋月掀开锅盖, 里面果然有热水。
尽管是夏天, 她也喜欢用温水洗脸,简单清洗过后,锅里蒸上地瓜和鸡蛋, 想着等早饭熟了,林峥嵘也就回来了。
结果九点过去,林峥嵘还没回来。
她到门口看了又看,两小孩站在边上, 也一块望着远处。
牛婶子采菜回家看到这一幕, 哟了一声, 打趣道,“秋月你在等大柱吧?”
江秋月说是,“昨天大队长说山里有野猪,大柱和北北说马上回来,现在快中午了。”
“那你不用担心, 其他人遇上野猪要怕,你家大柱那个体格, 说不定还能让你吃上野猪肉呢。”牛婶子笑呵呵地道,“果然男人回来了不一样,我看你气色红润, 滋润了不少呢。”
滋润?
江秋月过了会,才反应过来牛婶子的话外之意, 脸慢慢红了。但解释没有吧,又让人觉得奇怪,只能呵呵傻笑了。
不过野猪肉嘛,江秋月流口水了。
但她想想还是算了,万一林峥嵘遇到力气特别大的野猪,他要有个什么事,她岂不是要下地挣工分?
不行不行,她可以不吃野猪肉,但是不想下地干活。
和牛婶子说了会话,牛婶子说地里花生熟了,待会煮好给江秋月送来。
“不用那么麻烦,我正好没事,我去帮你摘花生。”江秋月刚说完,两孩子也说要去。
结果话音刚落,牛壮壮从远处跑来,“江婶婶,你快去看看看!”
牛婶子拉住孙子,“怎么跑那么快?有话慢慢说!”
“慢不了,再慢就被人抢了!”牛壮壮非常着急,“阿奶,你也快点去,跟我走吧!”
他越是催,江秋月和牛婶子越好奇怎么了,在牛婶子的再三追问下,牛壮壮两只手张开比划,“林叔叔抓了这么大一头野猪,村委正在杀猪呢,林叔叔让我来来喊你们,拿东西去装猪肉。”
山里的野猪属于公共资源,个人打到了,要村里一起分。如果是山鸡什么小的,还可以藏着偷偷吃,但野猪那么大一头,想藏也藏不住。
听到林峥嵘真的打到野猪,江秋月第一反应是,“你大柱叔人没事吧?”
“没事,他可好了。”牛壮壮迫不及待想吃肉了,拽着他阿奶,“快走吧阿奶,不然待会好的肉都被人分走了。”
牛婶子笑着说好,“秋月你快去拿篮子,咱们一起去。”
等他们到村委时,林峥嵘几人已经杀好野猪,把野猪分成小块。
村民们闻讯而来,已经排成长队。
野猪是林峥嵘捕到的,他可以多拿一个猪头或者猪脚,林峥嵘让江秋月选。
看着地上比自己还大的野猪,江秋月惊讶得合不拢嘴,“你一个人捕到的吗?”
“也不是,建设帮我拦了一下。”林峥嵘伸出手臂,“还是被撞了一下,有些青了。但没关系,我不怕疼。”
“不怕疼也不行啊,待会让江医生看看,千万不能落下病根。”不然就要退伍转业了,江秋月是这么想的。
一旁的牛婶子看得眼睛笑眯眯,“大柱你看,秋月多关心你啊,壮壮说你捕到野猪,她都不问野猪有多大,而是先问你有没有事。你看现在,你这点淤青明天就好了,她还想着让你去看医生,多好的媳妇。”
江秋月:她只是怕林峥嵘受伤当不了兵,她不能躺平过日子而已。
但看众人的眼神,大家好像都和牛婶子想的一样。
罢了,她不解释了,猪头清理麻烦,她要了猪脚。除了猪脚,她还能分三斤肉,要了两斤排骨,一斤五花肉。得知大肠和猪肝没人要,她赶忙让林峥嵘去装,这可是好东西,只是大家现在条件有限,去不了异味,所以都不喜欢吃。
回家路上,江秋月还是想夸林峥嵘几句,“你真的太厉害了,刚刚的野猪有两百多斤吧?”
“有的。”
被夸的林峥嵘,微不可见地扬起嘴角,他提着竹篮,低头看向竹篮里的猪下水,“你真的会弄这个吗?”
林北北离得远远的,捏着鼻子一直说臭,还拉着林南南,不让她去看。
“待会煮起来,你就会说香了。”江秋月很满意今天的收获,有猪下水,排骨和肉可以明天吃。
但牛婶子也不理解,“秋月啊,婶子知道你厨艺好,但你别浪费了油,到时候脸锅都臭了。”
“婶子你放心,等我做好了,送去给你吃。”江秋月心想,等他们吃过,就知道她没骗人。
回家后,把猪肝切成薄片,放水里泡着。
再把大肠加入地瓜粉,带到河边去清洗。别的事她懒,但是做起吃的来,她从不拖延。
在河边持续搓洗几次,把大肠的肥油都丢了,江秋月才回家。
野猪的肠子膻味更重,江秋月先用葱姜料酒焯水,再拿出她珍藏的桂皮八角来炒,先不加水,而是加入米酒盖过大肠,再加一碗温水。
林峥嵘在一旁看江秋月狠狠下料,算是明白江秋月怎么敢保证好吃了。
“这些八角,是我从黑从别人那换来的。”江秋月差点说漏嘴,在黑市看到时,她便想着以后用来做卤味,没想到今天正好用到,“今天正好用上,这些大料能盖住大肠的膻味,我还加了辣椒和当归。说起来,这些大料都比大肠值钱,怎么可能不好吃哦。”
锅里的卤大肠“咕咚咕咚”冒香味,林峥嵘闻到味道后,确实流口水了。
林北北站在门口,一开始捏着鼻子,等闻到一点香味,眼睛瞬间亮了,“妈妈,这真的是大肠的味道吗?”
“是啊,我再去弄点芋子,放进去煮得软烂,等芋子浸了卤汤,会比大肠还要好吃。”江秋月越说,越忍不住咽口水。
林北北这会已经不排斥吃猪大肠了,“妈妈我帮你!”
芋子是牛家送来的,江秋月给芋子削皮,切成比拇指大一点,放入锅里一起炖煮。
他们家做芋子炖大肠,香味很快随风散开。
隔壁的王春花和林富贵刚回来,昨天他们住在白家,等白家说下午会来村里,两口子才回家,也就错过分肉的时间。不过林二柱和钱丽去分肉了,但他们去的迟,只分到一点骨头和猪脖子的肉。
“没用的东西,我和你爸为了三柱他们的事忙前忙后,你们在家里连肉都分不到好的,真是废物。”
王春花憋了一肚子气,正好撒在老二两口子身上,“别人知道有肉都会跑快点,你们是腿瘸了,还是手断了,这点东西怎么吃?”
