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洁世一, 你对他虽说算不上熟悉,但他却是无论哪个周目都会碰面的人。
一周目,他是玲王曾经的旧识;二周目他是冴的国家队队友;三周目他是凯撒的死敌。
但凡是关注世界足坛的人,都难以绕开他的名字。
你曾经刷到过他的一张世界杯进球庆祝图, 由他的人蜜精心制作。
那场比赛本来是阴天, 可在他进球后, 最神乎其神的巧合出现了!
一线金光自沉沉的阴云背后挣扎而出,久不露面的太阳隐隐显出轮廓。
整个天空一分为二,半边犹是乌云霭霭,另外半边却已霞光灿灿。
洁世一跨在队友背上, 从露出的发色看,队友疑似糸师凛,他单手握拳高举,怒吼庆祝的神情被相机定格,一改他场下惯常的温和,意气风发、锋芒毕露。
汗湿的鬓发,盘踞在他的颈侧微微起伏的青色血管,这位日本威名赫赫的蓝武士,自光明和晦暗的交界处闯出,霸道地抢占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球服上本不明显的背号被球迷用墨黑的字体加大标出——
Yoichi Isagi
旁边是小一号的龙飞凤舞的白色阴影字体, 自上而下,从左到右, 列出了世人对他的赞誉。
【锋线刺客】【上帝之眼】
【拜塔·慕尼黑的尖刀】
【最英勇的蓝武士】
【欧冠最佳射手】
【金球奖得主】
以及正下方最为显目的——
【世界第一前锋】
这就是洁世一,俱乐部和国家队的双料功勋队长, 冉冉升起的传奇, 地位无可撼动。
然而就是这样天天被日媒抱大腿、定期定点尽孝的洁世一,此时居然不在这张邀请名单上。
你感到有些魔幻。
绘心不明白你的话:“没有谁?少了你看中的人吗?”
你随手将邀请名单放到一边的茶几上,难得语气有些踟蹰:“我是说,洁世一呢?”
绘心很是疑惑:“这是谁?国内的球员?还是在海外的日裔?”
他没听过这个名字,NTT为他筛选的名单上也没有他,他观看的比赛录像中也没有这个叫洁世一的少年。
你们大眼瞪小眼,最终还是你叫人快马加鞭去搜集洁世一的资料。
半小时后,你和绘心在书房观看了洁世一的比赛录像。
怎么说呢,你错怪NTT和绘心了,不是他们飘了看不上洁世一,而是现在的洁世一真的……看上去就像不会踢球一样。
确切地说,他的足球太过犹豫,在队伍中像一枚不和谐的音符。
你和绘心对视一眼,察觉到不对劲。
你将他的比赛画面倒了回去,在他门前传球的那一帧按下暂停:“他这起脚的姿势明明是射门吧?”
“常规来讲,他传球的队友确实位置更好。”绘心可太熟悉这一套了,日本的团队合作论嘛。
“但是前锋是能够帮助球队取得进球的人吧?他队友这个射门精度,恐怕还不如他自己突破后卫进球的概率大。”明明看到了球路,最终却选择了传球,这还是你认识的那个洁世一吗?
那个被人戏谑为“饼中貔貅,只吃不吐”的洁世一。
是的,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洁世一场下温和有礼,是找他帮忙也绝对不会被拒绝的老好人。
但他留给外界的球场印象就是这么凶残。
尤其是在他的状态全面进入巅峰之后,传给他的球就没见他往外传过。
一触即射门。
这是属于洁世一的、独一无二的武器。
直到他后来年龄上去了,才渐渐转型,更多地助攻队友。
你们倍速过掉县决赛,往前翻找他的比赛记录,从时间上看,最开始的洁世一或许更符合你对他的印象。
同时你们也发现了他不对劲的原因,场边的主教练,中后期明显换了个人。
“临阵换帅?一难学园疯了?”你去传真机那边翻找传输过来的资料,资料显示,一难原本的主教练因为“身体原因”“无法支撑接下来的比赛”“自请离职”。
你回到沙发前,单手把资料递给绘心,他接过粗略看了一眼,并不意外:“足球……永远不可能只是足球。”
他将资料甩在一旁的茶几上,朝上的那面明晃晃地写着。
一难现任教练和足联内部勾结,联合裁判在县内吹假哨、踢假球,望图操控比赛。
只不过被县内另一所足球强校发觉不对制裁了,这才偃旗息鼓。
而被蒙在鼓里的球员们,则又一次沦为了牺牲品。
踢着奇奇怪怪的比赛,加上中途换帅,球队风格变化,整体状态都大幅下滑。
而适应的最艰难的洁世一情况尤为糟糕,对手总是因为各种犯规、越位,球被吹掉,往往他还没反应过来,球队就莫名其妙赢了。
在他想要和教练说,他踢的不习惯时,教练一句“我们不是赢了吗?你要学会为团队奉献”就将他堵了回来。
洁世一很迷茫,但就像教练说的,他们赢了,所以或许教练才是对的。
而他们县决赛失利,那是因为他没有完全按照教练的要求,及时传球给位置更好、进球概率更大的队友。
教练说,是因为他那一瞬间的犹豫,他的自私,才害队伍输掉了比赛。
一难是没落的豪强,新教练将它选定为自己“创造奇迹”的地点,这本该是他飞黄腾达、名利双收的未来,却因为其他学校的插手落空。
孩子们通向全国的梦想也一并被摧毁。
难怪NTT的筛选名单里没有洁世一,一个迷茫期的球员,连全国大赛都没进,自然不在他们的考查范围。
“才能的原石,就是这样被这群渣滓毁掉的。”绘心面色阴郁,伸手扯了扯领带,松开领口,好像这样才从窒息的氛围中勉强喘过气来,“这个叫洁世一的孩子,让他……”
绘心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是因为你们的眼睛都是黑色的吗?如出一辙的墨一般的深沉,所以你的脑电波总能轻松和他对上,你接着他未尽的话语往下:“让他换一种方式来?”
“或许我们可以给他寄一封遗憾落选的信函。”
这之后……他的渴望能够促使他做到何种地步,就看他自己了。
“心有灵犀啊,大小姐。”
一大一小的两双手在空中上下击了一下,然后你在绘心收回手时蓦地抓住了他的手掌,见他望来,你慢条斯理地笑道:“绘心,接下来你是不是该和我解释一下,所谓的特聘顾问?”
啊……还没糊弄过去吗?绘心有些苦恼,小主人太聪明了也很难办不是吗?
“虽然不知道杏里是怎么和你说的,但你应该清楚,我的忠诚。”
身边的男人说着自己都不信的鬼话,还望图蒙骗你,你静静看着他的表演。
“所以,偶尔的时候,忠心的下属也需要得到一点鼓励不是吗?”
“比如,在他分身乏术的时候,稍微帮个小忙,你觉得呢?”
“忠诚?你还有这种东西?”你下巴微抬,居高临下地看着沙发上端坐的人。
绘心不愧是绘心,那个想出蓝色监狱计划的疯子,被人俯视也没有丝毫局促:“曾经是有的,在PXG青训那会儿。”
“现在嘛……”谁知道呢?总归他不讨厌你这位老板,“难道你没有这种自信吗?”
他巧妙地将皮球踢回给你。
你轻轻鼓了鼓掌:“从不陷入自证疑云,脑子够清醒,我就是看中了你这点。”
绘心笑笑:“谬赞。”
“但帮你,可是有代价的。”你话锋一转,“毕竟,你现在也没有做成什么值得我奖励你的事,对吗?”
“你想要什么?”绘心顿时警觉,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首发大名单,我要一半的决定权。”你毫不客气,不是特聘顾问吗?那总该让你好·好·履·行一下顾问的职责吧?
绘心笑不出来了,他只打算骗你当他的助理教练,在他不在的时候,看管一下球员,可没想过让你染指他的权柄。
任何一位主教练,都不会乐意其他人对自己的首发大名单指指点点。
不过他很聪明,没有直接拒绝你,而是提起另外一件事:“这两天杏里接触了糸师冴,你应该知道他?”
“我想让他成为我的中场,但他本人似乎回国意愿不高。”
“只要你摆平他,这一半的决定权,我们再商量?”
冴?
他拒绝了U17的征召?
你心里百转千回,面上仍不动声色,而是一手指向门口:“那你可以滚了。”
“我不是在和你谈条件,先斩后奏,这是你必须付出的代价。”
“不然,你下次怎么会长记性呢?”
不听话的下属,就得拿他最在意的事威胁他,这样才能让他学个乖。
绘心面无表情,暗叹你真是太难应付了,年龄小都这样,大一点岂不更……
他闭了闭眼,妥协道:“就这一次。”
看到他这不情不愿的样子,你终于满意了。
*
6月底的时候,洁世一在家门前的信箱收到了一封寄给他的信,上面盖着足协的印章。
洁世一几乎是立马想到了前段时间的新闻发布会,他的心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洁世一紧紧捏着信封,迫不及待地在门口蹬掉鞋子,连拖鞋都顾不上穿,匆匆跑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他靠着门,望着手中的信封,紧张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他知道自己全国大赛没发挥好,本以为这次特训营会落选,可现在,他收到了足协的信! !
洁深吸了口气,撕开封口,将信慢慢抽了出来。
洁世一先生:
恭喜你因为糟糕的表现成功落选本次日本青少年足球特训营。
什么?
薄薄的信纸飘落在地板上。
“哈,哈。”洁干笑了两声,骗人的吧?落选就落选,什么时候还需要特地寄信函过来呢?
他低下头去看散在地上的信封和信纸,落款处确实是日本足球协会,还印有公章。
他感到一片眩晕,腿登时失去力气,顺着门滑倒在地上。
片刻,眼泪一颗一颗从那双蔚蓝色的眼睛涌出,在地板上落成一个个小圆圈。
洁咬着牙,才没让自己更加失态地哭出声。
县决赛失败了,被教练训斥,如今……他是又被足联否定了吗?
他是不是去不了U17,以后也无法进入国家队一线了?
那他的梦想……成为像诺亚先生那样的世界第一前锋,是不是也可以到此为止了?
“啊啊啊啊啊啊——”
窗边的麻雀受到惊吓,扑棱着翅膀飞开。
洁攥紧了拳头,眼泪在脸上流的乱七八糟。
可是,他好不甘心啊……
*
同一时间,你带着自己麾下被邀请的队员抵达PXG青训基地。
没错,这次特训不在日本,毕竟蓝色监狱未成,国内的青训基地大多也就那样。
既然是为了短期内拔高球员们的水平、拓展他们的视野,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去见识一下世界级俱乐部青训营中,同龄人的水平^ ^
本次交流合作,你可是毫不客气地宰了足联一笔。
除了日足联,你、绘心、PXG都很开心。
然后你在机场捡到了一个麻花辫矮冬瓜。
“日本人?”
麻花辫矮冬瓜看到你后眼睛唰地亮了。
“特训营?”
他用力点了点头。
“走丢了?”
矮冬瓜的嘴瘪了一下,显然走丢这事让他很郁闷。
还挺可爱,算是这段时间以来,你见过的最mini的球员了。
“跟上吧,我们也是来特训营的,我是……”
“朝雾瞳,朝雾瞳。”
黑名兰世认识你,他就是看见你才找上门来的。
帝光的主教练,本次特训营的特聘顾问,那个传闻中的朝雾瞳。
第62章
黑名兰世晕晕乎乎地上了你们的车。
你身后跟着的那几个男生,应该也是本次来集训的。
一辆车装不下你们,所以来的是两辆车。
你的队员们都想和你一辆车,但这显然不现实。黑名拽着自己的背包带子,默默往第二辆车走。
毕竟你们更熟悉,他只是碰瓷上门的,所以也该有点自觉。黑名是这么想的。
但是被叫住了。
“你……那边那个麻花辫弟弟。”他回头,你似乎有些苦恼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秀长的眉微微皱了起来,但语气还是很柔和, “和我一辆车吧。”
“毕竟有个顾问的名头呢, 所以想要了解一下来集训的球员,可以吗?”
传闻中的朝雾瞳,是一个非常体贴的人。担心他无法融入那群男生,会被冷落,所以叫住了他。
黑名情绪感知能力非常强,此刻, 他感受到了来自你的善意。
于是, 此时就是他、你、还有那个黄色发尾的男孩子同坐一辆车。
车子平稳地发动时,黑名手指扣着背包带,小声地向你介绍自己:“我叫黑名兰世。”
说完他就睁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你,他有名字,不是麻花辫弟弟,不是弟弟。
你忽然笑了起来,黑名偏了下头, 脑袋里是大大的困惑。
他说了什么很好笑的话吗?
前座的男生热情地回应了他:“你好啊黑名, 我是蜂乐回~”
“蜂乐。”黑名认真记住了对方的名字,目光不自觉地往你身上飘。
他有些把握不准该怎么称呼你,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叫法:“顾问。”
结果就看到你眼睛弯起的弧度更深了,长长的睫毛和眼尾连成一线,眨动间泛出温柔的、潋滟的波光。
温凉的指尖轻轻挠了挠他的下巴。
黑名呆住了,他愣楞地等你挠了第二下,才反应过来不是你的指尖凉,而是他脸上的温度太高。
被第一次见面的主教练,啊不,是顾问,不对,是女孩子,像逗猫咪那样挠了下巴。
与此同时,他听见你说:“好……可爱。”
他的听觉很敏锐,听清了你最开始说到一半咽回去的话是“好乖”。
黑名生平第一次痛恨自己过于敏锐的听觉,不然他脸上的温度怎么会再一次飙升!
“要炸了,要炸了。”黑名喃喃自语,他觉得自己的脑袋温度过高,很担忧自己会不会“嘭”地一下爆炸。
“诶?你们再贴贴吗?我也要我也要。”蜂乐扒着椅背,仰起脸抬高了自己的下巴。
“唔,回也超可爱的。”你从善如流的撸了把小蜜蜂。
蜂乐开心地眯起了眼睛:“喜欢ww,我是快乐的小海豚,微笑天使~”
你后面和蜂乐还在说着什么,但黑名已经没工夫注意了。
他转过身,发烫的、通红的脸蛋贴上凉凉的车窗玻璃,给自己人工降温。
他知道你没有恶意,但还是好过分。
哪有人初次见面就这样逗弄别人的?
可,可他好像不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不讨厌、完全不讨厌。
车辆驶入一座种植着大片鸢尾花的庄园城堡,他们坠入奔放热烈的橙红色海洋,终于有了来到浪漫之都的实感。
美丽的贵妇人一一拥抱了他们,欢迎他们来到法国做客,馥郁而又高雅的香气环抱了黑名,莫名让他想起在车上时闻到的那一丝从你身上飘来的若有若无的浅淡香味。
他看见那名贵妇人最后珍而重之地轻轻抱住了你,动作极其轻柔的抚了抚你的长发,你们用法语交谈,他听不懂。
但他知道,这名贵妇人应该就是你的母亲,科西嘉女士。
黑名恍惚记起看到过的你的资料。
父母离异,母亲回到法国,你则留在日本同父亲生活。
黑名父母恩爱,又是家中独子,不太能想象离异家庭是什么样的。他看到网络上许多人都在惋惜你没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但他看着目光始终温柔地停留在你身上的科西嘉女士,又觉得那些人的同情简直多余,不过是自己的哀怜癖作祟。
你才不需要同情,你毫无疑问是被爱着的,你的强大没有瑕疵,随心所欲地做着自己想做的每一件事。
黑名兰世菱形的竖瞳微微闪着光,如同一块剔透的烟粉色的水晶。
你,是非常厉害的人啊……
*
经过一日短暂的休整,你带领你的小白菜们和捡到的鲨鱼猫猫前往奥雷多训练中心。
当PXG的队徽印入眼帘,这座隶属于欧洲顶级俱乐部的训练基地向来自日本的男孩们缓缓打开了大门。
总占地74公顷,拥有15万平方米的室外训练空间,中央座落中心体育馆,内置理疗室、训练室、娱乐室等等,同时这里还拥有着大量智能器械,随时记录、更新球员的身体数据。
今日是邀请函上通知的集合时间,会议厅内,已经陆陆续续有球员抵达。
最初只有一个人听见门口的响动,望了过去。
明亮的橙色运动服袖口束在纤细的手腕上,搭在玻璃门上的手如同一株优美的白玉兰。
他忽然意识到门后的人是谁。
旁边的人发现他的异样,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以他们为中心向四周辐射,细碎的交谈声渐渐停止,众人不约而同地朝门口投注目光。
“嗯?怎么这么安静?”