钱丽心里也有怨气,因为三柱和林晓的事,今天他们下地时,村里人要么躲着他们,要么开口嘲讽。
分肉的时候更没人喊他们,等他们听到有人说分肉,跑去村委时,只剩被人挑过的,“妈,我和二柱要下地,还得带着大宝,家里那么多事,忙不过来很正常啊。”
“忙忙忙,你就知道说忙不过来,以前江秋月在的时候,怎么她都可以干完?”王春花骂完,突然闻到香味,“谁家煮得那么香?”
钱丽被骂,不敢和婆婆顶嘴,用力掐了一把丈夫。
林二柱赶忙道,“今天分肉,村里人都会猪肉吃。妈,你们去镇上怎么样?”
“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关心弟弟妹妹,白家说了,已经找好关系,下午就来找大队长。”王春花叹气道,“这都什么事?儿子不认妈,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没用,早知道林大柱是个白眼狼,当初就不该买他。”
林富贵看过去,“说那么多做什么,快去做饭。”他饿了。
王春花去看钱丽,“说你呢,还耍大小姐脾气吗?”
“知道了,我去做饭。”钱丽刚走到门口,听婆婆又道,“中午别做肉,等二柱他们回来再做。”
想到儿子和女儿还被绑在村委,王春花又开始骂江秋月和林大柱,“他们一定会不得好死!”
被诅咒的江秋月和林峥嵘,知道王春花夫妇回来,林峥嵘立马去了村委,给他在城里当警察的战友打了电话。
“我和邱杰说好了,他已经出发了。”林峥嵘回来后道,“不管白家找来什么人,有我战友在,林三柱两个注定要去劳改。”
“万一白家下午没来呢?”江秋月问。
林峥嵘哼了一声,“那就让他们去农场捞人吧,我倒要看看,谁那么有本事,能把农场劳改的人带走。”
听林峥嵘这么说,江秋月安心了,笑着招呼林峥嵘尝尝卤煮大肠的味道。
“怎么样,有没有异味?”江秋月期待地去看林峥嵘。
“没有,一点都没有。”林峥嵘夸道,“你的手艺,去国营饭店当大厨都可以。”
“我才不去当大厨,你不知道当大厨多辛苦,光是炒菜,手都会抬不起来。我还是家里待着,反正有你在,我们家不缺钱花。”工作是不可能工作的,江秋月宁愿少穿一件新衣服,她都不想再工作了。
这话听在林峥嵘耳里,就是江秋月觉得有他在,可以依靠他,他唇角弯弯的。
而一旁的林北北和林南南已经抬头等了好久,直到林北北口水掉地上,他再也忍不住了,“爸爸妈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吃一口啊?”
“哎呀,我忘记你们了。”江秋月笑呵呵地用小碗给两孩子盛出一碗,“有点辣,你们先尝一尝,待会配饭吃刚好。”
林北北哪里等的急,用手拿了一块大肠,飞快地塞进嘴里,边上的林南南文雅一点,但两人都被辣红了脸。
“好吃!”虽然辣,但林北北还是忍不住继续吃。
林南南则是大口喝水,同样继续吃。
江秋月装了一碗,“我去送给牛婶子,她今天给我送花生了。咱们家菜园的青菜没长起来,最近吃的都是他家菜园的青菜。牛婶子没有下地挣工分,但她可勤快了,她家自留地的菜,是村子里最漂亮的。”
她很感恩有牛婶子这种好邻居,端着卤煮芋子大肠去牛家,临走前交代林峥嵘,“你看着炉子的火,我煮了米饭,别焦了。”
到牛家时,牛婶子正在炖肉,看江秋月端着大肠来,下意识地嫌弃过后,却闻到诱人的香味。
“我的乖乖,你怎么做的,我真的闻不到一点臭味。”牛婶子吃了一块,大肠软糯入味,辣味刺激了味蕾,瞬间打开食欲,“真好吃!”
江秋月说了怎么做的,牛婶子张大嘴巴感叹,“我就说怎么那么好吃,你下的那些料都比大肠贵了,你也太舍得下料了。”光是半瓶米酒,牛婶子家都能用两三个月,江秋月却一顿用了,她又忍不住多说两句,“婶子知道你分家后日子好过一些,但该省省,别大手大脚花钱,钱得留着才安心。”
“放心吧婶子,我心里有数。”江秋月刚接过牛婶子递过来的碗,牛婶子又给她拿了两个青南瓜。
牛婶子问江秋月要不要韭菜,虽然江秋月摇头,她还是抓了一把给江秋月,“院子后面的南瓜长得不要太多,你吃完随时来摘,等入秋后我晒成南瓜干,可以给北北南南当零嘴。”
江秋月没客气,说了好之后,回到家里,林峥嵘已经摆好碗筷。
猪肝泡出血水之后,用料酒和酱油腌制一会,这个时间里,江秋月切了一把青红辣椒和姜蒜。
等锅烧热后,先放姜蒜爆出香味,再倒入辣椒和猪肝。爆炒猪肝一定要快火猛炒,江秋月把提前调制好的料汁倒进去,飞快地翻炒,等猪肝炒到八成熟的时候,再加入淀粉水,迅速出锅即可。
有两个辣的菜,江秋月煮了鸡蛋丝瓜汤,正好用来解腻。简简单单的两菜一汤,林北北不知道咽了多少次口水,直到江秋月说吃饭,他飞快地夹菜、往嘴里扒饭。
林峥嵘也吃得额头出了细汗,回家还没三天,他被江秋月的厨艺惊艳好几次了。
能把大家都嫌弃的猪大肠做得那么下饭,爆炒猪肝又嫩又滑,他比平常多吃了一碗饭。
隔壁的牛家也在夸江秋月的厨艺,一开始牛建设他们还不敢吃,还是牛壮壮先吃,看牛壮壮连着夹了几块,牛建设才尝尝。
结果其他人开始吃了后,连汤汁都拌饭吃饭了。
牛壮壮打着饱嗝,“我就说了嘛,只要是江婶婶做的东西,就没有难吃的。北北南南真幸福,我要是江婶子儿子就好了。”
牛建设提着儿子的耳朵,“你想得到美,就你这种皮猴子,送给人家都不要。”
“疼啊爸!”被松开后,牛壮壮怕待家里又被嫌弃,跑去叫林北北他们玩。
林峥嵘开始组装新床,因为着急睡,不在乎好看不好看,所以干得快。
等新床弄得差不多,林峥嵘提水冲洗,胳膊的肌肉强壮有力,江秋月再一次心动想问问能不能摸摸。
但没等她问,林北北跑回来,说村委去了几个人,要带走林晓和林三柱。
听到这话,江秋月和林峥嵘都知道是白家找来的人,林峥嵘擦了擦汗,“走,我们去看看。”
他们到村委时,几个男人站在林三柱和林晓跟前,其中一个正在和胡海志说话,“有人和我们举报,说你滥用职权,我现在要带走他们两个。”
林峥嵘有和胡海志打过招呼,所以胡海志得知对方是城里来的警察后,并没有害怕,“你说你是警察,总得拿出证明来,你说我滥用职权,但我是按规矩办事,你冤枉了我,我不能轻易让你把人带走。”
白胜利见胡海志难缠,眉头皱了起来,他堂叔给了他一笔钱,让他来装警察,只要把两个人带走就行。
一般人听到是警察立马怕了,怎么这个胡海志不一样?