身姿绰丽,步履轻盈,浑然一派高贵天成。
虽说是询问的语气,却带着轻缓的笑意,就像王宫的主人,偶尔瞥见闯进花园里的小鸟,随口感叹了一声。
啊,某种程度上来说,以往的PXG的确是科西嘉们的大玩具。
哪怕是如今,你们依然持有着不少股份。
“看来,大家都是遵守纪律的好孩子呢。”
看吧,被夸赞了,还是这种高高在上的口吻。
如果是其他的什么人,比如他们的老师、家中的长辈、球队的主教练,他们很大概率不会产生这种感觉。
可是现在在这里说着这番话的人,是一个和他们同龄的,甚至可能比他们还要小的女孩子。
或许还得加上一点,一个相当漂亮的女孩子。
于是那点微妙的不爽又悄然扭曲成想要征服你的欲望,至少……得让你把他们真正看进眼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他们只是路边的花花草草,不值得你正眼相待。
最先注意到你的那个男生,留着奇怪的发型,五官十分俊朗,眼下却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平添几分莫名的风情,他轻啧一声:“这可真是……”
而同样发型相当奇怪,额角剃了一个小小十字的男生,则已经满脸不耐,眉间隆起一道沟壑:“喂,我说……”
他的话被人打断,你的老熟人士道已经举起右手敷衍地打着招呼,另一只手则插在裤兜里,慢悠悠地向你走来:“好久不见——”
同样迈出脚步的吉良凉介见状,皱着眉头停在了原地。
“小教练。”士道忽然弯下腰,猛地贴近你,他那无论怎么想都过于夸张的上睫毛几乎要扫到你的眼皮。
忽然放大的一张脸,什么新型的鬼见愁打招呼方式。
你心里默默吐槽,面上仍八风不动,秀气的五指毫不留情地盖上他的脸,用力往后推:“请你保持正常的社交距离。”
指缝间露出的他的眼睛闪动着莫名的兴味,还没等你搞清楚他又想闹什么幺蛾子,下一秒,掌心传来湿热的触感。
你身边站着的是凛,他不知道你和士道的旧怨,还以为你们是朋友,但等你以那样不客气的方式推开士道时,他很快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挡在了你和士道中间。
你触电般收回了手,面若冰霜,气场一肃,明眼人都知道,士道惹火你了:“疯狗……”
他听见你的话非但没生气,反而相当愉悦:“哈哈,我就是哦。”
他顺着糸师凛的力道往后退了一步,用手比了比脖子:“你可要小心了,别被我咬断喉咙。”
你冷冷地同他对视了一眼,没再理他,径直往里走。
凪路过他时停顿了一下,他没有表情时,灰色的眼瞳如一块无机制的玻璃,士道挑起一边眉毛,然而凪并没有多说什么,很快便跟在你身后往前走。
你们是全场的焦点,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关注着你,也将你和士道的小小冲突收入眼底。
你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很不美妙,其他人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撞上来触你霉头。
“怎么了吗?”玲王发现你的手张了又合,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走到你身旁低声问你。
“你带了纸巾吗?”你瘪了瘪嘴,嫌弃死手心那湿漉漉的触感了。
玲王唇角不自觉上扬,他很少看见你这么,嗯,生动的表情,从口袋掏出叠得整整齐齐的淡紫色手帕递给你:“只带了这个。”
然而,很快玲王就从你不断擦拭手心的动作察觉到不对。
从进门到现在,你只碰过一样东西,就是士道龙圣的脸。你有这么讨厌他吗?需要在碰过他后这样用力地擦手?还只擦那一小块地方。
“他……刚刚对你做了什么吗?”玲王眸色沉了下来,在问出口时,他心中就隐隐有了答案,看见你不郁的神情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没什么。”你否认了,不愿再提,心中狠狠记了士道一笔。
一旁的凪、冰织盯着你擦红的手心看了一会儿,随即冰冷的目光射向远在另一边的士道。
蜂乐在和黑名说话,没注意你们,而糸师凛,他虽然注意到了,但他只以为是士道的脸太油了,没有多心,还想着提醒你下次别再乱碰,以免弄脏。
绘心终于姗姗来迟,音箱响起刺耳的杂音,众人安静下来。
在他准备发表讲话之时,人员基本到齐的会议厅的大门再次被人用力向两边拉开。
“呼,呼。”少年的喘息因为回音在室内层层回荡,刘海垂在额前,下巴上滴着汗珠。
终于,他抬起头来,在会议厅充足的光线下,他的面容清晰地暴露在众人眼前。
“……抱歉,我来晚了。”
你和绘心同时笑了。
第63章
天地忽然暂停, 世界一点点褪去色彩,然后开始像坏掉的吊灯那样闪烁。
年仅七岁的你骤然抱紧足球,大大的眼睛里溢满恐慌,泪水逐渐蓄积。
又开始了……
你想哭却不敢哭, 害怕像恐怖故事里写的那样, 哭声会引来怪物, 把你吃掉。
你蹲了下来,将身体蜷缩成一团,足球被你抱在怀里,这熟悉的事物是唯一能给予你些许力量的支柱。
你紧紧闭着眼睛,死死咬住嘴唇,滚烫的眼泪胡乱滑过面颊,落到地上时又变得冰冷。
“呜……”
你没忍住发出了细微的哭声,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不,不能哭,在等一会儿, 在等一会* 儿世界就会恢复正常了。
你在心中拼命安慰自己, 眼泪却流得更凶。
*
千切豹马一直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孩子的哭声,像可怜的小猫崽一样。
然而他环顾了一圈小萝卜头, 挨个点过以后, 发现U12的孩子一个也没少。
那么是谁在哭?
鹿岛俱乐部的青训基本都是挨在一起,或许是其他梯队更小的孩子。
不过千切很快反应过来不对, 不管U十几,都是男孩子, 可这明明是小女孩的哭声。
“你们先去跑圈热身。”千切对围着他的小萝卜头嘱咐道,等他们开始连成一串绕着场地跑步,才顺着哭声的方向找去。
不管是谁, 总归是个孩子在哭泣。
作为大人,千切认为自己有义务去看一眼。
他顺着细弱的哭声一路找去,在草丛里看到了蜷成一团不住颤抖的你。
你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见他后愣住两秒,随即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或许不止是惊喜,还有劫后余生。在他出现后,闪烁的黑白世界逐渐恢复了正常。
千切看见你站都站不稳,抱着足球左脚绊右脚的扑向他。
然后抱着他的腿哇哇大哭,哭声之惨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这里虐待儿童。
可是,泪水渗透进布料,烫在他的皮肤上。
千切眉毛狠狠皱了起来,暗骂了一声把你丢在这里的不靠谱大人,连忙蹲下身,抱住你小小的身体,他的手不断安抚地拍着你的脑袋和后背: “不哭不哭,教练在呢,教练在呢。”
终于得救的你,死也不愿意松开眼前这个好闻的大人。
你害怕你一松手,你又会一个人回到那恐怖的地方。
你打了个寒颤,抱住他的手更加用力:“害怕……呜呜,我怕,呜呜……”
忽然,你感到自己双脚悬空,你被吓了一跳,哭声都卡壳了。
千切还有U12的小崽子们要看着,不能一直陪你蹲在这里,他想了想干脆把你抱起来,先去训练的地方,回头在问问同事这是谁家的孩子。
谁知道,你的哭声戛然而止,从他怀里抬起头,懵懵地看着四周,似乎不理解自己怎么变高了。
他这才看清你的脸,眼睛圆圆的,鼻子圆圆的,脸颊圆圆的,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虽然哭的很可怜,但是泪珠还挂在脸上,神情却茫然不已,像个忽然断电的小机器人。
千切没忍住笑了出声。
你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扭头看他。
金灿灿的阳光下,风柔和地吹动着四周的树木,发丝红得艳丽的男人眉目舒展,朗声大笑。
笑声,代表着快乐、愉悦、开心等一系列正面的意象。
你这才有了自己安全了的实感,在他的笑声里,跟着露出一枚小小的笑容。
千切见你方才还哭得伤心,这会儿却和着他一起笑,心里蓦地软下去一角。
温柔的手摸了摸你的脑袋,你蹭了蹭他的手掌。
*
事情大条了。
千切结束训练后,抱着你在基地里走了一圈,也没找见你家的大人。
并且他发现,你根本听不懂除了他以外的人说的话。
这太奇怪了,不会日语,却能听懂他的话。
“你不是日本人?”千切把你放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从抽屉里翻翻找找掏出一把糖果塞在你手里。
你从中挑出粉红色的糖果,你知道这是草莓味的:“唔,中国,我是中国人。”
幼儿园的老师和爸爸妈妈有教,中国是你的祖国。
千切忽然意识道:“你现在……说的是中文?”
你点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哥哥,你说的也是中文呀。”
千切没想到,人生20多年,居然还能给他遇见这么离奇的事。
同时,他也面临一个严峻的问题。
他似乎得暂时收留无家可归的你,直到你们找出解决的办法。
千切扫了一眼乖乖吃着糖果的你。
好在,这是个乖孩子。
*
因为找不到回去的办法,千切开始教你日语。
他想,如果再过段时间,还是没办法送你回自己的世界,他就收养你。
然后送你去上学,总不能看着你小小年纪就成为失学儿童吧? !
你日语学的……不知道算快还是慢,反正说的乱七八糟的。
千切豹马一夜之间多了许多烦恼
最近流行的小女孩辫子该怎么梳?粉色和黄色的小裙子哪件更好看?等你入学后,跟不上同班同学的进度可怎么办?
明明还没有结婚,连女朋友都没有过的千切豹马,本以为自己26岁这年会在退役的消沉中度过,然而他的生活被养女儿的烦恼填满,根本没有时间消沉。
千切注意到你时常抱着足球玩,跟他去俱乐部的时候也总是乖乖坐在一边的小板凳上,撑着脸蛋看场中那些小男孩踢足球。
千切警铃大作。
不行啊,早恋什么的不可以的!
为了防止你早恋,千切在搜索引擎认真地打下“如何预防女儿被黄毛骗走”。
然后他悟了。
这天下班后,千切带着你吃过晚饭,就开始给你播放他在满城的比赛录像。
当然,是精心选择过的、赢得很漂亮的赛事录像。
那是他人生最无忧无虑、意气风发的时候,当屏幕中那个与风竞速的红发男人出现时,千切怔忪片刻,随即移开了目光,扭头默默观察你的表情。
你低头看看录像,又抬头看看他,双眼晶亮地一把抱住他:“千千,帅!我也想,帅!”
千切接住你,心想这下应该没问题了,应该不会被黄毛随随便便骗走了。
他答应了你的要求,经常带着你在家旁边的公园球场玩,并教授你一些足球技巧。
千切很快发现,你是个极具天赋的孩子,球场上的你灵气四溢。
你将球踢入球门后,跑向一旁的千切,扬起头,张开双手看着他:“千千,我进球了。”
千切把你抱起来举高高:“瞳瞳好棒!瞳瞳最棒了。”
瞳,是他为你取的日文名,因为你的眼睛很漂亮。
至于姓氏,他还不好意思直接加上去,万一你还能回家呢?他还没有忘记你只是他捡到的孩子。
*
平淡而又温馨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白天你跟着千切去鹿岛俱乐部等他下班,晚上千切牵着你的手一起回家。
千切逐渐接受了退役的生活,他觉得你大概就是神明送给他的小天使。
你喜欢足球,并且在他的影响下,你的足球兼具着速度与灵巧之美。
他一天比一天用心地培养你,却没有向你提过任何足球上的要求。
他只想看着你在球场上快乐地奔跑,像他过去那样,你是他……足球的延续。
可有时候千切半夜起来,会发现你在房间里偷偷哭,他还看见过你在本子上用中文歪歪扭扭地写下的爸爸妈妈的名字。
但面对他的时候,你总是甜甜地笑着。
一个乖巧得过头的孩子。
千切叹息。
他开始往你的房间买各种大大的、柔软的小熊布偶,这样,在你想家睡不着的时候,还有小熊陪着你。
*
日历翻至最后一页,新的一年即将到来,千切忽然发现,你的身体似乎出了问题。
和你一样大的孩子,已经可以在球场上跑个来回,可你却不行。
你多跑动两步,就会面色发白地蹲在地上,捂着胸口。
千切拜托队医为你做了检查,又想办法疏通了关系,去俱乐部经常合作的医院借用器材,为你照了CT。
结果显示,你先天肺功能不全,日常生活没有大碍,但最好避免剧烈运动。
你懵懵懂懂地抬头:“千千?”
千切蹲下身用力抱住你,没有让你看见他的表情,他的声音带着些微的颤抖:“瞳瞳,我们……以后不踢球了好不好?”
“可是,我想像千千那样,在球场上咻——咻——地奔跑。”
有什么灼热的液体掉进你的衣领,你张开小小的手臂努力抱住了千切:“千千,你在哭吗?”
千切没有回答。
他不明白,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要被上天这样惩罚。
他因为腿伤,被迫退役,你拥有那样出众的天赋,却注定无法踏上赛场。
你们回了家,千切去厨房做饭,让你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可你不想看动画片:“我想玩贪吃蛇,千千。”
千切把他的手机递给你,你则在他去厨房后,退出游戏点开浏览器。
满满的日文,实在是为难你了。但你很聪明,手指头到处点点,琢磨着将语言切换成中文。
你想在搜索框输入【肺功能残缺】
但很遗憾,这几个字你不会写也不会拼……
你躺到在沙发上,戳戳手机,想了想输入千切,这是你最熟悉的日文。
千千往常就是这样搜索他的比赛回放给你看的,比起动画片,还是比赛更有意思。
网页很快跳出一大片链接词条。
你辨认日文意思有些费劲,大概能看懂很多都是夸千切的话,你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嗯,没错,千千就是这么好!
然后,你看到了一张图片,是千切捂着膝盖痛苦地倒在草地上,你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膝盖,似乎那一瞬间你对他的疼痛感同身受:“千千……”
你唰地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蹬蹬蹬跑到厨房。
千切不知道你怎么忽然跑进来了,慌乱地抹了下眼睛:“瞳瞳,你饿了吗?我很快就好。”
让他没想到的是,孩子云朵般柔软的手摸上了他受伤的右膝:“千千,你这里很痛吗?”
心脏忽地拧成一团,过往种种犹如洪潮,转瞬将千切淹没,他几乎要凝固成一座雕塑。
可雕塑也会因为伤心流眼泪吗?
你感到一滴滴的小水滴接连不断地滴在头上,你想要抬头,却被千切按住了脑袋。
你好像明白了什么。
“千千是因为这里很痛,所以和瞳瞳一样,也不能踢球了吗?”
“不……瞳瞳会好起来的。”
他会去带你去找世界上最好的医生,想办法治好你。
他的遗憾,决不会在你身上重演。
你想的就没有他那么多了,你只知道,千千很难过。
你蹲下身,隔着他的裤子亲了一下他受伤的膝盖:“痛痛飞飞。”
你仰起脸,像一朵小太阳花那样对他笑道:“千千和瞳瞳都会好起来的!”