在城里时,白胜利就是个二流子,厂里的人都怕他。但装警察还是头一次,看胡海志还不肯放人,他心里有点慌,拉着堂叔白涌泉到一边,“堂叔,咱要不算了吧,这种事被戳穿,我们都得死。”
“你来都来了,难道你不想要五十块了?”
白涌泉试着找过关系,但他认识的,并没有厉害到能让一个大队长放人。王春花和林富贵赖在家里不走,说不帮忙解决,就要让他儿子也去劳改。
他就一个儿子,怎么舍得让儿子去劳改,思来想去,只想到这个办法。
说到五十块,白胜利又心动了,不过胡海志难缠,他比起两根手指,“再加二十块,不然我干不了。堂叔你看到的,姓胡的不好惹。”
他坐地起价,但白涌泉只能接受,点头同意了。
多二十块钱好处,白胜利径直走向胡海志,提起胡海志的衣领,“老子和你说话,你听不明白,非要老子把你一起带到警察局是不是?”
看白胜利那么硬气,胡海志迟疑了,如果真的是警察,他岂不是惹麻烦了?
看到江秋月一家走到门口,赶忙大声喊,“大柱你快来,这人说他是警察。”
林峥嵘沉着脸,走向白胜利,“你说你是警察,城里哪个片区的,领导叫什么?”
“关你屁事啊?”白胜利松开胡海志,想去拽林峥嵘的衣领时,手腕被林峥嵘猛地一翻,眼前一阵眩晕,他被过肩摔在地上。
好半天,白胜利才回过神喊疼,“我草泥马,你竟然敢打警察?”
“呵呵,你真是警察吗?”从林峥嵘看到白胜利第一眼,就知道白胜利在撒谎,警察不会是这种吊儿郎当的样子,真要有这种警察,他得去找找白胜利的领导,都怎么招的人。
“我不是警察,难道你是吗?”白胜利被带来的两个小弟扶了起来,“你小子找死,老子不把你打到怕,老子不姓白!”
“给我上,咱们三个一起打死他!”
听到白胜利姓白,林峥嵘嗤了一声,“那就一起上。”
他让江秋月带着孩子退后,看白胜利三个冲过来,一人一脚踹过去,听“咔咔”几下,他利落地卸了这几个人的胳膊,再帮他们安回去。
白胜利几人的惨叫回荡在院子里,他们倒在地上起不来,白胜利后悔了,他不该贪钱,鬼知道一个破山村里,竟然有那么能打的人。
这要是带不走堂叔要的人,自己还交代在这里,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林峥嵘把白胜利的心虚看在眼里,踢了踢地上的三个人,“你们还嘴硬,说自己是警察吗?”
白胜利:“我”
“这位同志,你是不是太过分了?”白涌泉看情况不对,抢先一步开口,“这年头谁敢冒充警察?我们只是依法办事,你却蛮横动手,你不怕被抓去劳改吗?我们只是带林三柱两人去调查,你们太不讲理了!”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怎么胆子那么大?”
林峥嵘比白涌泉高了大半个头,气势压人。
被绑着手的林三柱和林晓,原以为来了救星,看到林大柱来了,林晓哭着喊道,“白叔叔,你别搭理他,你快带我们走!”
“你闭嘴!”白涌泉吼道。要不是因为林晓这个蠢货,他至于冒这么大风险吗?
白胜利几个也是没用,三打一都打不过,好在他有做准备,拿出伪造的证件,“你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假的警察?”
白涌泉知道王春花夫妇是无赖,不帮他们解决这个事,儿子的一辈子就毁了。
为了以防万一,他提前伪造了证件。
这时王春花两口子匆匆忙赶到,他们看到地上的白胜利三人,林富贵问白涌泉怎么回事。
得知是林大柱打的,王春花说着要打林大柱耳光,但被林大柱抓住手甩开。
“林大柱,你是不是想死了,连警察都敢打?”王春花瞪着林大柱,她现在恨不得林大柱去死。
林富贵黑着脸,“大柱,就算你和我们断亲了,但你得讲道理吧,人家警察办案,你干嘛拦着?真以为自己当了几年兵,能在村里为 所欲为?”
胡海志看到白涌泉手中的证件,心里慌了,虽然林大柱靠谱,但万一人家是真的呢?
在他犹豫要不要松口让白胜利把人带走时,江秋月站了出来,“林叔,你们想的办法也太拙劣了,他们的证件,我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话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凭什么说是假的?”白涌泉大声质问,事已至此,假的也得成真,没有退路了。
就在这时,门口又来了四个人,走在前面邱杰拿出他的证件,“那和我的对比一下,看看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第19章 林峥嵘,“嗯,你很好看。”
“你……你谁啊?”白涌泉有种不好的预感。
“叫我都不知道是谁, 还敢冒充城里派出所的警察?”邱杰看了眼白涌泉手中的证件,勾唇嘲讽,“这年头胆子大的人真多,小宇你们几个, 把他们全都扣下。假冒警察是一罪, 伪造证件更是重罪, 还好峥嵘通知我,不然我都不知道有人敢做这种事?”
他刚说完,跟白胜利来的人立马想跑, 但被他一脚踢倒。
“不关我们的事啊!”白胜利见到真警察,现在是真怕了,指着白涌泉告状,“是我堂叔逼我来的, 你们要抓就抓他。他儿子和林晓搞破鞋, 被林家威胁, 才找我们来假扮警察,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堂叔是主谋!”
听白胜利什么都说了,白涌泉没站稳,摔在地上, 忍不住地发颤。
邱杰过去,铐住白涌泉的手, 再走到林峥嵘边上,“你家这小山村,事还不少。”
林峥嵘也没想到会那么多事, “人都交给你了,那两个要不要一起带走?”他指的林三柱和林晓。
“车装不下了, 村里不是给他们安排了去处,按照原本的执行就好。”邱杰去看白涌泉等人,“这几个人犯的事,严重影响了我们警察的形象,我得带他们去市里。”
白涌泉多半是要枪毙,邱杰才说白涌泉胆大包天。
看到真有警察来,王春花和林富贵傻眼了,听邱杰说让村里安排林三柱和林晓,王春花冲过去坐在白涌泉身上“啪啪”打了几巴掌。
“你不是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你要钱,我都给你了。你说你一定能救下我儿子和女儿,我才信你!”王春花是干惯农活的人,力气大得惊人,白涌泉的脸立马肿了,但王春花并不解气,“你他娘的骗我,把钱还给我!”
白涌泉的手被铐住,只能任由王春花打,但王春花打得太疼,他受不了喊救命。
邱杰看打得差不多,才过去抓住王春花的胳膊,“原来你也是同谋,跟我们走一趟吧。”
“不是啊长官,我们只是让他们想办法,并不知道白涌泉假扮警察,冤枉啊!”
王春花大喊了起来,“富贵,你快说句话,这事和咱们没关系!”
林富贵用力点头,“我们真不知情!”
白家只说肯定可以,但没说具体怎么做。
邱杰回头看了林峥嵘一眼,见林峥嵘轻轻点头,让人把王春花夫妇一起带走,“知不知情,去警察局就知道了。都别耽搁了,我们还得回城呢。”
王春花这下真的怕了,“警察同志,别抓我们呀,我们都是老实人。”
“老实人不会在这里胡搅蛮缠,都带走!”邱杰一声令下,王春花和林富贵也被铐上,“再吵吵,罪加一等!”
王春花和林富贵被带走,白胜利冲着白涌泉吐口水,“你他娘的害死我了,老子要是去劳改,老子一定不会放过你!”
白涌泉已经懵了,事情怎么发展成这个地步?
人都被带去车上,邱杰过来和林峥嵘说话,“行啊你小子,还知道联系我。怎么样,哪天进城去,上我家吃饭?”
林峥嵘转头去看边上的江秋月,他不知道江秋月愿不愿意去。
收到林峥嵘询问的目光,江秋月笑着点头,“既然是你战友,咱们有机会去拜访下。”她想的是,邱杰是城里的警察,和邱杰打好关系,以后说不定有麻烦到邱杰的地方。
而邱杰这才察觉到,林峥嵘身边的漂亮姑娘是他媳妇,以前在部队时,林峥嵘没怎么提过家里,有也是一嘴带过。
看江秋月肤若凝脂,笑得甜甜的,邱杰好半天才去看林峥嵘,“难怪你不肯说家里的事,原来是金屋藏娇要是国伟那些小子知道你爱人那么漂亮,一个个都要羡慕死了。”
不是邱杰夸张,他没见过比江秋月更俊的小媳妇,心想林峥嵘真有福气。
但他又想不明白了,家里媳妇这么漂亮,林峥嵘怎么不带去随军呢?
要是他媳妇,一定天天带在身边,不然村里那些小子,哪能老实!
江秋月被夸心情不错,林峥嵘想到部队的战友们,却是微微蹙眉,催邱杰道,“不是赶着回去吗?”
“好好好,我这就回去。你小子真是用完人就丢。”邱杰笑着摇头,“去城里记得找我,你嫂子做饭不错,来家里我们喝两杯。”
林峥嵘说好,他送邱杰出去。
胡海志这时才敢凑到江秋月边上,问,“秋月啊,大柱好像和这个警察很熟?”
“是他战友。”江秋月解释,
“原来是战友,真不错,刚刚吓死我了,白涌泉拿出证件时,我真怕大柱弄错了。”胡海志拍着胸口道。
江秋月倒是很淡定,“大柱做事,大队长还是可以放心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有什么事是大柱能帮上的,尽管找大柱。”
反正林峥嵘回来不到一个月时间,能多用用就用用,不然多浪费。
看林峥嵘回来,江秋月看时间差不多该回去,带着两孩子过去。
远处的林晓对着他们这边骂,“江秋月,林大柱,你们不得好死!竟然把爸妈弄去警察局,你们会有报应的!”
而林三柱确认自己要去劳改后,就愣住了,一会笑,一会哭。
林晓骂个不停,江秋月却没生气争吵,因为林晓是因为遭到了报应,才会那么生气。
他们回家后,新床晾干了,林峥嵘把床扛进房间。
家里只有一床夏天睡的棉被,好在林峥嵘不怕冷,江秋月拿了几件衣服塞裤腿里当枕头,又拿了一件衣服出来给林峥嵘盖。
“晚上你要是冷,自己去柜子里拿棉衣盖,但应该用不到。”江秋月和林峥嵘道。
“我睡新床?”林峥嵘问。
“对啊。”
江秋月心想林峥嵘多余问这一嘴,不是他睡,又是谁睡,不过林峥嵘那么辛苦,她得把话说得好听点,不然以后要加生活费,林峥嵘不愿意怎么办,“这几天辛苦你了,我看你夜里睡得不舒服,你肯定也想好好睡觉。”
林峥嵘:……原来不是他想的那样。
这时林北北看到新床,听说是爸爸睡的,他也想睡。
江秋月没意见,“也行,你是男生,和爸爸一起睡正好。”
在林峥嵘做新床时,她就想好了,等林峥嵘回部队,就让北北自己睡。男孩子大了,不适合再睡一起。
“好耶,我要和爸爸睡!”林北北高兴得跳起来,“爸爸你开不开心,我们有自己的床了?”