这句话仿佛一个开关,世界开始闪烁不定,如同你刚来那般,千切的身影变得模糊,你害怕地伸出手想抓住他,手指即将碰到他的衣角时,天移地转,时隔一年,你终于回到自己的世界。
你刚弯腰捡起球,忽地愣住,另一边的小伙伴不断催促你:“别发呆了,快过来呀!”
你感觉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但想不起来,只好抱着足球踢踢哒哒地朝小伙伴跑去。
而千切,神色逐渐茫然,他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泪水,不明所以。?
他哭了?为什么?
电话铃声响起,他转去客厅,是经纪人的电话:“千切,你休假还没休好吗?你真的没有转会的打算吗?切尔西联系我了。”
转会?他不是……
嗯?他不是什么?
千切皱了下眉,他什么时候记性这么差了?估计是没休息好吧,他随便应付了两句经纪人:“不转,就这样,挂了。”
他将手机抛到一边,倒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心情有些低落。
他好像失去了什么……
可是,究竟是什么呢?
*
“这次是去英国?”朋友这么问你。
“嗯,机票和球票都买好了。”你趴在朋友身上,“虽然我踢不了球,但是去现场看看还不行吗?”
“行,当然行啦!”朋友把你扒下来,天气那么热,还是保持一点社交距离吧,“那你今天找到你的梦中主队了吗?”
你双手握拳,下巴一昂,眼神里闪烁着智慧的光:“我猜……是曼城!”
“队服蓝蓝的,排除阿根廷,排除意大利,排除蓝军切尔西……下一个!蓝月亮曼城!”
朋友槽多无口:“咱就是说,为什么一定得是蓝色队服啊?”
你其实也不知道,非要说的话,就是女人的直觉:“嗯,因为,我总觉得……穿蓝色球衣的比较厉害!”
“乱讲,我觉得穿我们皇马白色球衣的才最厉害!”美凌格震怒。
你哈哈大笑。
这些年,你常常在梦中梦见一抹身穿蓝色球衣的背影。
光是看着他,你就能感受到风一般的自由与速度,你的心也随之飞扬起来。
如果你能够踢球的话,应该就是像他那样吧?
醒来后,心中怅然的你总是忍不住在现实中去寻找那抹身影。
既然能够梦到,一定是曾经在哪里看到过,然后忘记了才是。你想要找到他,这一次,你绝对不会再忘记!
而曼城,便是你目前为止观赛的第4个球队。
你坐上飞机,窗外的白云浮在身侧,碧蓝如洗的天空近在咫尺,就像梦中的那抹蓝色。
你的手情不自禁地抚上窗户。
不知道为什么,你有种预感,或许这一次旅途,你能得偿所愿。
你有些疲惫,靠着窗缓缓闭上了眼睛。睡梦中,飞机似乎很是颠簸。
*
该死的英国天气!该死的曼彻斯特!出发时还好好的,落地后却是暴雨倾盆。
机场一片繁忙,所有人都在招呼出租车,你好不容易坐上一辆车,结果大雨影响了交通,等你到达伊蒂哈德球场时,比赛已经结束,球迷也早就散去。
你撑着从机场买的伞,在门口徘徊,你犹豫片刻,上前询问保安:“你好……请问……”
你的话语停住了,你该说谁的名字?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是来看谁的。
你神色有些落寞。
亚洲人普遍显小,你的年龄确实也不算大,刚刚升上大一的学生。保安无意为难孩子,见你卡住只以为你是不好意思,毕竟亚洲人都很腼腆,好心地问你:“你是来要签名的吗?其他人都回去了,只有千切和凪还没出来。”
“ Chigiri……”
胸口闷闷地难受,鼻子酸涩起来,雨水不该是凉的吗?为什么打在脸上流下来却是热热的呢?
“啊,他们的车出来了,你等一等。”保安听见你念出千切的名字,心下了然,又是千切的人蜜呢,他们千切果然很受欢迎。
保安挥手示意了一下,车辆缓缓停在门口,你看见保安撑着伞弯下腰对着窗口说了什么。
阴暗的天空,连绵的雨帘,将人影都扭曲模糊。
可当他推开车门,站在保安的伞下隔着重重雨帘朝你望来时,一切又是那么的清晰。
那热烈的、鲜艳的玫红色,成了你视野中唯一的色彩。
“Chigiri Hyoma……”你喃喃自语,补全了他的名字,也补全了自己梦中人的身影。
原来是他,原来是他啊,你一直在寻找的人,就这样出现在了你的面前。
可然后呢?你见到他了,然后呢?你依然不清楚这没来由的执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千切走到了你的面前,眉心微微皱起,他的指尖拂了拂你的眼角,声音焦急而又温柔:“别哭,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告诉……”
你们俩同时愣住了,千切抿了抿唇,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初次见面的孩子这么失礼。
你握住了千切尴尬收回的手,声音有些滞涩:“千千……你,你的腿还疼吗?”
啊,原来,你想见他,只是想问这一句话,如今终于问出口了。
千切瞳孔收缩,喉咙像团了一团棉花,他面对过无数球迷的关心问候,却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让他难过得想要流泪:“偶尔……但比原来已经好很多了,问题不大。”
“那真是太好了。”他还是你梦中那个飞扬的身影,没有伤病缠身的阴影,这真是太好了。
你仰起脸冲他笑了一下,退开了一步。
千切转身回车上时,神情很是恍惚,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女孩子这么熟悉?
在黑色的车辆即将从你身边驶过时,千切摇下了车窗,雨丝飘了进去,打湿了他的面容,他却不在意:“你,你叫什么名字?明天还有一场比赛,你会来看吗?”
车子已经驶出了一段,噼里啪啦的雨声盖过了你的声音。
千切没能听清的话是:“会的,我会来看的。”
承诺应下的那一刻,世界倒悬。
*
“这次是去英国?”朋友这么问你。
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感觉头晕乎乎的:“什么?去英国干嘛?”
“啊?你不是说要去毕业旅行,庆祝终于高考完吗?”
“不去不去,好累,只想咸鱼躺哦。”你连忙摆手拒绝。
“嘿嘿暑假那么热,确实是在家里宅着更好,最近有个乙女游戏很火,你要玩玩吗,叫doki doki……”
你因为身体不适,没仔细听,和朋友告别后回家倒头就睡。
起来后想起对方说的话,打开了应用市场。
《 boki boki足球恋爱物语》排在第一位,下载量还挺高。
好家伙,这种游戏居然是能过审的吗?你当即戳进去点击下载。
结果……哈哈,与其说穿越,不如说你被该死的系统绑架了吧!
输入游戏名时,你随机了一个姓氏,准备继续随机一个名字时,手仿佛有自己的想法,在名字那栏输入了:瞳,罗马音Hitomi
不记得是在哪里听见或者看见过的日文,还挺好听,就它吧。
搞定基础设定后,你信心满满冲进游戏。
等着!你这就要速通回家! ! !
智人绝不为奴! ! !
第64章
“你迟到了。”绘心平静地陈述事实, “看来这得之不易的、最后的机会,你并不重视。”
洁世一的胸膛仍在起伏,他努力平复呼吸,双腿因为剧烈奔跑有些发颤:“我……”
他似乎无法为自己辩解什么,毕竟再多借口也无法掩盖他迟到的事实。
收到信函后, 他很是消极, 可他很快反应过来, 落选了却收到了信函, 这实在太过反常。
全国那么多踢足球的学生,难道每个落选的人都会收到告知信吗?那足联未免也太闲了。
一切都指向一点——他是特别的。
他今年的确表现欠佳, 可足联并没有完全放弃他,所以他们寄来了这封信,或许是想考验他。
你们的集训地点只要稍微关注一下近期国内的体育新闻就能知道,足联和法甲豪门PXG合作的消息铺天盖地。
那封摆在桌上的信函,无声地引诱着他。
无需犹豫太久,就算是他自作多情, 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他也不想放弃!
洁世一立即向父母说明自己的猜测,恳请父母为他订一张飞往巴黎的机票。
轻车从简的洁世一踏上了异国的土地, 因为语言不通, 他差点迷路,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PXG的所在。
可现在……绘心先生的话……难道说这趟13小时航程的旅途, 就这样到此为止了吗?
周遭的世界仿佛忽然暗了下去,只剩明晃晃的顶灯交错的在他身上打了一个大大的X, 像是对他的宣判。
大厅中响起一声轻笑, 打破了这虚幻的影像,它们如玻璃碎片般一块块崩裂下坠。
洁世一看见最前排的座位上慢悠悠站起一道身影, 你转过身来,那张频繁出现在各大媒体上的脸,此时嘴角翘起:“洁世一?”
你向他伸出手,如同深渊中唯一向上攀爬的绳索。
“其他地方应该没有座位了,来我身边吧。”
洁世一下意识看向绘心,那个站在台上的男人,在你出声后,便没再说什么。
他想起了看过的报纸,朝雾瞳,本次集训的顾问,和他们这些球员不同,你是……拥有话语权的人。
几乎是立刻,他就猜到,那封信函,应该就是你决定寄给他的。
黑漆漆的悬崖下,忽然伸出一只手,死死抓住了那条垂下的绳索。
众目睽睽之下,洁一步步走向你,从大厅门口到第一排座位席的距离并不远,多走几步路便能走到。
可它又是那样遥远,那些意味不明的目光在他身上汇聚,随着他的走动向前移动,他能听见他们的低语。
“这是谁?今年全国大赛有他吗?”
“眼镜男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最后的机会?不是拿了邀请函就能来吗?”
“为什么……朝雾……对他很熟悉的样子?”
“洁世一?有人听过他吗?”
……
这实在是走得很艰难的一段路,而路的尽头是朝他露出微笑的你。
洁走到你身边,这里是第一排,几乎没有人选择坐在这儿,零星几人还都是你的球员,拱卫在你身边。
可奇怪的是,你身边的座位却是空着的,上面只随意搭着一件橙色的运动服外套。
而你弯腰拾起它的动作,无疑昭示着你是衣服的主人:“坐吧。”
这是……你特地为他留的座位。
洁世一动作稍显僵硬,缓缓落座,在他彻底坐下那刻,那些目光更是如芒在背。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已经不紧不慢地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目视前方,等待绘心继续发表讲话。
似乎他平安过关,成功留了下来,如果耳畔没有传来你轻飘飘的话语。
“洁君,可要做好觉悟啊,完全成为众矢之的了呢。”
他的伯乐,到底是个什么样恶劣的人啊。
不过……
“我知道了。”洁低低应了一声。
不管你想看到什么样的局面,不管你性格多么恶劣,只要能够让他踢球,这些都不重要。
恰在此时,绘心身后的多媒体大屏亮起,分割成六小块,里面是PXG青训梯队的对抗赛。
“啊啊,才能的原石们,恭喜你们来到欧洲,这片足球的圣地。”
“在这里,你们会明白过往踢的过家家式足球是多么可笑。”
“今天你们第一堂课的内容,就是参与到PXG青训梯队的比赛中,赛后综合表现最差的5人,将被遣返日本。”
“接下来每天都会淘汰5人,第16天淘汰2人,也就是说,在座100人中,最终只有23人能够留下参与后14天的集训。”
全场哗然,23这个数字实在太过微妙,要知道足球首发大名单,正好是23人!
绘心此前并未对媒体明确表示,本次集训是为一年后的世少赛做准备,大家只是猜测,如今23这个数字着实挑动了少年们敏感的神经。
“现在,你们可以出发前往更衣室了。”
绘心丝毫不在意底下的吵嚷,蓝色监狱计划想要完美执行,需要不断试错,而本次集训就是最佳的试验品。
你早就知道他的打算,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事实上,这样的训练安排揭露出去,可能很多人都会抨击你和绘心。
连过渡都没有,直接将他们扔到豪门俱乐部的青训梯队中,和那些致力于成为职业选手的球员比试,很容易因为实力的悬殊被打爆心态。
届时,你们就是摧毁孩子对足球热爱的罪魁祸首。
如果今天在这里的只是一支将足球当作社团活动的球队,你和绘心绝不至于如此残忍。
可他们都是明年世少赛的预备选手,其中不少人的人生规划还是成为一名职业球员。
那么,睁眼看世界就很有必要了。
日本是足球弱国,他们在日本是被吹捧的天才,可到了欧洲,他们也不过是无数天才中的一个。
只有清晰地认识到对手的水平,才有奋起追赶的可能。
其他人纷纷跑出大厅,而你和绘心却没有动,你看向大屏幕,目光落在一个深色皮肤的少年身上。
那是15岁的朱利安·洛基。
他现在仍在青训营,可用不了多久,在他16岁零347天的时候,他将作为一线队替补正式登陆法甲联赛。
而在他18岁3个月零5天时,他将完成自己的国家队首秀,成为1955年以来,法国国家队最年轻的出场球员。
这是一个高山一般让人感到绝望的运动员,很长一段时间内,众星暗淡,洛基一枝独秀。
他身边站着的人,很明显是12岁的夏尔·谢瓦利埃。
未来数一数二的中场大师,报价8000万欧,压过伤病期的冴,一度被球迷称为世一中的男人。
接下来的对抗赛不难预料,将是一场惨无人道的单方面屠杀。
你和绘心慢慢往外走,各自满怀心事。
你稍微有些担忧你的小白菜们,又觉得一味溺爱对他们没有好处,实在不行,可以回头给他们做做心理疏导。
你关注的是另一件事,从开始到现在,你始终没有看见千切豹马,明明他就在邀请名单上。
你掏出手机拨通千切的电话,是迷路了,还是怎么了,那么大一个千切豹马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总要了解一下情况。
拨出的电话响了没一会儿就被挂断。?
挂断?现在这个时间,他除了在赶来PXG的路上,还能忙什么事,需要挂断你的电话?
你又拨了一遍,依然响了没几声就被挂断。
你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白天巴黎的治安有那么差吗?这是被绑架了?还是遭遇什么意外了?
你和绘心走到场边的时候,场中已经分好组,在各自的场地上热身,准备进行小型对抗赛。
有绘心在,你不需要时时紧盯,当下明显是弄清楚千切那边出了什么事更为重要。
你的信息一条条发出去,科西嘉庞大的信息网络立即动了起来。
你偏不信邪,人还能在巴黎弄丢。
绘心已经站在洁世一所在的那块场地,你瞥了眼分组,五人小组对抗,这一组是洁、凛、士道、凪和玲王,对面五人中洛基和夏尔赫然在列。
你心中焦急,比赛看得很不认真,但仍旧一眼发现他们这组踢得很凌乱,玲王和凪勉强算得上有一些配合,可惜凛和士道不愿交出球权。
洁夹在他们中间左支右绌,以他目前的身体条件,想从凛和士道手中抢球几乎不可能。
玲王艰难调度,试图达到平衡,奈何其他人各有各的想法,还都希望对方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结果可想而知,被洛基单人杀穿,夏尔肉眼可见地划水。
你本就糟糕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水平差距大可以理解,但组织不起像样的进攻就是他们的不对了,那么多战术课你也没少给他们上啊。
一次逼抢中,是的,自己人抢自己人,足球被一脚铲飞落向你所在的位置。
没有人担心你会被足球砸到,毕竟你只需要用肩膀、胸膛、或是随便哪里就可以将球轻松停下。
但你没有选择停球。
束起的乌黑的发在空中划过一道曲线,而后渐渐露出你冰雪一般冷冽的眉目。
你旋身侧踢,无需调整角度,一记悍然的凌空抽射!