林峥嵘面无表情,“开心吧。”
在江秋月看来,林峥嵘大部分时候都是没什么表情的,她没想太多,看时间不早了,开始准备做晚饭。
中午吃的卤煮肥肠,剩下许多卤汁,江秋月做了手擀面,放入锅里煮熟,盛入碗里后,撒上细细的葱花,再把卤汁浇上去。
江秋月替两个孩子把面拌开,林峥嵘的夜市让他自己动手,一家子坐在厨房门口,听到几声“吸溜”,林峥嵘就吃完一碗面。
“邱杰说他爱人做饭好吃,我觉得天底下不可能有比你更会做饭的人。”林峥嵘夸道。
江秋月可没那么自负,“那可不一定,还是很多厉害的人,只是你没吃到他们做的到。”
说到进城,她还真想进城了,她擦脸勤快,想去城里的百货商店买点新的护肤品。家里多了一个人,肥皂香皂也用得快,她手里的票不够用,只能去黑市找。最重要的是,她想搞一张自行车票。
不过和林峥嵘一起进城,不方便去黑市,江秋月开始纠结。
“明天没事的话,我们要不要去城里一趟?”结果林峥嵘先开了口,“断亲的时候,堂叔和大队长他们帮我们说了话,我想买点礼物给他们。”
江秋月点头同意,“是要谢谢你们,你是要回部队的,但我孩子们还得继续在村里住,得和大队长他们搞好关系。”
“还有你娘家那,是不是应该买点东西去看看?”林峥嵘记不清江秋月爸妈的样子了,只在结婚时见过一次,按照规矩,他作为女婿,怎么都该去看看。
提到娘家,江秋月才想到原主是有家人在的。
不过这些年,原主和娘家断绝来往了。
江家两口子为了生儿子,一口气生了五个女儿,才生下一个儿子。江家人口多,只让原主读完小学,女儿是不值钱的,所以原主从小和姐姐妹妹包揽了家里所有的活。
后来到了年纪,原主爸妈也只看重彩礼,并不在乎什么人家。江秋月算运气好的,嫁给林峥嵘这个当兵的,其他姐妹都是一言难尽。
原著里对江秋月娘家没描写太多,毕竟开局原主就死了,后面是林峥嵘来接两个孩子,江家人来要钱,才出现一下。
在林峥嵘回部队后,原主爸妈还常来要钱,但原主把钱都给王春花了,江家两口子骂原主没本事,来几次都是空手,便不再来往。
这样的娘家,江秋月才不想回去。
“不用了,有那个钱,还不如买点肉给我……和两个孩子吃。”
江秋月拒绝得干脆,看林峥嵘面露不解,她解释道,“我和……爸妈已经很久没来往了,他们只在意儿子,不会在乎我们姐妹死活的。以后不用再提他们。”
有这样的爸妈,她想到就替原主感到恶心。
林峥嵘不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吃过饭后,去了隔壁牛家。
牛婶子听到是江家的事,脸上是藏不住的嫌弃,“从你回部队后,江元宗两口子隔三差五地来要钱,要不到钱就动手。王春花都不敢下手那么狠,江元宗两口子是往死里打,还什么难听骂什么。不怪秋月和他们断绝关系,如果是我,早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林峥嵘眉头紧皱,“谢谢婶子,我知道了。”
“你别和秋月提江家的事,她娘家这样,她心里不好受。”牛婶子说着叹了口气,“你等等,我这里 有刚摸回来的河螺,明天你们加个菜。”
林峥嵘说了谢谢,拿着河螺回家。
江秋月看到河螺很高兴,“我好久没吃螺丝了,等它们吐一晚上泥沙,明天我炒来吃!”
说到吃的,她就来了精神,林峥嵘看得好笑,点头说了好。
只是夜里躺下后,林峥嵘看着边上熟睡的小孩儿,黑暗中微微皱眉。
新床硬梆梆的,不太好睡。
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他不急着做完了。
隔壁的钱丽和林二柱同样睡不着,家里突然空荡荡的,钱丽害怕地拉住林二柱的胳膊,“二柱,你说爸妈会不会也去劳改?”
林二柱脸色不太好看,他今天被吓到了,以至于看到爸妈被带走时,他赶忙躲起来,就怕自己被牵连。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是真不知道他们胆子那么大。”
“我们呢,会不会被连累?”钱丽最关心这个。
“应该不会吧?”林二柱一整天都在怕这个,“假冒警察的事,我们从头到尾都不知情,也没参与,要抓也是抓爸妈。”
钱丽还是担心,“你说爸妈干嘛非要去找白家,让三柱和林晓去劳改就是了,现在好了,害得我们跟着提心吊胆。”
林二柱心中也有怨气,明天他不想去上工了,不然村里人看到他,他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
看丈夫不说话,钱丽用力掐了一把丈夫的胳膊,“你说句话啊,我们以后到底怎么办?”
“不然,我们明天去和大哥道歉?”林二柱心乱如麻,总感觉有不好的事降到他头上,“我不要他对我好,也不用他给我钱了,只要他不计较以前的,我们绝对不去招惹江秋月他们,你说呢?”
钱丽有些拉不下面子做这种事,但她更怕死,“我都听你的。”
夫妻俩做了决定后,一晚上还是睡不着,次日天刚蒙蒙亮,两个人等在江秋月家门口。
林峥嵘习惯早起锻炼,听到门口有动静,开门看到是林二柱两口子,凶着问,“你们来做什么?”
“大哥别误会,我和钱丽是来道歉的,以前的事是我们不对,我们没有做好,让大嫂和两个孩子委屈了。这是鸡蛋,给北北和南南吃。”林二柱毕恭毕敬地把鸡蛋递过去。
林峥嵘没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两人要为王春花两口子求情?
看林峥嵘不动,林二柱更不安了,“我们是真心来道歉,爸妈不讲道理,但我和钱丽明白的。这次的事,都怪爸妈他们,我们不是来求情。就是想说声对不住,往后我们一定离你们远远的,绝对不再做对你们不好的事,你看成吗?”
林峥嵘听明白了,这两口子是害怕了。
“鸡蛋算了,我家不缺你这点吃的。”林峥嵘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沉声警告,“你们要记住说过的话,不然下一个去劳改的就是你们。”
“肯定的,我们以后夹着尾巴做人!”林二柱连连点头,“鸡蛋还是给你吧,北北和南南需要补充营养。”
钱丽在一旁用力点头,“是啊大哥,以前是我们不懂事,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和我们计较。你看我和二柱的黑眼圈,我们一晚上都没睡觉。”
看林二柱夫妇那么怕,林峥嵘心中冷笑。
他没要鸡蛋,转身关了门,一点情面都没给林二柱夫妇。
他打心眼里看不上林二柱,昨天王春花和林富贵被带走的时候,他看到林二柱躲在角落。作为儿子,连这种时候都不敢出面,有什么用呢?
回到院子里,见江秋月出来,林峥嵘说了林二柱两口子的事。
江秋月笑了,“你干嘛不要鸡蛋,不吃白不吃。再说了,他们确实该赔我们鸡蛋。算他们识趣,还会知道怕,最好能记住这话一辈子,不然没他们好果子吃。”
她记仇得很,最好别让她抓到钱丽和林二柱把柄,不然她还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南南到现在还不愿意开口说话,有钱丽一半功劳!
吃过早饭,一家四口换上干净衣服,他们今天要进城。
两小孩非常期待,早早地到门口等着。
等江秋月擦干头发,林北北等不急地去拉江秋月的手,“妈妈你快点啦!”
“不着急,我算着时间的,去太早了也没拖拉机带我们去镇上。”江秋月的头发黑又多,她梳了两根麻花辫,直溜溜地挂在胸前。
“是不好看吗?你这么看着我?”见林峥嵘没挪开眼,江秋月摸摸自己的麻花辫,又去摸头发,“不行,我再去照照镜子。”
“妈妈,很好看,你非常好看,你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妈妈!”林北北生怕去迟了,跑进屋里一顿夸。
林峥嵘也跟到门口,眼睛转啊转,好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的语气,“嗯,你很好看。”
第20章 这又是哪里来的愣头青?
被林北北夸没什么, 林峥嵘突然正经地说一句好看,江秋月难为情地放下镜子,“知道了,走吧走吧, 我们去等拖拉机。”
桃花村没有客车, 出行很不方便。
看到王友仁时, 江秋月立马挥手。
“秋月姐!”王友仁停下拖拉机,从兜里抓了一把花生给江秋月一家,“我妈早上炒的, 你们拿着路上吃。”
拖拉机上还有其他人,胡海志的媳妇陈美茹也去镇上,看到江秋月一家,捏捏林北北肉肉的小脸, 又去摸林南南, “还是分家好啊, 秋月你把他们养得有精神多了,以前蔫吧吧的两个,现在肉乎乎的多可爱。林家的事我都听说了,真可惜我没在现场,白家人也是胆子大, 竟然敢假冒警察。还有林晓,她……她真和男的睡了?”
流言就是这样, 越传越劲爆。
江秋月说不知道,“我们断亲了,这种事他们不会和我们说。”
“我看八成是的, 不然白家干嘛冒这么大风险,你说是不?”陈美茹话多, 听江秋月说不知道,又用手肘去拱身边的周翠翠,“翠翠你觉得呢?”
周翠翠从江秋月和林峥嵘来了起,脸色就不太好看,“我哪知道这种事,但上梁不正下梁歪,总不会好到哪里去。”
“也是,人啊,还是得活得正经一点。”陈美茹感叹一句,问完江秋月去哪里,又接着说起自己,“我和翠翠打算去镇上的布厂买点碎布头,不用布票,拿回家给孩子做个裤衩子,或者做双袜子都可以。秋月你要不要,我帮你带点?”
听到不要票,江秋月立马点头说好,给陈美茹掏钱,“多谢你啊美茹姐,我正愁天冷了两孩子穿啥,你帮我多买点呗,回头你放我家院子就行。”
林峥嵘想问,江秋月不是刚买了布料,不是给两个孩子做衣服,难道是给他做?
但拖拉机“轰隆轰隆”很大声,他又把话咽回去,如果是给他做衣服,他等着就好,不着急。
到镇上后,两波人各自分开,周翠翠没好气地道,“你看看她那个样子,收拾得和狐狸精一样,当天底下就她一个女人吗?”
周翠翠没指名道姓,但陈美茹一下听出周翠翠在说谁,啧了一声,“翠翠啊,这就是你不好了,我得说说你。以前秋月也不打扮啊,现在大柱回来了,人家夫妻俩恩恩爱爱,她想打扮给大柱看,这不是很正常?”
“我就是看不惯她那个骚样。”周翠翠心里不平衡。
“翠翠,过分了啊!”陈美茹觉得江秋月人挺好的,说话温温柔柔,又勤劳能干,“当初是你爸妈多要彩礼,王春花才拒绝你家,你真要喜欢大柱,干嘛不劝劝你爸妈?现在都多少年过去了,你又不是和大柱好过,你有什么资格吃味?”
周翠翠让爸妈去林家提过亲,但王春花和林富贵怎么可能为了林峥嵘多给彩礼,两家人因为彩礼的事没谈拢,婚事也就吹了。
那会林峥嵘去考试了,他不知道这个事,后面也没人和他提起来。
陈美茹说话直接,周翠翠面上不好看,她走得飞快,把陈美茹甩在身后。
陈美茹没追上,索性不追了,要不是看在他们两家是邻居的份上,她才不和周翠翠来往。
周翠翠呢,心里委屈。
当年喜欢林峥嵘,爸妈却不肯松口降低彩礼,后来嫁的老公,干活时出了意外,成了瘸子。
看到高大英俊的林峥嵘,再想想自家没用的瘸子,让周翠翠怎么心里平衡?
这边陈美茹两个去买碎布,江秋月一家搭上客运车,在去市里的路上了。
到了市里,江秋月直奔百货大楼。
“同志,我想要雪花膏。”
江秋月指着柜台的雪花膏。
“没有了。”售货员抬头瞥了眼江秋月一行,哼了一声,继续低头看着手里的报纸。
“这不是有两瓶,怎么会没有?”江秋月知道这年代售货员是铁饭碗,一个个嘚瑟得很,但为了买东西,她还没发火。
售货员直接道,“一瓶我自己要,还一瓶有人预定了。你们又买不起,干嘛在这里烦人,不要耽误我工作。”
江秋月买了布,但还没来得及做新衣服她,她现在的衣服洗得发白,还有两个补丁,看着是没什么钱的样子。
但她已经说要买,售货员还这样说,火气蹭蹭上来,“我不知道你们百货公司,还有预定的说法。还有,谁说我们买不起,这是什么?”
她把钱拍在桌上,“要么,你现在把雪花膏给我,要么把你们经理喊来,我倒要看看,你们这里都是这样为人民服务的吗?”
她拍桌子声音大,吸引来四周的人。
林北北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声在妹妹耳边说,“南南,妈妈好厉害哦。”
林峥嵘是头一回看江秋月买东西,他有点想不到,江秋月以前是怎么窝囊的,怎么现在那么硬气?
售货员没想到江秋月那么凶,没好气道,“我说你这位同志,我说没货就没货,你怎么胡搅蛮缠呢?”
“是我胡搅蛮缠,还是你滥用职权?如果都像你这样,把东西留给认识的人,我们这种大老远跑来的,还怎么买东西?”江秋月的话引来其他人的共鸣,常来百货大楼的人都知道,很多东西都被售货员先卖给熟悉的人,想买个暖水壶都要多花钱,或者找关系。
有人帮江秋月道,“这位女同志说得对,就是有你们这种售货员撬社会主义墙角,才会让我们买东西困难。”
“是啊,明明有的,为什么不卖?”
“我都来几次了,次次买不到暖水壶,问就是没有,什么时候有也不肯说。你们占着国家的职务,却帮自家牟利,我们应该把他们抓起来!”
“对,抓起来!”
……
众人义愤填膺,以前不敢说,现在有人开个头,纷纷表示不满。
江秋月并不怕得罪人,大不了下次再让林峥嵘从部队寄回来,她就是纯粹不喜欢这些售货员办事的态度,明晃晃地瞧不起人。
柜台这动静大了,主管跑过来问怎么回事,江秋月立马道,“你们这位售货员好大的谱,明明有的东西不卖,说要留给自己,又说我穷,打扰她工作了。敢问经理同志,你们是国营单位,国家给你们发工资,就是让你们这样看不上我们普通群众吗?”