足球以一个极度刁钻的角度直坠球门死角。
迅如闪电,威如雷霆。
明明是一记绝佳的漂亮进球,却没有人鼓掌。
因为踢出那记进球的人,已经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没有向他们投注任何目光,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啧,唯一的进球,居然是场边的顾问进的。”绘心的笑声无疑是火上浇油,“后面半场也这样踢下去的话,你们5个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家了。”
“这里不留闲人。”绘心的眼瞳幽黑一片,“而前锋,如果进不了球,那就是废物。”
五人沉默不言地望着你离去的方向,神色晦暗不明。
所以……你是对他们失望了吗?才会就这样离开。
*
而提前离场的你,步履匆匆,手中握着的手机屏幕未熄,上面是一条简讯。
【所有从日本飞向巴黎的航班中,并未查询到千切豹马的值机信息】
第65章
深夜, 市雄二的家门忽然被敲响。
一阵又一阵规律的响动,像极了一名克制有礼的英伦绅士。 *
不过什么见鬼的绅士会在三更半夜上门拜访?
市雄二从床上爬起,骂骂咧咧地起去开门。
“谁……”他谩骂的话语消失在喉咙中,浓重的睡意瞬间褪去。
他面前是大片投下的阴影,三五个高大的男子围在门前,黑色的西装下隐隐可见贲起的肌肉线条,散发出无声的威胁,楼道里亮起的感应灯勉强自人体围墙边缘泻入一线微光。
夏日高温, 楼道里又堆了未扔的垃圾, 腐烂发酵的气味很不美妙。
然而, 此时市雄二却在浑浊的气味中闻到了一缕泠泠的幽香,如一点碎冰落在眉间,寒意直透心底。
身前的西装男恭敬地让出一条道路,大面积的明橙色扎入眼底,市雄二被这厚重的彩漆浪潮席卷,自他的脚下盘旋着向上,而他就如一座静默的雕塑,动弹不得地等待颜料漫过他的头顶,完全剥夺他的呼吸,将他溺毙。
楼道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感应灯明灭闪烁,光与暗在你秀丽的面容上分割。
灯光彻底暗下去的那一刻, 市雄二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好久不见,古舍的主教练。”
因为你的出声, 陡然亮起的光是那般刺目, 划破浓重的黑暗,市雄二的心猛地蹦到了嗓子眼。
他双膝一软跌在地上,仓皇失措地抬头看向你——即将对他进行审判的权能者。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调:“朝……朝雾小姐。”
你的视线未曾下移,越过地上瘫坐的市雄二,如主人一般往里走:
“你最好想个合理的解释,关于千切豹马的膝伤。”
*
从法国赶回日本的途中,越来越多的信息被一点一滴收集起来,当你落地后,立即得知了千切异常的原因。
右膝前十字韧带断裂。
你从未想过,在你插手干预后,还能在不久后的现在看到这份伤情报告。
巨大的命运齿轮沿着既定的轨道缓缓转动,嘲弄着妄图改变它的人。
你坐在车内,仔仔细细地将报告看了一遍,这才合上它,卷成一束抵在太阳穴。
平稳行驶的车内,前座的保镖和侧座的管家噤若寒蝉,不敢惊扰闭目的小主人。
“调头,去市雄二家。”你重新睁开眼睛,平淡的语气下,风雨欲来。
你看中的珍宝,只能属于你,哪怕是命运三女神,也不能轻易染指。
千切豹马的未来,只能由你决定。
而你,不喜欢现在这个结果。
……
你翻阅着市雄二的训练计划,上面事无巨细地记录了千切的情况,他立在你坐的沙发旁,拼命哭诉自己是无辜的。
“自从您警告我后,对于千切的训练,我可以说是再小心不过,生怕伤了他的身体。”
“那是个天赋卓绝的孩子,说句难听的,我这辈子就指着他出名了,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健康。”
“您可以看到,全国大赛,我们的战术安排最合理不过,怕他接连上场过于疲劳,哪怕踢得很吃力,也还是让他轮休。”
说到这里,市雄二还能拍着胸口说自己是无辜的,毕竟在你的权势威压下,他是真的不敢对千切做什么。
“可是决赛我们不是输了吗?回来以后,千切就……”
他哭天喊地的动作幅度渐渐变小,声音也弱了下去,用余光偷偷瞟你的脸色。
“他太要强了,我和他说了这样练下去,他的身体无法负担,但……这个年龄的孩子还没有经历过伤病的痛楚,怎么会怕呢?”
“他总是见缝插针地加训,我也拦不住,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
你将笔记本放在茶几上,从沙发上起身,市雄二连忙退了一步,站在你身后的位置,对你连连哈腰:“朝雾小姐,发生这样的事我们谁都不想,还请您高抬贵手,饶了我这次。”
“听上去千切的伤的确与你无关,深夜叨扰,是我冒昧了。”
市雄二立即摆手否认:“没有没有,您也是关心千切,可以理解,可以理……”
他终于敢抬起头看你,却发现你虽然嘴里说着“冒昧”的话语,神色冷淡如旧。
他望进你的眼眸,如坠入幽深的寒潭。
“但你是否真的无辜,你心里比我更清楚。”
市雄二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
是的,他的确不敢过分操练千切,可如果对方想要主动加训,他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所有踢出名气的球星,谁不是日复一日地刻苦练习?更别说,他也有在观察千切,对方并未展现出不适。那么,训练量偶尔超出一些,也没关系吧?毕竟人和人的体质不同,天赋也不同。
谁能想到,千切就那样猝不及防地在一次寻常的练习赛中韧带断裂,没有丝毫征兆。
面对医生给出的“情况不乐观,以后走职业的话,可能会有影响”的诊断评语,市雄二完全没有告知你这个噩耗的勇气。
从他对千切的加训瞒而不报开始,他就清楚,一旦东窗事发,你绝对不会放过他。
“作为教练,面对小球员不合理的加训,你选择了袖手旁观,任由十几岁的孩子擅作主张。”
“关于你的从业资格,我会向足联提出质询。”
完了,一切都完了。尽管你说得很委婉,但谁都知道,质询的结果,就是吊销他的教练证。
市雄二两眼一黑,几乎要晕过去,他勉强站稳,着急忙慌地想去拉住你,被两名保镖拦住。
“朝雾小姐,朝雾小姐,是我错了!我不该心存侥幸!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的叫喊声很是撕心裂肺,你的脚步却没有停下。
你给他一次机会,那么谁又给千切重新再来的机会?
是,你如今手中握着两张治愈卡,你知道他会没事。
可曾经的那个千切因为年幼时的膝伤落下病根,从此伤病缠身,年纪轻轻便黯然退役。
又有谁能给绝路中的他一次机会?
更别提,市雄二手下还有那么多孩子,谁能肯定,他们不会成为下一个千切?
市雄二看着你头也不回的背影,绝望的眼泪自眼眶中落下,哭的比方才真情实感多了。
*
翌日清晨,你早早地赶到了千切豹马所在的医院。
到达他病房外时,他应该是刚醒,坐在床上接过母亲递去的粥,慢慢地喝着。
他的头发长了些许,已经可以软软地贴着脖颈,艳丽的红色映衬着苍白的皮肤,他的睫毛不算过分浓密,却格外纤长,垂首敛目时,透出一股惊人的脆弱感。
不过半年未见,千切就从恣意张扬的小豹子,变得安静下来。
一场几乎可以断送他所有美好憧憬的伤病,在他身上留下了什么印迹,已经不言而喻。
“你……是千切的朋友吗?”从走廊另一头拎着水壶走来的红发女子,不确定地问站在病房门口的你。
惊动了室内的人。
千切看见姐姐身旁的你,瞳孔剧烈颤动,最终向另一边默默垂下了头,回避你的目光。
虽然没有看向你,但他全身的注意力都停留在你身上。
他听到你和他的姐姐、母亲打招呼,然后她们退了出去,病房里只剩下你们两个人。
轻巧的足音离他越来越近,直到你在他的面前停下。
千切有点无法面对这样的场景。
你们的约定,在他受伤后,便宣告作废了。
如今的他,是否还能重新回到绿茵场上,都是个未知数,更别提走上职业联赛。
手忽然被人碰了一下,千切受惊地抬头,窗外熹微的晨光为你的侧脸镀上一层光晕,你从他手中接过粥碗,语气如常:“那么用力,碗都要被你捏碎了。”
千切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松开手,碗被你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
他很想问你怎么会来,你此时不是应该在巴黎吗?但话到嘴边他又不想问了,他甚至不想和你说话,以免你开口询问他的伤情。
然后呢?他就只能一遍又一遍重复自己受的伤,迎接那些或鼓励或惋惜的目光。
他注意到你眼下的青黑,随便扯开话题:“你看上去很憔悴,集训营很忙碌吗?”
话刚出口,他就神情一黯。
集训……所有人都在猜,那是绘心和你为了明年的世少赛做准备,可如今,不管是集训,还是世少赛,都与他无关了。
“有吗?可能是天气太热,昨晚没休息好吧。”你轻描淡写地带过这个话题,“你似乎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千切攥紧了被子。
好在你也没有一定要他回话的意思。
“因为你频繁挂断我的电话,以防万一,我问一句,你是打算放弃足球了吗?”
“你……单方面地撕毁了我们的约定?”
麻药退去后,右膝不断传来剧烈的疼痛,千切再也感觉不到自己膝盖以下的部分,无法自如地支配它们,这让他产生了巨大的恐慌。
而医生模棱两可的话语,也击碎了他最后的期盼。
“水平可能无法恢复到原来的程度。”
“剧烈运动,尤其是足球对抗性那么强的运动,很大概率会二次受伤,严重的话可能会留下残疾。”
千切艰涩地问医生:“只是可能对吗?只是有这种可能,但不是一定的。”
医生冲他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眼泪一滴一滴掉在被子上,一朵朵小小的水花晕染开。
因为一次受伤,即使能够回到球场,世界第一射手的梦想也离他远去。
4岁就开始的梦想,夭折在十年后。
因为迟迟得不到他的答案,你转身准备离开。
千切没有挽留你。
可你走到一半,胸中莫名涌上一股郁气,你气冲冲地折返,抓住他的领口,直视他那张流满眼泪的脸:“你想放弃?那还哭什么?”
“安慰自己,是因为受伤才没办法继续下去,然后一辈子躲在这懦弱的借口背后,只能看着电视机里和你同龄的球员在场上奔跑,幻想假如自己没有受伤。”
“这是你想要的未来吗?”
“当然不是——”千切大声反驳,你的话似乎刺激到了他,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苍白的面容上泛起红晕,“我当然还会踢球,但是……那种狼狈挣扎的样子,就没必要被你们看见了吧……”
他会继续在绿茵场上苟延残喘下去,直到没有理由再坚持的那天。
“谁说那是狼狈挣扎了,只要你还想继续踢下去,我有办法可以治好你。”
这样才对嘛,哪怕遍体鳞伤也挣扎着不想放弃,生命的辉光因此而起,忧郁哀伤的画风实在不适合千切豹马。
“什么……”千切眼中不可抑制的再次泛起希望,“你有办法?是什么?需要我做什么?怎么配合?我都可以!”
刚刚被泪水冲刷过的红色眼睛,清澈明亮得不可思议。
在他希冀的目光中,你清了清嗓子:“咳,千切,你相信神明吗?”
你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健康御守塞到他手里,那是被你附加了治愈卡的御守:“神明大人告诉我,只要你随身携带这枚御守,然后再,再亲我一下,就能痊愈。”
他握着御守,神情逐渐茫然:“……啊?什么?”
你想要噶了系统的心从未如此强烈,但还得强装这一切都很正常,就像有些药需要搭配着吃那样正常,云淡风轻地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说,佩戴御守,然后亲我一下。”
“亲……亲什么?”
“……亲我。”
死一般的沉默在病房内蔓延开来。
第66章
千切大脑发懵, 这番话实在太过荒谬。假如换一个人,他绝对会认定那人是在戏耍他,故意拿他的伤势取乐。
可说这话的人是你,如果是你的话……
就算你说天空是绿的、草地是蓝的, 也莫名有种让人想要相信的冲动。
“我,我该怎么亲?”千切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要么就是你将蛊惑人心的技能点到了满值。
你在他床边坐下, 和他面对面, 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还没说话, 就看见千切脸红成了大番茄。
因为他表现得实在太过紧张,你反而没那么尴尬了,还有闲情调笑他:“豹马你,原来是这么纯情的吗?没有和女孩子交往过吗?”
千切忽然意识到,或许这件事的难点不在于亲了之后是否真的能够痊愈,而在于【亲】这个步骤。
太, 太唐突了吧, 亲吻这种事,难道不是只有确定了恋爱关系、交往了三个月以上的男女才可以做的吗?
可, 可你们这算是治病, 这样想的话,应该没有关系吧?
不过他其实更想把初吻留给喜欢的女孩子啊! !可你都不介意的话……他似乎也不该那么忸怩。
为了延续足球的梦想……未来的女友大人, 抱歉了!我要献出我的初吻了,请原谅我吧!
千切做好心理建设后, 视死如归的闭上眼睛, 慢慢往你那边靠。
下一秒,他猛地睁开眼睛。
什么轻而柔软的东西搭上了他的后颈,从你倾身的动作,他猜出那应该是你的手指。
细细的手指漫在红色的发丝中,与你指尖相接的皮肤,传来一阵酥麻。
你没有闭眼,浓密的鸦羽般的睫毛垂下,你视线的落点是他的嘴唇。
千切不自在极了,他窘迫地想要将嘴唇抿起,可你们,你们是在治病啊……
当脑后的手指微微施力,他才发现自己居然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
“别动。”
一句话,让千切束手就擒,他僵硬着身体,只有猛烈跳动的心脏是自由的。
唇瓣被极轻地贴了一下。
此刻,整个世界都在轰鸣。
“……你好一点了吗?感觉怎么样?”你不知何时松开了他,退到安全距离。
千切晕晕乎乎:“好,好像是不痛了。”
可等他回过神来,那股剧烈的、尖锐的疼痛重新被他的感知捕捉到。
你始终密切关注着他的表情,发现他皱眉,立即察觉不对:“还疼?不应该啊,难道被……骗了?”
千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果然没有起作用,他虽然很失落,可又有了种“啊,果然,地球还是我熟悉的那个科学的地球”的安心感。
见你还在那边小声念叨着“不可能”,他忽然有些想笑,受伤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想要笑出来。
明明平时一副运筹帷幄的冷静模样,可这样的聪明人,居然也会相信“神明的力量”之类的胡话,并且深信不疑只要照做,他就能够痊愈。
是……关心则乱吗?
他这才发觉,你除了眼下的青色,唇色也较往常淡了不少,平时精心打理的头发现在只是随便扎了个低马尾,整个人都透露着疲意。
他想起之前问你的话“昨天没有休息好吗?”
从他挂断你的电话,到现在也不过才过去了一天,而你已经跨越法国到日本的漫长距离,出现了他的面前。
“我已经好多了。”病床上穿着蓝白病号服的少年,身形因为伤势有些消瘦,人却比之前精神了许多,原本暗淡下去的红宝石再次闪耀起点点光芒。
你松了口气:“那可能它是慢慢见效的,总之,千切,你会好起来的。”
你的笑容比床头摆放的探病花束还要美丽,千切忽然想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对我那么上心?没有我,也还会有其他球员吧?”
你曲起手指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笨蛋,当然是因为你是不可替代的啊。”
“你是我心中完美左边锋的不二人选。”
你觉得你有必要好好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赶紧好起来为你打工!
你扳着手指头对他说:“我预备给你的年薪是22.8万欧元,在你升入一线队之前。”
“英国按周薪计算,假如你升入一线队,我为你准备的合同是10万英镑周薪,换算成日元大概是9亿8千万?”
“如果赛季表现优异,你的薪资上升空间还有很大,比如,我们都知道,目前英超顶薪是37.5万英镑。”你充满暗示性地冲他眨了眨眼,“而这些,并不包括奖金在内。”
“豹马,直到现在,我也不打算改变主意,只要你伤愈入队,你就可以拿到刚刚所说的薪水。”
没有什么比金钱更能直观地体现一名球员的价值。
如果你不是在做慈善,那么只能证明,你比任何人、甚至是他自己,还要相信他痊愈后能够恢复到原来的水平。
“好……”千切仰起头,升出自己的右手,在空中握成拳,嘴角勾起,“那你可要好好赚钱了,可别发不起我的薪水。”
“我一定会好起来的。”
一大一小的拳头碰了碰,你们相视一笑。
多年后,某个访谈节目中,主持人询问千切在俱乐部这么多年有没有什么趣事。
千切就想起了年少时的这件往事:“在我十几岁的时候,膝盖受了很严重的伤,医生说可能无法再踢球了。”
“那个时候真是觉得天都塌了。”千切已经能够笑着提起那次几乎摧毁了他的伤病,“你们敢相信吗?我们boss ,众人眼中无所不能的存在。”
“千里迢迢从法国赶回来,走到我的病床前,一本正经地和我说,她有办法治好我。”
说到这里,千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破旧的健康御守,爱惜地摸了摸,向镜头展示:“然后,她就给了我这个,说神明告诉她,只要我佩戴御守,再亲她一下,就能够恢复如初。”
主持人上前想接过御守,可惜千切完全没有要给他的意思,他只能默默收回手,笑着捧哏:“哈哈,朝雾小姐还信这些吗?出乎意料的可爱呢。”
千切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是吧,很可爱吧?”
“所以你们最后真的Kiss了吗?”主持人好奇地问。
千切的笑容更加压不住,满面春风地点了点头:“亲了哟。”
“其实我一直觉得她被骗了,任谁被她亲了以后,都会短暂的忘记疼痛吧?我的意思是,那可是朝雾瞳啊。”
底下的观众发出一阵了然的笑声。
千切将御守仔细地放回胸前的口袋,手掌还按了按,确保它贴着心口:“她还用周薪诱惑我,十几岁的我,哪里见过那么大额的钱,简直就像天文数字。”
“我当时就觉得,不管是为了我自己,还是眼前这个关心我的人,或是那笔巨款,我都要努力。”
“努力复建,努力回到球场上。”
主持人很是感叹:“你做到了。”
千切笑着颔首:“是的,我做到了。”
虽然小故事很感人,但主持人还想捕捉更多的爆点:“说到周薪,最近不是很多球队经营不善难以为继,假设利兹联暂时遇到困难的话,朝雾小姐卖掉你补缺口,你会愿意吗?”
千切皱起眉头,连忙摆手:“不要,球队困难的话,我可以降薪,实际上这些年我也有存款,可以给俱乐部周转,不要卖掉我啊。”
“ boss ,我很忠心的。”千切对着镜头隔空喊话。
众人都被他这幅模样逗得哈哈大笑。
千切也跟着笑,谁都不知道,他回去就堵在你的门前。
“你不会卖掉我的吧?”
“……当然不会。”你想不明白,他深夜不在自己家睡觉,跑到隔壁骚扰邻居是什么意思?
瞳瞳亦未寝?
你稍微让开了点,他轻车熟路地进了大门,转头就抱着你,靠在你肩上撒娇,虽然他从来都不承认那是撒娇:“我刚下节目就连忙坐飞机回来,刚刚才落地,好累。”
你拖着树袋熊走到客厅,让他在沙发上坐好,打了个哈欠:“饿吗?冰箱里应该有吃的,你自己弄点?”
他拽着你的手摇了摇:“不饿,但可能是太累了,好像膝盖有点难受,你那个魔法可以再用一遍吗?亲一下那个?”
你拍开他的手:“早就起效了哦,不可能还有后遗症。”
“真的有点痛啊,会不会是有效期到了?”千切摸着膝盖问你。
“哪有什么有效期啊。”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你还是弯下腰敷衍地亲了亲他,就当给他个心安吧。
曾经,你亲吻千切时,他僵硬着身体不知所措。
如今,已然可以在你抽身时,手掌忽然按住你的后脑,仰头加深这个本该浅淡的吻。
你们分开时,你单膝跪在沙发上,面色有些潮红,撑着他的肩,平复乱掉的呼吸。
他的手从你的衣服下摆伸了进去,沿着你的脊柱来回抚摸,莹润的水红色眼眸一错不错地望着你,声音却很轻,仿佛怕惊动已经到嘴边的猎物: “我今晚可以留下来吗?”
你却没有看他,而是透过客厅另一侧的落地玻璃门往外看去,穿过庭院,道路的尽头,亮起了车灯。
“恐怕不行,有人来了。”抚摸你的手陡然停住,你有些想笑,又有些无奈,从沙发上起身,理了理头发,准备去开门。
千切面无表情地跟在你背后。
他到如今还是处男,真是多亏了这群“好队友”。
时间如果能够倒退,他当年一定不会放过你。
……
14岁的千切打了个喷嚏。
第67章
重新赶回巴黎的你, 第一时间来到了战术室。嘛,虽然走得时候毫无留恋,但你还是很关心你的队员的哟。
不出意料的,绘心正在这里观看这两天的训练监控。
没有开灯, 整个房间灰蒙蒙的, 只有大屏幕上亮起的幽蓝的荧光, 照在他苍白的侧脸。
你本想直奔主题,询问你走后洁世一他们和洛基的比赛发展,此时却突兀地想起了你和诺阿通话时,他说的“为世界第一着魔的亡魂”。
又是那么的恰巧,多年之后,因为一次集训,他故地重游。
你似乎没有问过他,再次踏入PXG ,这家他曾经想要效忠的俱乐部,心中是什么感受。
绘心听见有人开门, 来人却迟迟没有出声, 他回过头来,撞进你的眼底。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绘心定定地看了你一会儿,忽然道:“不要用那么恶心的眼神看我啊,大小姐。”
你眨了眨眼,转而笑开,走到他身后,一手随意地搭在他的椅背上,抬头看向屏幕:“那天的结果怎么样?”
绘心调出了实况录像,脚下一蹬, 椅子转了一圈,面向你:“进了一球,还算不错?”
“就是你提前离场后,你的球员们像是失去了鸡妈妈的小鸡仔一样。”
你瞥了他一眼:“不许你这么说他们。”
绘心笑了两声,摊开手:“喏,鸡妈妈。”
你专心看着后半场的赛事录像,怎么说呢,进球的是凛,你不算意外。
这个5人小组,除了士道和洁世一,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球队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如果无法获得胜利,那这种私心只会显出他们的可笑。
为了不沦为小丑,他们只能被迫展开合作。
而引起你注意的,是洁世一。
他自知无法从士道和糸师凛脚下抢球,玲王也不会将他视作优先传球的对象。
如果他不想办法,那么在这场比赛中,他将会被边缘化。
可是……屏幕中的洁世一积极跑动了起来,他总是能够恰到好处的跑到适当的地方,或帮助队友吸引后防注意,或成为传球的中间站,他没有试图左右玲王的想法,而是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融入玲王的战术中,让玲王看见了他。
足球自玲王脚下传出,由洁串联前场,凪和凛并驾齐驱。
整个队伍,终于变得有序起来。
而始终抗拒着和凛打配合的士道,自然成为了整套体系的局外人。
“凪的战术意识还是比凛差了一些。”所以最终一球,是在无数条路线中精准找出杀伤力最大的那条路线的凛踢进。
那也是,玲王看到的路线,而洁配合了他。
你为玲王感到高兴,他又进步了,能够摄取到更多的球场信息,掌控力大大加强。
至于洁世一……
“虽说身体差上一些,但是这天生的球商,实在是有够恐怖的。”
你没有指名道姓,绘心却能顺畅地接上:“用脑子踢球,才能看得更远,走得更远。”
这话倒不算错。
竞技体育,最难抗衡的便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日益下滑的身体状态。
年轻时能够凭借强悍的身体素质生吃对手,可年纪大了,体能不足,如果不谋求转型,就只能等着耗干油箱里的最后一滴油,或是去往无人关注的、强度不高的联赛,或是早早退役。
“不过他现在,还是只雏鸟呢。”褪去薄薄的绒毛后,能长成什么样,谁又说得清呢?
你察觉到了绘心对洁的不同:“听上去,你好像挺喜欢他的?”
你视线下移,落在绘心头顶的小草上,和他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是因为他和你有着同款呆毛吗?”
“……”
看着面无表情的绘心,你哈哈大笑。
“那个,请问,我能进来吗?”你们话题中的另一株小草,从门后探出头来。
你挑了下眉,低头看了眼时间,不算早,真是刻苦的好宝宝啊:“进来吧。”
你拉开椅子坐下,敲了敲桌面:“过来坐。”
洁世一看到你也在时,很是惊讶,毕竟,这两天都没在基地看见你。
你竟然已经回来了,玲王他们知道吗?
他脑海里乱糟糟地飘过一些想法,不自觉地局促起来。
毕竟那天……你算是怒而离场吧?因为他们踢得太菜了……
洁世一内心小人失意体前屈,在看好他的人面前表现得很差劲,这多少不太符合他的心理预期。
在你笑眯眯地注视下,洁同手同脚地走进来,在你为他拉开的椅子上坐下。
“是来找绘心的吗?你们聊,当我不存在就好。”
话是这么说,可怎么可能真的当你不存在啊!你坐在那里,存在感就已经要爆棚了啊喂!
洁在心中发射出一连串吐槽弹幕,但他还记得他是来干什的,虽说现在多出来一个预料之外的人,让他有些难以开口,他还是问了出来:“绘心先生……请问……我该怎么变强呢?”
来到PXG后,他不仅见到了糸师凛那样的强者,还有凪那样毫不讲理的天才,更别提……洛基。
洁世一想要成为世界第一前锋,想要追逐着偶像诺阿的步伐,登上那座顶峰。
洛基和他是同一代的球员,这就意味着,未来,如果他想要去争夺那个最高的荣誉,就必须打倒洛基。
可现在,他们之间的差距,宛如一条巨大的鸿沟。
洁世一感到焦躁,实际上,集训营的大家,这几天脸上的笑容都少了许多,想必也是感受到了这种压力吧。
外面,还存在这样可怕的对手,除了洛基,是否还有其他人呢?
他们对绘心在第一天说的那番话,有了无比深刻的认识。
这就是欧洲,群星荟萃的欧洲。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思考一个问题:我该如何在这片土地上立足,我该如何不被那些妖星掩盖掉全部的光芒。
为了寻找答案,洁世一在这个夜晚,敲开了战术室的门。
你一手托着下巴,眼睁睁看着绘心装起来了,熟练地套上了大尾巴狼的皮,开始忽悠,啊不,教导小孩。
这种半恐吓、半利诱的教学方式真是没谁了。
你觉得绘心就算不干足球这行了,也一定能够凭借这手轻而易举调动人的情绪的本事,成为精通人性的金牌讲师。
你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这两天你着实没有休息好,连轴转后忽地停下来,疲惫就渐渐反上来了。
洁世一正在专心听绘心的分析,忽然肩膀一沉,柔软的发丝扫在他的脖颈,他瞬间睁圆了眼睛。
湛蓝的瞳孔惊慌不定,拼命向对面唯一的大人求助。
绘心的语速从看见你头一点一点时就慢慢减缓,从见你第一面时他就想说了,累成这样,比起来战术室,回宿舍休息才是更正确的选择吧?
还好你不是球员,否则就凭你这种0分的健康管理,你的主教练得操碎了心。
绘心叹了口气,向后滑开椅子起身,弯下腰手臂横过你的膝弯将你抱起,视线向下吩咐洁世一:“我先送她回去,你在这里等我。”
你在被人抱起的那一* 刻就醒了,只是疲乏还未褪去,绘心愿意充当座驾送你回去,你没有理由反对吧。
你用手指擦去因为困倦溢出的、挂在睫毛上的生理泪水,懒洋洋地吩咐:“到了叫我。”
头一歪,重新闭上了眼睛。
“颐指气使的大小姐……”
你听见绘心凉凉的轻嘲,闭着眼调整了下姿势,随口应了一声:“嗯,走稳一点哦,不要颠到我。”
“……”
巴黎的月亮会更亮更圆吗?
绘心抱着你走在长长的回廊上,望了一眼夜空中皎洁的明月。
那是曾经无数次,他在PXG看过的月亮。
他明白你最初进门时,看他的眼神。故地重游,他心中是什么感受呢?
在你将那封致歉信和处决函交到他手上前,在PXG决定将他扔到法乙的那一刻,恨的情绪已经比爱还要强烈。
他憎恨着PXG的一切,理所应当的憎恨着它的掌权者——科西嘉。
而现在,他心甘情愿地抱着一位科西嘉,送她回房休息。
绘心咂了一下舌,要不怎么说世事奇妙呢?
空旷的长廊中,留下一句近似于叹息的回话。
“yes,boss。”
*
第二天,休息充足的你来到食堂用早饭。
你的球员们看到你双眼蹭的一亮,但随即想起之前自己糟糕的表现,又有些变扭。
你倒是一如既往地和他们打招呼,还关心了一下黑名兰世,他坐在洁世一的旁边,洁本来在和黑名说话,看到你卡壳了一下。
昨天累得直接倒在他的肩上睡着了,今天,现在才7点吧?居然就起来了。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可怕的自控力,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你才能够获得那么多的荣誉吧?
素白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洁世一刚回神,就听见你问他:“洁刚刚是在盯着我发呆吗?”
弯起的眼睛,唇角如春雾般柔和的笑意,只是一句不含恶意的调笑,却让洁世一闹了个大红脸。
铁制的餐盘放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你的注意从洁身上转开,来人很是出乎你的意料。
对方挂着礼貌的笑容,任由你打量他,明知道在座的各位恐怕不是那么欢迎他加入这场温馨的早餐,还是笑着问你:“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你的舌尖在齿间转了一圈,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欢迎之至,洛基。”
本该和谐的场景,因为强有劲的敌手的加入,变得突兀起来。
日语的对话中生硬地插入了法语。
而你的注意力,自从洛基出现,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凪一口咬下胡萝卜,虽然他对食物没有太多的要求,但今天的胡萝卜真的很难吃哦。
他听着完全听不懂的对话,开始思考自己是否应该多学一门语言,虽然会很麻烦,但学起来很快的话,就也还好吧?
饭后,洛基自然而然地邀请你一同去训练场,你欣然应允。
凪看着你们相伴而去的背影,忽然问正在收拾餐盘的玲王:“他们刚刚在说什么呢?”
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放慢了手中的动作,玲王的反应很是平淡:“一些没有意义的寒暄。”
他和你早就司空见惯的,别人有求于你们时,那漫长的前摇。
也是那一刻,玲王解除了警报,这么说或许会有些傲慢,但他确实很难想象,你会对一个需要借助你的力量,从你身上谋求什么的人产生兴趣。
他不好说所有的女性都会喜欢更加强大的男性,但他莫名很肯定,你只会在强者身上倾注目光。
现在的他还达不到那个标准,洛基显然也不行。
啧,说来说去,不还是得想办法变强?
凪“哦”了一声,没有意义的……寒暄吗?你是那种耐心到,可以允许别人随便浪费你的时间的人吗?
和凪心有灵犀的,还有洁世一。
从最开始到昨天晚上,你对他展现出来的态度都是区别于其他人的、特殊的。
这种特殊无疑给他带去了许多麻烦,至少这两天训练,总有些人喜欢过来找茬。
你的球员们看他的眼神,也总是带着若有似无的审视。
高压的环境和繁重的训练,让洁世一身心双重疲惫的同时,还有一丝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兴奋。
总说你是奇怪的伯乐,其实他自己也是奇怪的千里马吧?