这年代最怕被人戴高帽,主管脸瞬间白了,售货员却觉得自己委屈,“主管,是她不讲理,我都答应我朋友了,要给她留的。”
“哟,百货大楼是你开的吗,还留给你朋友?”江秋月嘲讽道。
主管瞪了售货员一眼,但他知道售货员都是这样干的,心想江秋月真是刺头,“这位同志,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菊花她是这个柜台的售货员,她既然说没有了,你就不应该在这里闹。大家和和气气不好吗,这次没有,下次再来就行了。”
听到这话,江秋月就知道这个主管不仅要护着售货员,还不打算把雪花膏卖给她。
她是没想到,买个东西会那么难,难怪看小说的时候,主角都在年代文里都想有个铁饭碗。
在江秋月思索怎么反驳时,林峥嵘先开了口,“所以你说,是我们闹事?”
经理没说话,但表情表露了他的想法──不然呢?
大家看主管都是这个态度,很多人觉得不会有什么后续了,毕竟售货员是国营单位,谁能奈何他们呢,便散开走了。
林峥嵘:“记住你现在说的话。”
“记住就记住。”王菊花觉得自己和主管占了上风,得意道,“两个乡巴佬,真当自己是什么人?”
林峥嵘凑到江秋月耳边,“你带着北北和南南去买点心,我去打个电话。”
听林峥嵘这么说,江秋月便知道林峥嵘有办法,带着两个孩子去买点心。
看江秋月走了,王菊花开心地和主管道,“周叔叔,谢谢你啊。”
“菊花啊,下次你别总和客人甩脸色,这都几次了?”周书义道。
“我哪里甩脸色了?”王菊花并不想来百货大楼工作的,她想去文工团,是她家里非要她来这里,“反正有周叔叔你在嘛,又没人能拿我如何?”
“你啊你,真是被你爸妈养任性了。”周书义拿王菊花没办法,毕竟是朋友的女儿,到了他手底下,总要帮忙照顾一下。
他又交代了王菊花几句,看到经理过来,忙笑着打招呼。
但高琴没搭理周书义,而是和迎面走来的林峥嵘问好,“真是你啊峥嵘,我听邱杰说你回来了,还想你什么时候会去家里吃饭。你刚刚说的事我知道了,周主管,这个王菊花是你面试的吧?”
周书义没想到经理认识林峥嵘,点头后,仔细打量着林峥嵘,男人很高,看着很正气,除此之外,他看不出其他的什么。
“我刚刚看了下,王菊花同志的笔试分数很高啊,怎么工作起来却是这个态度?”
高琴刚提到这个,周书义明显慌张,因为是周书义提前把笔试的题目透给王菊花。
没等周书义回答,高琴对王菊花连着问了几个柜台的问题,王菊花支支吾吾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周书义:“经理,菊花她……”
“够了,你们什么情况,我心中有数。周书义,你也干了那么多年了,怎么能犯那么大错误?”
以前大家都是同事,因为有些事大家都那样做,高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今日周书义和王菊花倒霉,碰到了林峥嵘。
她让王菊花和周书义先和林峥嵘道歉。
林峥嵘说等一下,把江秋月找来后,再道,“现在可以和我爱人道歉了。”
江秋月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周书义说了“对不起”,王菊花年轻,人也倔,抿着嘴不肯道歉。
“快说对不起!”周书义知道情况不太对,催着王菊花道歉。
“我不,我又没错,我不要道歉!”王菊花反而哭了起来。
高琴无语地去看周书义,周书义现在后悔帮王菊花进百货大楼上班了,但是后悔没用,事情已经发生,他得想办法把这件事解决了。
但是周书义越催,王菊花哭的越大声。
没办法,高琴无奈地去看林峥嵘,“这件事我会处理,弟妹要买雪花膏是吧?”
说着,她去看林峥嵘身后的江秋月。那天丈夫回家后,一个劲地夸林峥嵘有福气,娶了个天仙一样的人物。她觉得是丈夫夸张了,一个农村妇女,再好看,能有多好看?
现在看到真人,才知道丈夫没说错,果然漂亮!
江秋月笑着说了是,高琴才回过神来,“你要几瓶?”
江秋月看了还在哭的王菊花一眼,“两瓶都给我吧。”一瓶她擦脸,还一瓶有时候拿来当身体乳用,反正她都要买了。
听江秋月都要了,王菊花不干了,“不行,我答应我朋友的!”
“周书义!”高琴瞪了过去,周书义心里一咯噔,拉着王菊花到一边去。
高琴亲自把两瓶雪花膏给江秋月打包了,又去看林峥嵘,“邱杰回家后一直夸你有福气,我现在看到真人,也很羡慕你。既然来了城里,中午去家里吃饭吧,我过会就下班了。”
林峥嵘在部队的时候,邱杰比他大几级,因为都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邱杰对他挺照顾。
现在来了城里,自然要去邱家拜访一下,他便答应了。
去邱家之前,江秋月去副食店买了一斤卤猪头肉,加上点心和酒,一家人跟着高琴去了邱家。
邱杰得知林峥嵘来了,路上买了鱼,高琴做饭,江秋月带着两个孩子嗑瓜子。
邱杰的孩子大了,中午在学校吃饭,家里住的筒子楼,是邱杰单位分的两居室。
这样的房子,对城里的人来说,算很不错的职工分房了。
高琴厨艺确实不错,红烧鱼香而入味,她还做了拍黄瓜,正好给男人们下酒。
菜都做好好,邱杰说到白涌泉等人的事,“他们到了派出所,什么都招了。白涌泉是主谋,他的枪子是跑不掉的,那个白胜利在城里干了不少小偷小摸的事,一件件加起来,他也不会好过,你们不用担心被报复。”
“至于你的养父母,他们还真不知道白涌泉找人冒充警察的事,既然没参与,也就算不上罪名。不过他们蓄意阻拦,局里打算拘留五天,经过这回,他们应该会老实不少。”
江秋月觉得五天少了,应该多关几天,让她多几天安静日子。
不过派出所的事她说了不算,她默默地给两个孩子夹菜。
“弟妹,你这两孩子真乖,一点也不闹腾。”高琴看着林北北两个,很是羡慕,“你是没看到我家的皮猴子,有多闹腾。”
江秋月也挺庆幸两孩子乖巧,“他们确实听话,不过也是嫂子你做饭好吃,他们吃得没空说话。”
“哈哈,你可真会说话。”高琴被夸得心情大好。
从江秋月得知高琴是百货大楼的经理,她就想和高琴套近乎了,这会嘴巴甜甜地夸了几句,两个人就聊了起来。
“还是嫂子你厉害,孩子成绩好,自己工作也强,太让人羡慕了。”江秋月是发自内心地夸赞,高琴自己要上班,邱杰工作忙,家里的事很多都是高琴去做。能同时兼顾家庭和事业,够厉害了。
“我是觉得,咱们女人也是要有工作的,这样才能体现自我价值。”高琴已经吃饱了,“我婆婆以前也让我不要工作,在家带孩子就好,我才不愿意。你看看我现在,工资比邱杰还高,家里大事小事都是我说了算。”
“要我说啊,弟妹你有机会,也可以找个工作。”
江秋月:……算了算了,她这辈子不想当女强人了,只想咸鱼躺。
“工作哪里有那么容易找,我是农业户,才小学毕业,找不到工作的。”
江秋月这个也是实话,现在的工作都是可以继承的,不管工厂,还是单位,都是僧多肉少。她真想工作,只有花钱去买。
但是花和几百块买工作,江秋月还是算了,她上辈子受过工作的苦了。她愿意过无所事事的咸鱼日子,不过对外的说法,她还是没那么咸鱼,“家里孩子还小,又没人帮我带,我还是在家好好带孩子。”
高琴看着林家两个小孩,叹气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往后你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咱们既然认识了, 以后就是姐妹。”
“好嘞嫂子,我见到你就觉得亲切,咱们以茶代酒,喝一杯!”江秋月举起茶杯,一饮而尽,“说起来,我还真有事想问问嫂子,你知不知道谁家有自行车票卖?”