为什么你能够轻易地捕捉到,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本性……欲望……什么都好,过去的两天里,他一直在思考,你究竟从他身上看到了什么?又想将他塑造成什么样的……怪物。
还不等他想明白,当洛基出现后,你对他的特殊关注,消失了。
整个早餐,你没有再看他一眼。
擅作主张的关注,又擅作主张的撤除这种关注。
洁世一将餐盘扔进回收处,纵使是晴空,也会蓄起雨云,他湛蓝的瞳孔较之以往,颜色加深不少。
这样恶劣的行径,哪怕是他,也会感到不快的。
*
另一边,从天气聊到风俗,圈子兜得你差点以为面前是个英国人时,洛基终于道明了他的来意。
“您觉得我怎么样?作为合作的对象。”
“合作?”他有什么能与你合作的地方吗?你目前着手的两件事:购买俱乐部、投资蓝色监狱,都不是一名出色的球员可以帮助你的,你要的是巨额的资金或是庞大的人脉。
前者,不是洛基一个还拿着青训工资的球员能够给你的。
后者,他目前的影响力也还达不到那个地步,真要论起来,你才是他能够接触到的黄金人脉。
你看着晨光中的少年,纤长精瘦的身体覆盖着流畅的肌肉,深色的皮肤和金色的双瞳平添了一股野性,朝气蓬勃如同春天新抽出条的枝芽。
太稚嫩了。
还不能很好的掩饰那双野心勃勃的眼睛。
你对法甲不是很熟悉,但洛基和凯撒、冴都对战过,关于他有一个很出名的新闻。
洛基曾在爱丽舍宫被法国总统授予荣誉军团勋章,那是由法国政府颁授的最高荣誉勋章。
橡叶花枝环绕着帝国之鹰,年轻的洛基志得意满。
“是的,合作,关于PXG 。”这个念头他显然琢磨很久了,非常有条理地跟你列出一二三四点,最后一句则落在,“比起那些头上顶着布的外来人,我们本土的贵族更加值得信任不是吗?”
朱利安·洛基,居然意在PXG!他希望成为俱乐部的高层,为此,在两方势力中,他选择了代表法国资本的科西嘉,而他本身,就是他所具备的最大筹码。
首先,这里必须提及一点,足球是区域文化。在一座城市生活的人们,自然而然地会支持本城市的球队。
而历来被视作死敌的球队,往往也和城市本身历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历史上互相敌对的两座城市,他们的球队斗争最为激烈。
也正因为如此,足球往往很排外,欧洲系的球员和非欧系的球员,泾渭分明,其中的势力斗争涉及到了各项荣誉评选。
在这样的前提下,洛基会对俱乐部产生想法,也是因为他不看好外来资本,不愿意自己最心爱的足球,和最心爱的俱乐部被人糟蹋。
科西嘉虽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但科西嘉是法国贵族,不管怎么想,大家的利益大体上是一致的,更别提还出现了一个对足球感兴趣的你。
你了解完他的想法,很是感慨。同为法国人,诺阿选择去往拜塔,去愿意配合他的地方。而洛基,则想要掌权,让俱乐部为自己服务。
该说年轻人就是凶吗?
不过很可惜,你没有兴趣:“洛基,如果我想要PXG,就不会选择去往英超收购俱乐部。”
风从你们中间卷过,洛基停下了他原本想说的话,转而用一种略带哀伤的眼神看着你:“为什么呢?”
“是因为……我们的联赛日渐没落了吗?”
世界五大联赛,英超一枝独秀,西甲毫不相让,意甲因为电话门一蹶不振,至于德甲和法甲,怎么说呢,拜塔和PXG多年连冠,如同新手村虐菜,观众难免审美疲劳,渴望新鲜花样。
此消彼长,对抗激烈的英超趁机吸引了一大波流量。
“我们曾经也是辉煌过的。”群星闪烁的老法甲,是洛基童年最爱的睡前故事,他是那样喜欢浪漫热烈的法甲联赛,上古大神的名字,他如数家珍,“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让它回到原来的样子。”
就像你不关心日本足球的未来,法甲你也不是很在乎,反正你的主队注定无缘这些纷争,不过看个热闹罢了。
但你很难不被这种少年热血打动,他之前谈论纯粹的利益分配时,你内心毫无波澜,可利益之下,还包裹着少年人闪闪发亮的幼稚梦想,一切都不一样了。
“你居然,还想当法甲联赛的救世主啊。”你叹息着笑道,没有明确回答他,“先让我看到你的价值吧,洛基。”
“现在说这些,未免太早了。”
没有拒绝,就是还有商量的余地,洛基露出开心的笑容,洁白的牙齿格外闪亮:“我会的,还有夏尔,我们会努力的。”
“你等着瞧吧!”
这个时候的你,还不知道洛基给你准备了一个大惊喜,或者说……惊吓?
彼时,你刚刚处理完黏人的米菲兔,凯撒中途冒出来阴阳怪气,你都不知道他小嘴这么能叭叭。
路过转角时,你干脆摸上他的脸,摩挲着他的嘴唇,准备用一个亲吻安抚炸毛的凯撒:“米夏,亲爱的米夏,你为什么不能只看着我呢?”为什么要在意其他人?
“这位小姐,你是stalker吗?”
你看见你亲爱的米夏,一边纤细的眉毛高高挑起,眼睛似笑非笑地下睨,眼尾仍然是熟悉的绯红,但他的头发却不是熟悉的金蓝色,而是流光溢彩的纯金。
你踮起脚亲吻他的动作僵住了。
你不太确定,这是凯撒逗你玩的小把戏,还是面前的人的确是这个周目年幼的凯撒。
“你们……在做什么?”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来自上周目你的弟弟,亚历克西斯·内斯。
你的表情活像是见了鬼。
谁能告诉你,凯撒和内斯,不是应该好好地待在拜塔吗?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法国!出现在PXG的训练基地!
突如其来的尴尬,让你忽略了凯撒的异常。
面对陌生人近乎于骚扰的动作,他居然完全没有要推开你的意思。
你们仍然保持着极近的距离,只需要微微歪一下头,就能顺畅无阻地亲上彼此。
近到了这样的程度呢。
一种,足以破坏内斯好心情的程度。
第68章
“这是西尔维娅,你们的大姐姐,她的父母出了点意外,暂时寄住在我们家。”
一句简单的介绍,6岁的内斯第一次见到了素未谋面的、一直在寄宿学校的大姐姐。
和圆滚滚五头身的他相比, 门口那个女孩高挑纤细, 乌黑的头发垂到腰间, 眉目冷淡而又疲倦, 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们一眼, 点了下头, 便当作是打招呼。
太……太符合这个家的气质了, 理智、严肃、冷漠。
期待见到姐姐的心瞬间冷了下去,内斯低下头拽着衣角,嘴巴渐渐瘪了起来。
虽然完全没有血缘关系,但又是一个典型的“内斯”,仿佛证实了,这个家里, 只有他才是异类。
头发……被人揉了!内斯睁大了眼睛,连忙抬起头,可你已经转身和父母聊起学业相关的话题,仿佛刚刚那温柔的抚摸并非来自于你。
身边另外两个哥哥姐姐,已经不自觉围到了你的身边,小孩子总是喜欢和大孩子一起玩,尤其是,他们的大姐姐——西尔维娅,是一个天才也无法形容的存在。
据说你有一个专门的荣誉陈列室, 里面摆放的全是你各式各样的奖杯。
全家人都认为,你迟早会走上科研的道路, 成为一名出色的科研人员。
可是……一名合格的“内斯”,是不会做出揉头发这种举动的。
当晚,小小的内斯抱着自己最喜欢的绘本,敲开了你的房门。
“姐,姐姐……”
他掂起脚,摇摇晃晃地努力把绘本举高,放到你的眼前,而他则躲在书本后,被遮住大半张脸,嘴巴紧张地抿起,期待而又忐忑。
你们沉默地对峙了半晌,他的胳膊都举酸了,终于,你接过了绘本,还牵起了他的手,带他走进你的房间。
内斯跟在你身后,开心地笑成一朵太阳花花。
你回过头时见到的就是这幅景象,目光越发柔和,嘴角也不由上翘:“真可爱。”
内斯呆住了,脸颊红彤彤的,他,他被夸了吗?在这个家?
回过神来的内斯连忙围着你转来转来,嘴里一连声地问道:“可爱?我吗?我吗?姐姐是在说我吗?”
你用一根食指轻轻戳中他的脑门,停下他转圈圈的动作:“嗯,是你,亚历克西斯。”
他很乖,被你戳也不恼,就用两只小手虚虚地握住你的手指,对着你笑得露出一排小米牙。
你掀开被子,他立即蹬掉鞋子,像一只小动物,手脚并用地爬进被窝,乖乖地躺好。
你将床头灯的亮度调高,也随之上了床,打开读本,轻声念起睡前故事。
内斯在一片香香的气息中,睡意渐浓,他越发向你的方向靠去,软软的一团依偎着你。
彻底失去意识睡着前,内斯脑中想的是,姐姐又不像这个家的人了。
第二天,其他人看见他从你的房间出来,纷纷露出了不赞同的目光。
“亚历克西斯,你要学会独立。”
“我们家怎么会有你这样软趴趴的奇怪家伙,简直就是劣等基因。”
内斯的眼睛逐渐冒出泪花。
“他当然是,苏珊娜,对年幼的弟弟口出恶言,这就是你的教养吗?”
手上还沾着水的大姐姐,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着手,从他身后越出,挡在了他的身前。
第一次,父母没有无视掉苏珊娜欺负他的事情。
他听见母亲赞同地开口:“苏珊娜,我们不要求你成为淑女,但起码的礼仪不能落下。”
父亲也出声了:“多向你姐姐学习。”
不过,他们发话的重点仍然不是落在他身上,只有大姐姐说:“苏珊娜,向亚历克西斯道歉。”
在年幼的内斯眼中,比新升的太阳更耀眼的,是他的姐姐,西尔维娅。
他的英雄。
他……唯一的姐姐。
*
你在家中的日子,是内斯最快乐的日子。
你不会嫌弃他漫无边际的幻想,认为那是没有用的东西,反而会和他一起讨论书中的魔咒,带着他去外面的街上寻找合适的木头枝干,捡回家来制作简易的魔杖。
当属于他的魔杖成型时,他立即扑到了你的身上:“我们成功了!”
你揉了把他的小卷毛,手感非常不错:“嗯,我们成功了。”
可当春季来临,你总是要回学校的,那天,内斯边哭边追着送你的车跑出好远。
车子看不见了,内斯哇哇大哭,再寒冷的风也吹不干他脸上的泪水。
“亚历克西斯。”
熟悉的女音从前方遥遥飘来,道路的尽头停了一辆车,旁边站着他的姐姐。
万物肃杀的天地中,姐姐是唯一的暖色调。
内斯跌跌撞撞地向前跑,被熟悉的泛着香气的怀抱接住。
“不哭了。”姐姐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在你身上施了魔法,只要你想我了,就可以在梦中见到我。”
内斯打了个哭嗝:“真,真的吗?”
“真的哟。”
内斯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抱着你的手:“姐姐,快点回来。”
你笑得很温柔:“嗯,我会努力的。”
当晚,内斯真的梦到了你,你们穿着魔法袍,坐在大大的飞毯上,自闪耀的群星间穿过,要去摘下月亮。
“姐姐……”内斯在睡梦中呢喃出声,唇边绽开一朵幸福的笑容。
*
“狂暴的冰雪傀儡啊,赐我力量吧!”
内斯戴着巫师帽,围着砖红色的围巾,一袭黑色学院服,高举手中的魔杖,冻得红扑扑的脸蛋神情认真,对着堆起的雪人施法。
“吵死了亚历克西斯!”
“他又在弄他那个魔法了!”
“这个大笨蛋、没脑子的废物,一天到晚有完没完?”
“啊……算了,姐姐现在不在家。”
屋内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内斯已经没功夫在意了。
冰天雪地中,飘落的雪花汇聚成一条银色的长河,绕着他周身盘旋,重瓣的冰晶折射出亮闪闪的光芒,长河的另一头,是他日思夜想的姐姐。
“好久不见,亚历克西斯。”你一手拖着行李箱,另一手冲他打招呼,随着你的出声,那梦幻的冰雪长河缓缓停止流动,一枚枚雪花自河中升腾而起,旋转着向天空飘去。
漫天雪花中,内斯看见他的姐姐唇边挂着温柔的笑意,轻轻冲他眨了下眼睛。
“微不足道的小把戏,送给我最亲爱的弟弟。”
颠倒的大雪,只为他而下。
是你送给他的,迟来的生日礼物。
内斯眼里闪动着水光,像一颗小炮弹,直直冲进你的怀里,抱着你久久不肯松手。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这就是他孜孜不倦追求的,科学无法解释的奇迹。
此刻的心情,满溢到躯体都快要无法承载的喜悦,就是他一直以来想要得到的,至高无上的快乐。
因你而生的快乐。
好喜欢姐姐,全世界最喜欢姐姐。
“姐姐,你以后会回自己的家吗?”她的姐姐或许是遗落的精灵,走丢的巫师,如果要一直待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家里,那真的太可怜了。
这个家庭,根本配不上你。
“不知道,也许会吧,我希望能哦。”你也真的很想回家啊。
回家后,因为玩雪,自然被说了。
你本周目的临时监护人,似乎认定了是内斯带坏了你,你太过纵容他,才同他一起胡闹。
你不耐烦听他们的训导,偷偷问内斯:“跟姐姐去旅游吗?”
得到了意料之内的肯定的回答。
你们趁着夜色,连行李箱都没带,留了一封信,便离开了家。
内斯跟在你身后,抓着你的手,在寒风中奔跑,他的心前所未有地雀跃。
摇曳的树木,零星的雪子,和他最爱的姐姐。
他做过最美的梦也不及这分毫。
而这次旅途,你也向他展示了另一个盛大的、狂热的世界,那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奇迹——足球。
你们去了英国,坐在人山人海的老特拉福德,在梦剧场观看了热血沸腾、激情澎湃的双红战。
你们辗转法国,王子公园球场,看台上绚丽的红色烟火齐齐绽放,旗帜飘扬,向世人昭示——这里是大巴黎。
你们兜兜转转回到德国,拜塔南看台地动山摇,球迷们肩并着肩,手搭着手,高唱队歌,他们身后缓缓升起拜塔队徽的巨型tifo ,锋利的剑刃朝下,仿佛即将斩下敌队的头颅。
“诺埃尔·诺亚——大四喜绝杀re·al ! My God ,拜塔有史以来最强悍的前锋,感谢巴黎将他送到我们的身边。”
从那个进球的身影,到他身后那个巨大的拜塔队徽,两点穿成一线深深印进了内斯眼里。
他情不自禁收紧了拉住你的手:“姐姐……我也能像那样吗?”
“嗯?亚历克西斯想要踢球吗?”他的姐姐低头询问他,含笑的面容逆着光不甚清晰,“当然能,我教你。”
赛后,他们出了安联球场,大街小巷都沉浸在拜塔获胜的喜气洋洋中,你们找到一块街边球场。
里面同样是看完比赛,心绪激荡的孩子,迫不及待想来踢球。
内斯有些紧张:“姐姐,我,我不会……”
你蹲下身将松散的鞋带重新系紧,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你只需要享受足球就好,这是我们的第一课。”
街头临时凑在一起的孩子们,年龄不大,水平显然也参差不齐。
在一群灰扑扑的、笨拙的小麻雀中,你的身影格外显眼。
足球在你脚下灵活自如,总能精准地找到他,第一次磕磕绊绊将你传来的足球踢进球门时,内斯呆住了。
尽管姿势不好看,还差点被门将拦下,但那就是他的第一次进球,由他的姐姐传给他的球。
内斯心里炸开一朵朵烟花。
足球,喜欢,好喜欢。
不过比起自己进球,他还是更喜欢传球给你,不论他传过去的球多么不到位,你都能以各种想象不到的方法进球。
轻盈若一只蝴蝶,却又举重若轻如球场的主宰。
优雅与锋芒并存,那是他无所不能的、最爱的姐姐。
内斯烟紫色的眼睛中,满满的都是你。
他看着你,憧憬而又渴望。
*
内斯开始和你学习踢球,但……该死的学校,总是将你们分隔开。
这个时候,他只能去家周边的足球学校,渐渐地,本街区的孩子已经无力在他手下支撑一个回合,他被举荐到了拜塔·慕尼黑。
试训那天,在即将失败之际,他猛地想起了你。
如果有你在,你们一定能够赢下这场比赛!
“喂,杂鱼,你相信不可能吗?”
内斯从草地上抬起头来,来人身量高挑,灿金色的长发随风张扬地飞舞,他的背号在发丝的遮掩下若隐若现——
Kaiser。
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和你是那样像,你们都是这片绿茵场的绝对王者。
姐姐是女孩子,无论如何,你们永远不可能站在同一片赛场。
但凯撒不一样,他……他想成为他的队友,那样,他就能一次次重现和你一起踢球时,那宛如奇迹般的魔法。
他们一起进入了拜塔青训营,凯撒脾气有点差劲,内斯都好脾气地包容了下来。
渐渐熟悉后,凯撒偶尔会向内斯吐露一些心事,有关他的过去,还有他喜欢的人。
虽然内斯不是很明白,凯撒死活不承认那是喜欢,一口咬定是那个女生喜欢他。
作为回报,内斯帮凯撒换了造型,鼓励他向着新的美好未来出发,并且也会和凯撒念叨他对姐姐的、快要将他逼疯的思念。
“太恶心了。”凯撒很不理解,“一般弟弟对姐姐会有这么黏黏糊糊的感情吗?太夸张了吧。”
“你天天看手机,难道不是在等那个女生的短信吗?”内斯不赞同,“连凯撒你都无法逃脱思念,我这样也很正常吧。”
“……这能一样吗?”凯撒鄙视的目光,仿佛在看笨蛋,“难道你要说,你喜欢你姐姐吗?那种喜欢?”
内斯怔住了,随即他白皙的脸蛋涨得通红:“什么……你在说什么!”
凯撒没有理他。
他对你,完全不是那样的情感。你就是你,唯一的,独一无二的,不能失去的。
才不是那种简单而又肤浅的感情!
尽管心中是这样想的,但见到你后,内斯眼神不免有些躲闪。
比他大了6岁的你,此时早已成年,本就精致的五官褪去稚气,越发夺目。
当他如往常那般靠近你的怀里时,内斯浑身僵硬,脸红得滴血,晕乎乎的大脑连你问他的话都没听清。
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姐姐的身上,到处都好软,和他完全不一样。
第二天起床时,看着弄脏的床单,内斯觉得如果死后需要进行审判,那他一定会坠入地狱。
他想要躲开你,又想要比过去更加过分地黏着你。你们真的好久没见了。
然而你却和他说,你交了男朋友,准备请他一起吃餐饭,认识一下。
自那天起,内斯迎来了漫长的寒冬。
当他在聚餐地点看见装扮一新的凯撒时,只觉得这个世界还能更加荒谬一点吗?
他以为,你的男朋友会是你的大学同学,可居然是和他同龄的凯撒。
凯撒看见他后,表情显然也很精彩。
你们三个人吃了一场不尴不尬的饭,饭后,内斯同你一路回家,他回头看了一眼,凯撒只能站在街头,目送你们。
他快要冻僵的心脏,感到一阵扭曲的温暖。
当你问起他对凯撒的看法时,内斯一如既往露出了乖巧的笑容:“凯撒?他是我的队友哦。嗯,不过姐姐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姐姐很喜欢他吗?我也很喜欢他。”
“总是能够创造不可能的奇迹的凯撒,就像姐姐那样。”
“我们未来应该会一起进入国家队吧?那是会成为最密不可分的队友的人啊。”
最亲密的战友,也是夺走他最喜爱的姐姐的人。
你揉了下他的头发:“那要好好加油了。”
就这样吧,你和凯撒是无法甩下他的,他的名字会死死的和你们两个的名字,交缠在一起。
起初,内斯还会在意,他和凯撒你更看重谁,就这样直到他们升入一线队。
那时,他已经懒得去分辨,你每次比赛到场时,究竟是为了看谁,总归,你好好地坐在看台上,接下他们共同送你的礼物。
由他传出,凯撒射门的进球。
他默默看着凯撒进球后,向你抛出的飞吻,还有对着镜头脱下球服时,内衬上写下的爱语——
送给西尔维娅。
内斯静静看了一会儿,浅浅地笑了。
前锋的进球,往往要依靠中场的输血。凯撒的每一次进球,每一次大张旗鼓地示爱,背后都有他的影子。
那是他们共同的献礼,凯撒也无法否认这一点。
而凯撒的高调,也正如被侵犯了领地的雄狮,焦躁不已。
这一切都让内斯感到愉悦。
除了唯一一件让他嫉妒到发狂的事,更衣室更换衣物时,凯撒裸露的身体上点点的痕迹。
在队友们的起哄声中,内斯和他无声对视。
当晚庆功宴,凯撒作为本场MOM脱不开身,内斯则提前偷跑,敲响了你和凯撒家的门。
门一开,他就抱住了你:“姐姐……”
你感到什么滚烫的液体落在颈间,推开他的手停了下,转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这是怎么了,不是赢了吗?”
他不说话,只是沉默地抱着你。
你艰难地关上门,带着他往客厅走,直到在沙发上坐下了,你想去给他倒杯水,他也不肯放手。
赢了比赛有什么好哭的?总不能是拜塔赛后发疯,更衣室欺凌中场?你当即就要摸出手机打电话问问凯撒,被内斯按住了手。
你有些心急,光哭不吱声,让你想到他小时候被苏珊娜和菲恩欺负,也是一个人伤心地哇哇大哭。
这个弟弟,很可爱,还黏人,像一块软软的小年糕。
被人依恋地喜欢着,你自然也很喜欢内斯:“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
他的声音闷闷的:“没有,可能……喝多了,身上难受吧。”虽然他滴酒未沾,但管它呢。
你刚想让他松手,你去给倒杯热水,就听见他问你:“姐姐,你可以再给我表演一次魔法吗?”
你那些乱七八糟没用的道具卡,全都拿去哄小时候的他了。
废物但美丽,不过能哄小孩开心,你还欣慰了一下,总归不是没用到底。
不过,内斯显然也不是想看那样的魔法,他从你肩上起来,向你伸出了手,清淡如水的月光从窗户漫进,照亮了他的掌心。
和小时候肉乎乎圆嘟嘟的手不一样,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这是一只成年男性的手,你的弟弟已经长大了。
“姐姐,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从家里逃走吗?”
“你可以,和我再逃跑一回吗?”
内斯没能等到你牵住他的手,烟紫色的眼睛溢满泪水,接连不断顺着脸庞滑落。
“那……抱一下可以吗?”
他的眼睛仍在哭泣,脸上却习惯性挂起你最喜欢的,他乖巧可爱的笑容。
“姐姐,好久没有抱过我了,你不喜欢亚历克西斯了吗?”
他的笑容依然无往不利,他的姐姐再次抱住了他。
内斯的下巴搭在你的肩膀上,蹭了蹭你,然后轻轻摸了摸你垂到腰间的黑色长发。
“明明凯撒和我一样大,你也不是我的亲姐姐。”
“为什么不能是我?为什么呢?”
你没有回答他,他和凯撒,非要论,最初你的确更喜欢这个可爱的弟弟。
但……万事没有如果。
最后的理由归结起来,只有一条,攻略对象是凯撒。
而凯撒,也确实……很能蛊惑人心。
内斯也不强求你回答他,而是自顾自往下:
“从小到大,都是姐姐为我表演魔法,就让我为姐姐表演一次魔法吧。”
内斯没说那究竟是什么。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从小到大都相信着不可能的奇迹,如今,他要为自己创造一次不可能的奇迹。
他要记住你。
新一轮周目,你们再次重逢,他依然是亚历克* 西斯·内斯,你们有了不同的开端。
这一次,没有什么能够再阻止他。
“你是……西尔维娅吗”
内斯慢慢走近你们,他的笑容还是那样可爱,他抓着你的胳膊,不容拒绝地拉开了你和凯撒的距离。
然后握住你的手上下晃了晃:“很高兴认识你。”
第69章
“宝贝, 你认错人了。”
熟悉的声音自你身后传来,你侧目看去,你的凯撒双手抱臂,很不友善地打量着自己的幼年体。
而金发的米切尔,则摸了摸自己嘴唇,饶有兴致地看着你。
手被用力地握了一下,你回过神来,面前的内斯依然笑意盈盈,他似乎对你的走神没有任何不满,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很高兴认识你,西尔维娅。 ”
“亚历克西斯……”蓬松的、毛茸茸的卷毛,小脸圆润,这个年龄的他就是个喜欢黏着姐姐撒娇的小年糕,你有些怀念,“很高兴见到你。”
内斯双眼骤然明亮,心里的不快一扫而光, 哪怕凯撒在一边喋喋不休, 他也可以容忍。
“你是谁?”
“出现在这里……今天是参观日?”
“你是拜塔的球迷?”不等你回答,凯撒纠正了自己, “不, 你是我的球迷。”
“不错,有眼光。但还是要学会克制自己的喜爱啊,小姐。”米切尔上翘的唇角彰显着他的好心情,“这种变态跟踪狂的行为可不好。”
本该是指责的话语, 却被他说得近乎调情一般。
你看见凯撒的脸唰的黑了, 他挡在你和米切尔中间:“可笑的自恋狂。”
因为凯撒的掺和,场面逐渐滑坡, 你没忍住笑了一下,凯撒怒而扭头瞪你。
你无辜回望,米切尔似有所觉,手在你面前晃了一下:“在别人说话的时候走神,可是比跟踪还要过分的行为。”
“嗯,抱歉。”你很快地应道。
“没关系,宽容是美德,我恰好拥有。”米切尔掏出手机,准备递给你,你笑着打断了他。
“我是说刚才,我认错人了,给你带来困扰我很抱歉。”你向旁边迈了一步,让出通道,“欢迎来到PXG,请便。”
米切尔面露疑惑:“认错……人了?”
“嗯,抱歉。”你即答,然后冲一旁的内斯点点头,准备离开。
你余光看见米切尔手臂微动,似乎是想要拦住你,又生生停下。
你心如明镜,他十有八九生气了,但那又如何,他不是你的米夏。
任性的国王,哄一个就够了。
但直到回到房间,凯撒也没有说话,你戳戳他:“差不多得了,吃自己的醋,无不无聊。”
“而且你之前不是想让我去看看这个世界的你吗?”现在真见到了,这又是在闹什么?
凯撒转身抱住了你,没有让你看见他的神情。
“我的存在,是奇迹对吗?”
你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当然,你是独一无二的。”
凯撒轻轻笑了,你把他视为奇迹,可他很清楚,他只是你的病症。
你生病了。
如果为这种事开心的话,未免太不是人了。
凯撒低下头亲了一下你的发顶:“那就……一直这样下去吧。”
两个疯子,在臆想中达到永恒,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幸福?
*
另一边心情糟糕的米切尔·凯撒臭着一张脸见了洛基和夏尔。
得亏没有人指望他来社交,全程只有内斯若无其事地和PXG两人交谈,他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去球场?”,被偷懒不想加训的夏尔坚定拒绝后,就再没说过话。
一行人分开后,夏尔望着凯撒的背影,歪了歪头:“怎么感觉他的脾气更差了?”
洛基沉吟片刻:“拜塔的环境比我们好不了多少,而且有诺阿在,拜塔不缺前锋,他被压制得不痛快吧。”
“……好吧,你们前锋的野心。”夏尔吐舌,“真不知道有什么好急的,进入一线队,那不是迟早的事吗?”
洛基微笑:“嗯,夏尔作为中场,野心不足可以谅解。”
夏尔并指为刀砍在洛基身上:“用激将法的混蛋。”
“你可以当作没听到。”洛基娴熟地运用调动夏尔积极性的100个小妙招。
果然,夏尔立即大声嚷嚷,小虎牙若隐若现:“哈?我偏不。”
内斯与凯撒并肩同行,心知肚明凯撒在生什么闷气,却没有如往常一般开解对方。
倒是凯撒率先打破沉默:“西尔维娅。”
“嗯?”
凯撒停下脚步,内斯不得不跟着停下来,回头看他。
“我听见你这么称呼她,你认识她?”凯撒在脑中一帧帧回忆方才的场景,立即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内斯坦然地点点头:“认识,西尔维娅·科西嘉,他们家持有PXG的股份,诺阿的老东家。”
内斯停顿了一下,反问道:“怎么,你不知道吗?”
凯撒面无表情:“我需要知道吗?不过是一个奇怪的女的。”
内斯闻言挂起笑容,如往常一般附和凯撒:“没错,你不需要知道这些,对你来说,这不过是……无关紧要之人。”
不知道为什么,和内斯聊过后,凯撒心情更差了,他将这种烦闷归结为被人X骚扰,还是在认错的情况下。
*
欧冠开始前,各大俱乐部会组织一些热身赛,内斯和凯撒作为青训队唯二闪耀全队的独苗,也被拎了过来,一是作为替补,二是和PXG的小球员交流切磋。
抵达的这一天,他们早早休息,养精蓄锐。
凯撒毫无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摊煎饼,他一边嘀咕法国的天气就是差,热得人睡不着,骂骂咧咧地把空调打低。
清凉的风吹出,凯撒心满意足地躺回床上。
半夜三更,月上梢头,一片黑暗中倏地睁开一双雪亮的眼睛。
凯撒坐起身,被子滑落,过低的室温打在皮肤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他暗骂一声:“PXG的空调是要冻死人吗?”
他抄过床头的遥控器,连续不停地猛按按钮,把空调打高,片刻后把遥控器扔到一边,掀开被子,翻身下床,踩着拖鞋走到内斯床边。
“内斯,你睡了吗?”
室内一片寂静,只余内斯平稳香甜的呼吸声。
凯撒伸手推了推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卷:“内斯,你睡了吗?”
内斯忽然被大力推了一把,从梦中惊醒,迷迷糊糊间好像看到凯撒站在他的床头:“……凯撒?天亮了吗?”
“啊,你没睡啊,好巧,我也睡不着。”凯撒小声抱怨,“这边的条件实在是太差了,你也这么觉得,对吧?”
“嗯……?嗯……”内斯艰难地看了一眼窗外,天还黑着,他头一偏,倒回枕头上。
“你说……”凯撒措辞措到一半,发现内斯已经重新睡过去了,站了两秒,扫兴地回到自己床上。
他拉上被子,戴好眼罩,塞好降噪耳机,双手交叠放在小腹,试图入睡。
一秒后,凯撒如同翻盖手机般从床上弹起。
他咬牙切齿:“简直可笑……”
他可没什么双胞胎兄弟,认错人?他难道是什么大众脸吗?而且,还那么凑巧,对方也叫米夏?
撞脸+撞名,与其相信这千万分之一的概率,还不如信他是凯撒大帝。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而凯撒尽管戴着眼罩,也能凭借下半张脸做出凶恶的表情。
“耍我,很好。”
他绝对不会放过对方。
凯撒下定决心后,长出了口气,重新盖好被子。
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
第70章
内斯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时,破天荒地发现凯撒居然早早起床了,炸开的金色长发随意地铺散在光洁的后背,面对着大开的衣柜陷入沉思。
“早啊,凯撒。”对方一手摩挲着下巴,讳莫如深地盯着衣柜,没有理会他。
内斯也不在意, 自顾自去卫生间洗漱。
牙膏是甜甜的草莓味, 你喜欢这种不过分甜腻的水果。
时间充裕的内斯, 还特地洗了个头, 这是他经过多个品牌对比, 找出来的能够使头发蓬松度Max,清爽好摸的top1。
等他捯饬完自己,出来时发现凯撒还站在衣柜前,连姿势都分毫未变,内斯奇怪地往衣柜里扫了一眼,里面挂着两件拜塔的队服,还有一些乱七八糟丢在一起的速干衣。
“凯撒, 你又乱扔衣服。”内斯有些头疼,他的好队友, 从来就没有好好规整物品一说, “算了,等回来后我再收拾吧。”
内斯随手去取挂着的队服,却被凯撒拦住:“等等,你觉不觉得这两件衣服有些奇怪?”