“你要自行车票干嘛?”高琴问。
“村里去镇上没有车,每次都得走一个小时,来来去去很麻烦。如果有自行车就不一样了,有个什么事,随时都可以去镇上。”江秋月现在最想要的,就是自行车。
“你要弄自行车票可不便宜。”高琴压低了音量,“去年我们单位的积极分子就是自行车票,他跟人换了四十斤粮票呢!”
江秋月说没关系,“该花花,该省省,先买先用,不然受累的是自己。”
“弟妹你这想法好,确实该这样。”高琴和丈夫是双职工,家里条件不错,“我现在不知道谁有,但我帮你留意着,什么时候有了,我给你送信。”
“好嘞嫂子。”江秋月觉得今天进城值了,认识高琴这种厉害人物,以后生活能方便很多。
吃饱喝足,江秋月带着两个孩子去洗手,出来时听邱杰在和林峥嵘说他亲生爸妈的事。
江秋月没主动问过林峥嵘这个事,她觉得自己和林峥嵘还不算熟悉,并不知道这个问题会不会触碰到林峥嵘的底线。
现在听邱杰说起来,她静心跟着听了一会儿。
“之前你让我留意寻亲的人,派出所的每份档案我都看了,但都没有符合你的情况。”
邱杰看了眼手表,他下午还要上班,得说快点了,“你就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林峥嵘摇了摇头,“我那会才几个月大,什么记忆都没有。你也知道的,我养父母什么都不肯说。以前试着套话,但他们很敏感,立马就骂我白眼狼,是不是想去找亲爸亲妈。”
“没事,我帮你多留意一下,如果对方也在找你,总能遇到。”邱杰说。
“没关系,我已经没抱希望了,那个时候时局不稳定,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林峥嵘转头去看江秋月和两个孩子,现在他有自己的家,并没有那么渴望认亲。
离开邱家的时候,江秋月才去问林峥嵘,“我可以试着帮你问问王春花他们的。”
“其实他们知道的可能也不多,当初卖我的那个人,不是当地的,不知道姓名,也没有照片,就像大海捞针一样。看缘分吧,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找不找得到,并没有那么重要。”林峥嵘道。
“为什么?”江秋月问。
林峥嵘没回答,而是笑了笑,摸着儿子的头问,“北北和南南还想不想吃鸡腿?”
“想!”林北北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林峥嵘抱起儿子,再去看江秋月,“因为我现在有家了。”
江秋月微微愣住,心里犯酸,小时候的林峥嵘一定有不解,为什么他得不到爸妈的疼爱,等后来知道不是亲生的,自然会想要寻找一个答案。
真是不容易哦。
江秋月想了想,等回家后,她用碎布也给林峥嵘做个裤衩好了,本来她是没想到替林峥嵘做的。现在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还不知道自己即将会得到拼色裤衩的林峥嵘,用最后的肉票,买了半只烤鸡。
方才在邱家,他就发现两个孩子和江秋月爱吃,但半只烤鸡太少,那么多人分一下就没了。
“爸爸最好了。”有烤鸡吃的林北北,一个劲地夸,“南南也点头了,我们最喜欢爸爸啦!”
江秋月笑着点了点儿子的头,“你啊,谁给你好吃的,你就说谁好。”
“妈妈也好,我最最最爱妈妈啦!”林北北赶忙补上,把手里的鸡腿递过去给妈妈吃。
江秋月吃得很饱,让林北北自己吃,“剩下的回家再吃,现在不能再吃了。”不然肚子要撑坏了。
林北北很听话,吃完鸡腿就不要了。
回家前,他们买了八份桃酥,回去送人用。供销社里有橘子,一毛五一斤,现在江秋月是有钱人,本想直接要十斤,但买的时候售货员提醒她要票,最后只能买两斤尝一尝。
在供销社什么都要票,有钱也没地方花,江秋月心里还是很可惜,拖家带口不能去黑市,多难得的机会,不然她一定大买特买!
不过在供销社时,江秋月看到了缝纫机和收音机。
买成衣太贵了,而且版型不好看,江秋月有的是时间,她想自己做衣服。至于收音机,没事做听听广播,日子多舒服。
她之前只想到要买自行车,因为自行车是刚需,但看到缝纫机和收音机后,才知道日子有更多努力的方向。
她要去哪里,找那么多的票呢?
一路上,江秋月都在发愁缝纫机和收音机的事,看在林峥嵘眼里,以为江秋月是在想他亲生爸妈的事。
拖拉机停在家附近,林峥嵘跳下拖拉机后,先把儿子和女儿抱下来,准备和江秋月说他没事,让她不用太在意时,突然听到有人黏黏腻腻地喊“秋月姐”。
林峥嵘回头,看到家门口站着一个小伙,眼睛都笑没了地和他们招手。
“秋月姐,你可算回来了!”蒋有才脚边上放着一个麻袋,他特意来给秋月姐送自家做的地瓜粉丝。
而林峥嵘则是皱紧眉头──这又是哪里来的愣头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