内斯看了看一摸一样的两件队服, 觉得比起衣服, 显然还是凯撒更奇怪一些:“比如?”
凯撒又不言语了,径直拿走内斯想取的那件, 去一旁换衣服。
好吧,经过他的仔细观察,还是内斯看中的这件,衣服上的褶皱更少,更符合完美的他。
等内斯装好两人的水杯,准备叫凯撒出发时,就发现凯撒脸上那一副硕大的墨镜。
内斯头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凯撒……你这是?”
凯撒推了推墨镜,越过内斯身侧往外走:“巴黎的阳光太晒了。”
内斯更疑惑了。
巴黎的阳光就算能闪瞎人的眼睛,教练也绝对不会同意你戴着墨镜训练的吧?
……可能这就是凯撒吧,他一向与众不同,他这么做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内斯恍然大悟。
*
可以预见的,戴着墨镜驾临训练场的凯撒,轻而易举地收获了全场的注目礼。
你也不例外。
凯撒得意洋洋,夏尔满脸惊叹,扯着洛基的衣服嚷嚷:“哇,墨镜,好酷, 007 ?我也想要啊!”
洛基从他手里抢救出自己的衣服:“在激烈的对抗运动中,镜片不小心碎掉的话,会变成瞎子哦,夏尔。”
夏尔讪讪地收回手:“无趣,太无趣了啊洛基!”
洁世一看着不远处戴着墨镜的陌生外国少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出于良心,他还是好心地上前用英语提醒对方:“训练的话,戴着这个容易受伤。 ”
凯撒目光略微下移,在洁世一身上停留片刻,对方的身体数据大致浮现在脑海里,柔弱的小鸡仔。
“多谢提醒。”凯撒的语调优雅缓慢,嘴角勾起,洁世一刚想摆手说这没什么,就听见对方的下一句话,“但是,庶民。”
洁世一还在发懵,他听错了吗?对方称呼他什么?
他抬起头,明媚的日光下,凯撒过分白皙的皮肤宛如涂抹了钻石闪粉一般,对方倨傲地抬着下巴,半透明的墨镜镜片后那双虽然笑着却无比冷漠的眼睛,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我和你们不一样。”
洁世一友善的表情褪去,他盯了凯撒两秒,确定此人是个神金,他就多余搭理对方。
“你的眼神,很有意思。”凯撒注意到正在往这边靠近的你,迅速判断了洁世一的站位重心,用左肩撞向对方,洁右手抱着的足球掉落,他暗骂凯撒有病的同时,伸脚去勾,却被反应更快的凯撒抢先一步,“但我不喜欢。”
一次触球,内脚背发力,足球高速旋转着划了道弧度极大的弧线,擦着球门柱落入球网。
整座球场安静了一瞬。
凯撒与球门的距离不算远,但位置刁钻,几乎没有进球的角度。
如果是他们在那个位置,能够踢出这样的一球吗?
答案是……否定的。
短短几分钟内,二次全场瞩目,只不过这一次众人的目光发生了变化。
这就是,国外的天才球员吗?
凯撒自己也有些诧异,他弧线球的成功率维持在65%,今天角度不好,他也不过是试一试。看来,今天的幸运女神站在他这边。
他好心情地俯下身,凑近洁世一,被对方眼中的震惊愉悦,满意地直起身拍了拍手:“这个眼神不错,就这样仰望着我吧。”
身后浅浅的足音越发靠近,绿草被压下时发出的沙沙声炸响在凯撒耳畔,他的身体不自觉紧绷,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洁世一脑海中还在回忆方才那一球,试图解析对方的施力和对球路的预判,然而他敏锐的知觉使他很快发现了凯撒身上瞬间的异样。
嗯?洁从自己专注的内心世界回过神来,看见来人,瞳孔略微颤动。
是你。
是来……
“凯撒。”
找他的吗。
洁闭了下眼睛,右手不自觉握拳后又快速松开。又是这样,仿佛他不存在一般。
难道最开始的特殊对待,只是他昙花一现的错觉吗?
他没有驻足听你们的交谈,直接转身离开。
内斯很难不去关注洁世一,哪怕他的注意力90%都在你身上,也还是留了10%给这位前世的宿敌。
在凯撒抢走他的球并踢出超级弧线时,他虽然震惊,但情绪并没有过多波动,估计又在琢磨着怎么抢走别人的技能,哼,擅长思考的……讨厌世一。
内斯默默把小丑两个字划掉。
毕竟那是曾经登顶世一锋的男人。
可是在你出现后,他的情绪居然出现了较大的起伏。
姐姐和世一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唔,最好不要是他想的那样哦。
抢走了他和凯撒的世界第一,如果还要来抢姐姐的话,那就太过分了。
内斯笑眼弯弯地和走到跟前的你打招呼:“早上好,西尔维娅。”
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哟。
你温柔地回应了他,内斯的视线落在你微微抬起的手上,你似乎想要向原来那般揉他的头发。
他不能说,请随意吧,只要是你,想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他还需要判断,是否要对你暴露他拥有记忆这件事,何时暴露,以何种形势,才能让你对他完全心软。
“早上好,亚历克西斯。”
内斯收回视线,对上你的眼睛,腼腆地笑笑。
凯撒没有说话,等你打完招呼彻底转向他时,他才双手环胸,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找我?”
“认错人小姐,今天没有再认错吗?”
你没有理会凯撒的阴阳怪气,指了指他的墨镜:“训练场内不允许佩戴这些,请摘下来。”
“我拒绝。”凯撒有些气闷,他刚刚踢进了那么帅的一球,你却在和他纠结什么墨镜,见鬼。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清楚凯撒不会听你的,你干脆直接动手,把他的墨镜薅了下来,“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你晃晃手中的墨镜:“暂时没收,训练结束后再来拿。”
猝不及防被你摘了墨镜,凯撒亮蓝色的眼睛睁得圆圆的:“你!真是霸道……”
凯撒小声埋怨,不自在地偏了偏头,不想让你看见他通宵熬夜的黑眼圈。
完美的凯撒,是不会有黑眼圈,形容憔悴的!那不是他!
“还给我!”
你没有注意到他遮遮掩掩的小心思,很是无语地看着对方:“别胡闹了,安全第一。”
凯撒嘁了一声,那么宽的路不够他走的,非得擦着你的肩膀过去,顺带撞你一下。
幼稚鬼。
“凯撒他不是故意的,你别介意。”内斯面露担忧地看着你,“没事吧?”
你摇摇头,心下宽慰,凯撒虽然叛逆,但亚历克西斯一直都是乖宝宝。
你忍不住去摸他的小卷毛,好在反应过来,及时刹车,转而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没事,去训练吧,加油。”
“嗯,我会的,看看我踢球吧。”内斯笑着补充,“我知道你是很有名的教练哦,在日本。”
请看着我,看着你面前的这个亚历克西斯。
我已经和过去完全不同了,姐姐。
第71章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众人已经陆陆续续围绕某一球员建立起临时团队。
毫不意外地,士道和凛分道扬镳,玲王情感上更加偏向凪,但基于某种忧虑,还是留在了原来的队伍中。
玲王揉了把坐在草地上的凪的头发,无奈叹道:“更有干劲点啊。”
明明拥有着不输任何人的天赋,却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再这样下去……”
可是会被抛弃的,被朝雾瞳。
凪晃了晃脑袋:“我知道啦——”
被垂下的额前刘海遮住的视线投向另一边的洁世一。
大概就是像那样吧。突如其来的兴趣, 因为缺乏更多有吸引力的东西支撑, 所以蒸发的也如晨露那般快。
凪在内心平铺直叙道。
“在看什么?”姗姗来迟的绘心顺着你的目光往球场中望去。
你瞥了眼他, 有些嫌弃地用手扇了扇:“你和诺阿聚会,还喝酒吗?他可是在役球员。”
绘心低头看了看自己:“味道很大吗?”基本的职场礼仪他还是懂的,他可是洗过澡换了衣服过来的。
就见他的老板竖起食指摇了摇:“宿醉是一种感觉,光是看着你,就仿佛能闻到那股糟糕的味道。”
“昨天那场聚会,在的不止是诺阿。”提起诺阿,绘心有些烦躁, “你还没回答我,刚刚在看什么?”
“士道和吉良,他们俩居然凑一块儿了。”这个组合有些出人意料,你看着热身的吉良,比起上次见面,他似乎沉稳了许多。
“正确的抉择。”绘心对在场众人的训练数据了然于心,“与其待在不合适的队伍里,不如依靠绝对的个人能力,使他人依附过来。”
你奇怪地看了绘心一眼:“你……似乎不太看好吉良?”
不会吧,上一次吉良不受日本待见, 重来一回,还是入不了主教练的眼?
难道他注定与日本国家队无缘吗?
绘心平静地说着残忍的话:“现在的他,还没有完全展现出应有的价值。”
“并没有不看好,我依然让他留在了这里不是吗?”绘心笑了一下,“机会只有一次。”
“出众的天才却太多了。”你叹息着接上绘心的话。
比起天赋异禀,能以各种不可思议姿势进球的士道;身高体重技术均占具优势的,正印中锋的绝佳人选——国神炼介、马狼照英,独属于吉良的武器,还需要他自己去发掘。
嗯?等等——
“马狼……”猛的觉得哪里不对,你在场中寻找着马狼的身影。
对方正一个人对着球门练习射中,不知道他开始多久了,那股强悍的专注力使他自成一方天地,隔绝了众人。
马狼照英,曾在尤伯斯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尽管尤伯斯最声名在外的球员是世一卫——多恩·洛伦佐,但这并不代表马狼寂寂无名。
相反地,他是整支队伍的进攻核心,洛伦佐的最佳拍档。
这里的进攻核心并非指马狼承担了大中锋的职责,成为禁区内的战术支点,而是作为影锋。
和……洁世一相同的战术位置,两个人却踢出了完全不同的风格。
难怪你觉得不对劲,现在这个马狼,他踢的根本是传统中锋位啊!
“他怎么了?”绘心疑惑。
“不,没什么。”前有冰织羊,后有马狼,你没想到未来的日本国家队,居然大半都是从前锋转职的。
这么一想,绘心,难道是有什么改造前锋的癖好吗?
你专注地看了一会儿马狼的训练,在后续的团队磨合中,马狼与队友的相处带有明显的上下位。
“很自私的球风呢。”你调侃绘心,“这不会就是你想找的利己主义者吧?”
绘心不置可否。
你的视线如有实质,从方才起就一直停留在他身上,这让马郎照英感到烦躁。
他不耐烦地回头瞥了一眼,你有些惊讶他忽然回头,但还是随意地冲他挥了挥手。
马狼嘴角拉直,不一会儿,继续投入到训练中。
他来参与集训的目的有两个,一是为了世少赛,二就是你。
率领弱旅夺得全国大赛的冠军,这样的主帅,如果能被他打败……
是否说明,足球的世界里,哪怕是主帅,也得服从于球场上的国王?
作为顾问,你理所应当地关注着所有球员,但绘心在场的情况下,你当然会将更多的精力放在自己队伍的小白菜身上。
你根据他们的训练表现,在心中针对每个人的特点微调训练方案。
完全没注意另一边和洛基争锋相对的凯撒,对抗很精彩,但这俩一个是PXG的,一个是拜塔的,你扫了一眼就直接略过。
他们的训练轮不到你来操心。
倒是因为之前和内斯的交谈,加上一些好奇心,你多看了他两眼。
内斯的足球几乎可以说是你一手教的,你自然会好奇,在没有你的情况下,他的足球风格是否会发生变化。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你有些记不清了,但可以肯定的是,上一周目这个年龄的内斯,绝对没有这样甩下众人一截的战术眼光。
夏尔的传球意图太过稚嫩明显,轻而易举被内斯识破,而限制死了输送血液的中场,洛基一个人单打独斗,难免捉襟见肘。
你若有所思。
凯撒则处于爆炸的边缘。
他完全不理解,在他独秀一枝的情况下,你不但吝啬于给予他一个眼神,还总是关注那些杂鱼。
你的足球审美不至于这么差劲吧?
凯撒踩住了内斯传给他的足球,却没有射门,而是转向洛基:“你今天不在状态?”
不在状态的显然是夏尔,三番两次被内斯抢断,一贯开朗的表情都从他脸上消失。
洛基拍了拍夏尔的肩膀,无法在对抗中得胜,他并没有那么愤怒或是失意。
他对自己的能力有绝对的信心,这次拜塔前来交流,对夏尔来说,反倒是一个很好的磨砺机会。
世界第一前锋,自然要匹配世界第一中场。
而新生代中,糸师冴懒得理会他抛出的橄榄枝,好吧,洛基可以理解对方的儿皇梦, RE·Al嘛,不稀奇。
可除了不愿意来PXG的糸师冴,内斯更是早早摆出了一副和凯撒捆死的模样。
这多少让洛基有些苦恼,好在,他最终在自家青训营里发现了夏尔,不仅根正苗红,还天赋卓绝。就是年龄太小,心性不定,还需要更多的磨练。
凯撒见洛基不说话,只是无言地安慰夏尔,嘴角扯了扯:“看来小朋友心灵受打击了。”
内斯偏了下头,指了指自己:“诶?是因为我吗?啊……抱歉^ ^”
夏尔气得脸颊鼓鼓:“讨厌的德国人。”
凯撒漫不经心地用脚背颠着球玩,状似不经意地提议:“不如,去找他们玩玩?”
如此明媚的、美丽的蓝色眼眸,却是喷薄欲出的恶意:“帮小朋友找找自信心?”
顺便摧毁这些杂鱼可笑的足球梦想。
这里是欧洲,可不是日本。
洛基这段时间虐菜已经感到无趣,他摆摆手:“我需要休息。”
夏尔则没想那么多,他只是看了看凯撒,最后转向内斯:“我想在前场。”
言下之意,让内斯去后腰。他想给凯撒传球,只有控制变量,他才能更清楚地知道他和内斯究竟差在哪里。
内斯的笑容弧度依旧,眼神却沉了下来:“哦?好啊。那就双前腰吧。”
他会好·好·教·导·夏尔,觊觎别人位置这种事,真是没有礼貌。
绘心没有拒绝,足球嘛,不就是在切磋中头破血流、跌跌撞撞地前行的运动,非正式的比赛受打击,总好过正式比赛落败。
而且,他相信这群由他亲自挑选出来的才能的原石们,越是逆境,越能激发潜力。
凯撒那边由PXG和拜塔的青年队组成了一个11人的队伍,绘心略微思考一番,也选出了合适的球员。
在比赛即将开始时,你按住了绘心的手臂:“等等。”
你指了指队伍中的玲王,目光跨越众人,与另一边的凯撒对上:“抱歉,玲王。”
“但还是让我来吧。”
凯撒真要想踢球就算了,其他的,想都别想。
绘心轻嗤一声,无声地冲你做了个“鸡妈妈”的口型。
玲王倒没有觉得你故意让他难堪,只是看了眼对面:“他们要搞事?”
你点点头,玲王哼了一声,把自己的发圈递给你:“去吧。”
在你接过发圈时,你听见玲王低声说:“下不为例。”
你抬头撞进他清澈的眼中,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自信张扬:“要更多地相信我才行啊。”
你跟着笑了:“我可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只是……时机不对而已。”
凯撒见此情景微微眯起双眼,咋舌一声:“呵。”
真碍眼